是日没到辰时,小石头意识复苏。
睁眼一看,竟睡在自己房中。
怔了余裕,掀起被褥,欲待下床。
忽闻门外,有人问道:教主可曾起床?又听门外丫鬟道:禀天王,教主睡得正香,不曾醒来。
服侍他的丫鬟已悉数换成摩天峰的女子,因此,广智也不怕她们外传。
听问话人是广智。
小石头便知他定有要事。
即道:广智天王,我已醒来,你可有甚要事?广智道:教主,今日正有朝会,您看地牢里的那两位是否一并解决?小石头一愕,继而明了。
他所说地牢里的二人,无非便是仁秀帝与洛亲王。
心想此事总须解决,若这么拖着,也非好事。
便道:好罢,你们且准备着。
想起昨儿街上那家珠宝店的事。
琢磨着,待朝会结束再说。
此刻也没恁多时间与他们细谈。
在丫鬟的服侍下,一番梳洗,行出门外。
却见姜神君、广智、多闻、神目及一干天罗长老均候在外间,而洛亲王司马润也已被人押到。
寒暄数句后,低头打量司马润。
只见他乱胡拉杂,面目不清,嘴巴里更不知疯疯颠颠地说些什么。
不禁唉叹一声,寻思,瞧他这般可怜,究竟要否要按计划行事?再想起初遇此人时,那是何等潇洒倜傥,多情风流,如今妻子被污,儿子被杀,遭遇之悲,实属可怜。
沉吟间,广智看出他心思,忙道:教主,此事已然势在必行。
况且,玄佛二门的僧道高手业已群集长安,只待诸事停当,便向本教大举肆伐。
倘若咱们不及时掌控住大周政局,只怕……话未完,言外之意,小石头明白得很。
惊道:玄佛二门已联起手来?广智点点头,道:就是这几日的事。
原想禀明教主,但……小石头颔首,心知自己也是堪堪回来,又掺上蚀阴这档子事,他们即便想禀告,自己也无这闲暇听。
朝众人看看,颔首道:照原计划就是。
说着,大踏步走出府门,再不看司马润一眼。
生怕自己一个不忍,下令释了。
迎着朝阳,一行人十数骑直奔禁宫。
宫门吱吱呀呀地堪堪打开,十数匹快马吆喝着驰了进去。
一小太监怔愕,问边上另一太监道:这伙人是谁啊?怎么胆大如此,竟在皇宫中横冲直撞?那太监伸指于唇,示意他噤声,又悄声道:他们是震北王的人。
皇上早已下令,震北王可以随意在宫中驰马奔行。
这些事,咱们管不得。
跟着道:瞧为首那人,年纪轻轻,蟒袍着身,多半是王爷亲临。
小太监点点头。
震北王功高盖世,皇上更数度在金殿上赞赏不已。
即便深宫里的太监也晓得这可是位大红人,万万得罪不起。
今日是小石头自出使金陵以来的首次朝会,同时也是几番大战之后,第一次商讨大周未来走向的会议。
他既心情亢奋,又自忐忑。
情知朝中几位大佬尽管早在洛亲王兵变时,被广智趁势尽戕。
然毕竟总有几个漏网的忠君之臣。
此番朝会便含敲石问路之意。
旭日冉冉升至大殿一角,红霞辉映殿前广场。
一名黄门太监,在殿阶前长鞭飞舞,高声大唱朝会开始。
百名文武列成两队徐徐进入金銮宝殿。
刚站一会,又一太监扬声唱到:皇上临朝,百官叩见。
仁秀帝身着直衮式团肩双龙袍,头戴宝石玉冠冕,脚上是足踏山河朝阳靴。
在众多太监宫女的前呼后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小石头凝目而视,心知眼前这位仁秀帝实为通臂假扮,再看他做作十足,一板一眼,无不大有仁秀帝的举止在内。
不禁大感佩服。
百官叩首,通臂上座,右手虚抬,轻声道:众卿平身。
