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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九章共事一夫

2025-03-31 01:59:48

前院有景安那两尊大佛杵在那里,后院的柳家夫人也还未离开,难怪二哥会叫她不要到处乱跑。

书华想了想,道:你且去准备些清润止咳的汤药,我带回去给父亲送过去。

徐大娘却是没有动,反倒说道:老爷那儿现在……您不方便过去。

书华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父亲那儿也有客人?柳家老爷正在探望老爷,二少爷吩咐过不能去打扰,小姐还是待会儿再去看老爷吧。

感情这柳家是一家子都出动了书华不知是受宠若惊,还是哭笑不得,不过,这会子却是不宜去见父亲,还是先老实在这厨房呆着,等到该走的都走了再说吧。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沈家会答应柳家的求亲,先别说父亲那边强硬的性子,就光姚氏而言,她怎么可能允许这般打自己耳光的事情发生?还有二哥,他很清楚柳志瑜那人的性子,断然不会同意了这门亲事。

比起他们,书华此刻对大姐的反应更感兴趣,得知自己未来的相公要娶自己的妹妹会是个样子?若她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指不定也就答应了。

可她偏偏不是,她有着一颗非比平常的自尊心,尤其是对自己这个向来看不顺眼的妹妹,她怎么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想当初四叔要给柳志瑜送几个妾室丫鬟的时候,她的反应出乎常人之大,如今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妹妹要与自己共事一夫,还不得气炸了去?书华这心里不免有些痒痒的,要不要去看看大姐呢?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

咳咳,别怪她落井下石,她真的只是觉得很好奇,当初大姐决定要嫁给柳志瑜的时候,不会不清楚他的性子,既是知道了,为何又还要嫁给他?一般在这种情况下,理由只有两个,要么就是爱得太深了,所以爱屋及乌,连同他的缺点也一并包容了;再而便是大姐别有用心,嫁人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为了别的目的,所以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大姐在谈及四叔送妾室给柳志瑜时候的激动神色,很肯定地否定了第二个理由,如此