落座后,边上执拂太监,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小石头列班而出,道:启奏皇上,今叛逆司马润已擒,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通臂故意装出欣喜态,屁股半离座,乐道:哦!?那叛贼已擒获?哈哈……快快带上殿来。
瞧他做作极佳,小石头又一阵暗笑。
回道:遵旨。
过一会儿。
两名膀大腰圆的宫内侍卫押着司马润进殿。
其时,朝中百官窃窃私语。
有的咬牙切齿,有的嗔目扼腕。
要知当日司马润叛乱,除六司首座尽诛外,有些品轶高的官员,也未幸免。
眼下殿中官员均是新选提拔,有些更与蒙难的臣子,沾亲带故,甚至是嫡系血脉。
亲见杀父杀兄的仇人,即便他们手无缚鸡,竟也攥拳咬牙,恨不能上前咬上两口。
这当儿,司马润早已神智不清。
突见金碧辉煌的大殿及那蟠龙绕梁的紫金大柱,不由愈加疯狂。
先是呆呆的望着龙椅出神,随即瞧着通臂假扮的仁秀帝摇头晃脑,最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
只是自始至终均未说上半句话。
旁人只道他是无话可说,然殿上的天罗教之人,均知他是被广智制了哑穴,除了哭或笑以外,再无其它法子表示他的意思。
礼部侍郎王彦俊蓦然站出道:皇上,此贼罪大恶极,证据确凿,依微臣看已无审讯必要,只有明正典刑,方能大快人心。
他父亲也在当日兵变里遭难,对司马润实有寝皮食肉之恨。
话音甫落,和声者此起彼伏,比比皆是。
大周国法,三品以上官员,无论所犯何罪皆要经三司会审,才能最终定罪。
似司马润这样的皇族,就算是叛变,照规矩也须三司会审后方可问斩。
然殿上官员自见他起,无不嚼腭搥床,恨入骨髓,惟想尽速斩杀此獠,何尝还有待审的心思?其实天罗众人也有此想法,只怕原有的大周官员不允。
此刻闻及王彦俊提出,当真斗榫合缝,大乘心意。
通臂故做沉吟了片刻。
殿下官员人人期待,恐他不应。
其间,尤以原有的六司首座后裔为甚。
心下均想,若皇上不愿意,咱们今晚便派人潜进牢里,悄悄缢死那贼子再说。
就在这会,通臂沉声道:司马润身为皇族,照规矩原该三司会审……听到这里,百官失望无比。
不料,通臂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此人大逆不道,意图窃取神鼎,实该千刀万剐。
罢了,朕便违一次例,允了王爱卿的上奏。
百官欣喜无比,人人欢呼万岁。
通臂又道:午时三刻,由王爱卿监斩。
朕领百官亲临,看看这乱臣贼子的下场。
王彦俊大喜,下跪叩首道:皇上圣明。
百官齐齐铺地纳首,大声道:皇上圣明……朝会刚散,满朝文武纷纷聚在小石头身边,叩谢不已。
谢他终于擒住这位叛国的大贼子,又谢他终于帮自己等人报了大仇。
纵连庞家的大公子,如今的兵部左侍郎庞越也上前大表谢意。
小石头自是谦逊不已,连道不敢。
百官见他权势煊赫的今日,依然谦恭不傲,更是佩服万分。
不觉间,也是大为亲近。
午时三刻未至。
禁宫午门之外。
百姓围得是里三圈,外三圈,人人掂足伸颈,朝那中央的行刑台望去。
当日叛军作反,城中百姓被乱军劫掠不少,死伤也多,今闻叛王将斩,当真大快人心。
其时,广智吩咐天罗下属乔扮百姓,在里面为小石头大做宣扬,说他为擒叛王,如何又如何,又说他在朝上为让皇上当机立断斩杀叛王,又如何誓志上言。
直听得百姓热泪滚滚,均道,大周立朝数百年来,就咱们遇到了这么一位有才又有德的贤王。
猛然间,数声炮响,通臂假扮的仁秀帝,全副冠冕,乘銮驾由内宫出。
只见华盖执扇,幢幡纛旗,如云盖地;金钺星钺,卧瓜立瓜,起起落落,似那浪潮奔涌;前中央30名手执长柄大刀,威武肃穆;左侧又30名执弓矢,机警谨慎;右首是30名执豹尾枪,英姿不凡;至于銮驾旁,尚有荷戟握戈的侍卫上百名。
见得帝王仪仗,百姓迎拜于道,俯首而不敢望。
通臂下銮驾,由太监扶持,落座于临时搭建的御台龙椅上,右手缓抬。
太监在旁喊道:众卿平身。
百姓们与官员一同站起。
通臂理理龙袍,站将起来,干咳数声,道:今朕失德,令子民旬月前惨遭叛军涂炭,实悔之晚矣。
幸赵卿家勇武三军,智谋超群,出使南唐途中,不顾辛劳,亲手擒住叛臣贼子。
朕心甚慰。
话罢,又咳几声。
把那仁秀帝平日的病症学得似模似样。
官员们与百姓,望着御台边的小石头,又是一阵欢呼叩谢。
即便先前将信将疑之人,闻得皇上都亲口证实了此事,那还有疑念?王彦俊在监斩台,抱拳俯首,朗声道:皇上,午时三刻将至。
通臂颔首,道:爱卿监斩便了。
王彦俊叩首接旨。
回过头,脸上俊气尽去,替而代之的全是恨意和忿怨。
小石头见之,心下喟叹。
念及自己为截教大业,牺牲了不少人,这么做法,也不知是对是错?摇头叹息之余,又想,倘要成大事,终须有人牺牲。
若六司首座不诛,截教试图掌控大周政权,势必艰难多多。
当下也是无语。
乜目看向在旁意气风发的广智,寻思,教中尽多的是才智高超,桀骜不驯之辈,这梆人行起事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讲究仁义;日后倒要敲敲他们的警钟,以防他们愈来愈出轨,做出伤害万民的恶行。
王彦俊取出斩字令牌,放在手上掂掂,朝边上的漏计一看,适好午时三刻,杀气腾腾地吼了一字:斩……令牌扔出,在空中舞了片刻,直跌在地。
那俊目里蕴着无尽的忿意和杀气。
若非朝廷制度,他恨不能亲自上前替代那刽子手的任务。
砰砰砰三声炮响。
行刑台上的刽子手搽搽胸前的黑毛,往手心啐了一口,挥起大砍刀,欲待劈下。
慢……一声大喝,大伙皆惊。
循之望去,竟是仁秀帝开口阻止。
王彦俊怔愕余裕,心怕仁秀帝变卦,突然下旨赦免司马润。
忙道:皇上,时辰已至,若耽搁了,只恐晦气上身。
古时斩杀刑犯,因恐冤魂缠身,是故大多在午时阳光正烈之刻。
他之言,无非为了避免仁秀帝另有它议。
通臂一笑,知其心意,说道:王爱卿尽可宽心,似此贼子,焉有恩释之理?王彦俊稍慰,又觉诧然,心道,你既不想开释司马润,又何以在将斩之时出语阻止?通臂由龙椅上起身,道:先皇与朕待此贼皆为不薄,朕思来想去,总不明他何以生叛?因而想亲口听他说出缘由。
说着,不待臣子们劝阻,迳顾走上刑台,挥手命刽子手下去。
刽子手叩首,领旨回避。
满朝文武及百姓俱感惊讶万分,没想皇上执拗如此。
一个个瞠目结舌,呆若木鸡,时此瞬间,竟无人想起出言劝谏。
通臂蹲下,对司马润道:皇叔,朕适才所言,想必你也听到了。
望皇叔能释朕疑惑。
司马润五花大绑,兀自张口闭口,似呢嚅又似自语;头首东看西望,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
通臂挪近尺许,已与司马润近若耳语。
出于关心,王彦俊大声道:皇上,留神。
通臂回首,朝他笑笑。
与此同时,台下蓦生喧哗,惊声一片。
原来那司马润猛地挣断绳索,一拳捣向通臂。
两者相距本就毫厘,猝变肘生,旁人根本不及反应。
只闻砰然闷响,通臂被其一拳击得直飞出去。
事发突然,官员们手足无措,人人色改。
周围百姓更是混乱不已。
只见数道身影凌空飞起,有的飞向刑台,有的则是跃空接人。
所接之人无疑便是通臂假扮的仁秀帝。
广智接住通臂,回身跃落御台。
俄顷间,侍卫簇拥,盾牌密布,顿成铁桶。
至于圈内发生何事,除里面人知道外,再无人明白。
另边厢,神目向刑台凌空劈掌。
他的天罗斩无坚不摧,何等犀利?别说木制的刑台,固是铁石之物,也难接二连三的抵挡。
但见木屑飞舞,又闻噼里啪啦的木架坍塌之声,此起彼落。
不过眨眼,整座刑台居然被他一人摧枯拉朽得劈毁当场。
刑台倾倒,烟灰一片,腾腾袅袅,外围的满朝文武和百姓压根看不清楚。
其时,别说少见多怪的百姓,纵是见多识广的高品大员也自目瞪口呆,惊讶有人一双肉掌竟能有此威力。
好不易灰尘散去,场中静默。
突然御台圈内传来小石头的惊呼声:皇上,皇上……闻此声音,官员与百姓,无不大惊。
这时,小石头推开侍卫,大声道:快传太医,传太医……銮驾升起,一行人抬着伤体沉重的仁秀帝慌慌乱乱地进入寝宫。
直到这会,王彦俊才醒起司马润来。
忙命人理开乱七八糟的木架,看那企图弑皇的叛贼如何了?过不半晌,一人喊道:禀大人,叛贼已死。
王彦俊上前亲自察视,只见司马润横躺在地,身上插满了又粗又尖的木棍,血流不止。
如这般情势,别说一个人,即便熊虎之类的猛兽,也无幸理。
而且,囿于此人灰尘蒙面,血污全身,他也看不出眼前这人与适才躺在刑台上待斩的那位有何不同?挥挥手,道:抬下去,随意拣个枋子(棺材的别称)殓了他。
手下人接令,自去办了。
小石头等匆匆忙忙送仁秀帝入宫,又传唤太医速来诊治,跟着又通知了刘皇后。
诸事完毕后,寻了个空隙,带着天罗众人迳回王府。
入夜,戌时未至。
拙政园的日月轩。
凡天罗首要及姜氏族人均聚一堂。
小石头先自说话:诸位,今儿事情尚算顺利。
大伙辛苦了。
众人笑着谦逊一番。
小石头又道:广智天王,仁秀帝之事皆你经手。
不会穿梆吧?广智微笑道:教主尽可宽心,那厮被我施了御帝手的独门心法,除能呼吸之外,其余概莫能动。
这当儿,纵然扁鹊再世也只有徒唤奈何。
小石头点点头,意示赞赏,对通臂道:说起此番最大功劳,当属通臂天王才是。
通臂忙起身,连道不敢。
又说,亏有多闻答允假扮司马润,否则断无如此顺利。
原来,朝会上的司马润虽是本人,但到了行刑台后,却已换了易容后的多闻。
待多闻假扮的司马润一拳捣向通臂,神目依计策,用无坚不摧的天罗斩劈碎行刑台。
趁灰尘迷眼的一刻,多闻乘势溜出。
至于司马润本人,实际早被他们藏在台下。
而通臂也是在侍卫簇拥之时,迅速地取下易容,把真的仁秀帝抬将出来。
整个计划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确实费了他们不少心思。
小石头夸赞了一番众人。
跟着道:俟明日仁秀帝驾崩,王妃之仇我也算报了。
不过,怕只怕有人对我不服,又另生枝节。
到时,也难顺利成章的登上帝位。
说话间,想起仁秀帝被广智强行押上御辇的一瞬间,那愤恨喷火的眼神,竟觉惘然。
广智道:教主,六司首座早已尽诛。
放眼满朝文武,除刘丞相外,再无一人可在功勋和名望上与你相提并论。
紧要的是,教主与王、邴、项三家的未来家主情笃谊厚,又与刘家有秦晋之约。
再加上教主麾下的百万雄师和镇南老王爷的极力支持。
属下敢说,单须教主振臂一呼,势必从者如云,无一人敢逆天行事。
一番话说来,小石头倒没觉怎样,其余人无不双眼放光,脸赤面红,亢奋之极。
胡长老更是拍案而起,大声道:等教主做了周帝,便能率领大伙铲除玄佛二门,复我截教大业。
哈哈……他正笑得高兴,涂长老踢其一脚,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容你大呼小叫的?胡长老省起,搔搔头,尴尬道:教主,属下……不……小石头笑笑道:无妨,胡长老乃性情中人,我岂有不知之理?胡长老感激地坐了下来。
小石头沉吟片刻,道:夺权之事暂且放下,我另有一事要向广智天王相询。
教主请说。
广智恭谨地道。
小石头道:我昨日途经保康大道,闻一店老板诉苦,说城卫官兵限期他搬迁。
不知是何缘故?广智一怔,道:有这事?小石头颔首,道:昨日与我同行的还有龙儿,她也亲耳所闻。
那时,我便颇感惊讶。
要知咱们将来是要开教设坛的。
倘若教倒未开,却先纵人欺负百姓,未免失了民心。
须知,百姓似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我等不好生安抚,固然击败了玄佛二门,重振截教,怕也维时不久。
小石头所说道理,广智焉能不知。
肃声道:此事是属下大意了,请教主责罚。
小石头淡笑道:天王为教业劳神累心,有些疏漏,自也难免。
只须尽速改过就是,至于责罚,我看就免了。
密室内众人尽皆颔首,无不赞同,对小石头的仁和也愈加佩服。
广智悔声道:幸喜教主及时提醒,否则,属下的安排里出了大纰漏,尚且不知。
当真惭愧,惭愧……小石头道:常言说,智者千虑终有一失。
天王处事繁多,涉及太广,这也难免。
万勿自责才好。
广智点点头,忽道:教主,我出去一会,此事及须早办。
好。
小石头应了。
过不半晌,广智回来,禀道:教主,事已吩咐下去。
小石头点点头,道:本教振兴在即,有些事看来虽小,却万万马虎不得。
譬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提议的以本教弟子代替地方官员之事。
我便觉得大大的不妥。
姜神君道:王爷,此事有何不妥?老夫等均怕王爷登基之时,有人从中作梗,于是索性釜底抽薪地更换了他们。
岂不稳妥?众人频频颔首,似对神君之言均为赞同。
只因此议并非一两人操办,实经大伙共同商定。
小石头肃声道:教中弟子自幼舞刀弄枪,心里思虑的始终便是如何练成绝世武艺,又或者如何杀敌建功。
平日过得更是大碗酒,大块肉的江湖岁月。
试问,让这么一批人去当地方父母官,如何治理得好郡县?又如何心思缜密地量刑理事?到时,苦的是百姓,累的还是百姓。
咱们能安稳地看得下去么?姜神君摆手道:王爷说是说得不错,但眼前大事在即,那去管这些琐碎细事?小石头沉声道:那请问神君,百姓的事,咱们该到何时才管?姜神君沉吟余裕,道:至少要等王爷登上帝位,再待铲除了玄佛二门,大局安稳之后再说。
小石头哈哈大笑,问道:神君可听过海鸿和大雁的故事?神君摇摇头,诧异地望着他,茫然不解他何以突然有此问。
众人也有此意,一时全望着他。
小石头道:海鸿凌空飞翔,扑浪跃潮,可谓鸟中勇士。
但它们有个最大缺点,便是喜欢内斗。
当它们成群结队时,有些海鸿会为了一片小小的肉屑你争我夺,殊死搏杀。
在那时,他们全然没了飞翔时的优雅和美丽。
剩下的只有凶残和嫉妒。
反之,大雁南飞,互帮互助。
看那带头之雁似不断替换,其实,领头的位置最为艰难,不单要承受强大的空气压力,更要用强壮的翅膀扇起风流,撑起那弱小幼嫩的雁。
所以,它们每隔须臾便会交换。
至于队伍的后尾,因有前面大雁扇起的强烈风流,所以最为省心。
因此,那些位置,一般均留给年幼、病弱或衰老的大雁。
甚至是疲劳或生病而掉队的,雁群也不忍放弃……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说,咱们是该学海鸿呢?还是学大雁?胡长老大声道:自然是大雁,谁去学那海鸿啊?这会儿,姜神君等人诚不言语,但眼神凝聚,若有所思。
胡长老说得不错。
小石头肯定道,继续说着:人之相处原就是个紧密合作的秩序,便如同雁群一般。
若咱们学那海鸿,只管自己生存,妄顾百姓的利益,即便登上了帝位,怕也难以持久,最终,仍旧是重回摩天峰的命运。
惟有以大雁的风度,视百姓为自己的一群,想尽法子去帮助他们,让他们安安乐乐。
俟时,固然咱们的敌人再是如何强大,相信也终可敌过。
说完,见姜神君仍在深思。
跟着道:神君,咱们如今是打天下,不是闯江湖。
闯江湖,你可学那海鸿,用强大的个人力量拼搏而生存,最终享受无敌的孤独寂寞。
但打天下,却需要群策群力。
别看单一的百姓很是弱小,不过若把他们集合一起,所形聚的力量,即便大日如来也须退避三舍。
姜神君思虑片刻,霍然站起,道:王爷之语,几如醍醐灌顶,老夫承教了。
这时,广智道:教主,那胜施姑娘的事,如何说法?小石头脸一红,道:在长安时,胜施姑娘助我甚多,连雷老将军也得益于她的营救。
猛地想起什么,看着广智道:天王,本座不明,胜施姑娘帮了咱们偌大的忙,她回到汴梁后,你们为何不收容他们,反而让他们流浪街市?广智苦笑道:教主,咱们图谋的事何等隐秘,即便本教弟子,有些事均不敢让他们晓得,像胜施姑娘这等原本朝廷密探的身份,属下没得到教主同意之前,岂敢收容?嗯!小石头点点头,心想也是。
即道:我相信胜施姑娘不会出卖咱们,何况,有些事,咱们可以瞒着,不必让她知道。
现今,暂且让她住在王府吧。
还有,她原先的手下,均是经过多年训练的精英密谍,你可以去收编一下,先派在外堂,留待他用。
是!广智接令。
心下却道,女儿啊女儿,不是爹爹不帮你,实在是天意难测。
唉……原来他刻意不去收容胜施,絮果兰因皆为冰清着想。
他见胜施容貌绝色,比女儿不知强胜多少,而且,又经过密谍训练,甚能掌握男子的心理,对把握他人的喜怒哀乐,特有一套。
似此人物,自比雷家两位单纯的女子,胜过许多。
眼看教主即将成帝,俟时三宫六院铁定佳丽成群,但围绕其身边的如果单纯一些,凭女儿的绝世才智自然不惧。
可万一换成了胜施这样的危险人物,那便糟糕透顶了。
说来,他这么做,也是私心作祟。
另外也有一份刻意赎罪的心思。
当年因为冰清脸上的胎记,他对女儿着实不喜,之后,在长安分舵,眼看女儿将亡,方是唤醒了他的父爱。
所以,目下对冰清他也就抱着要特加宠爱的念头,以弥补当年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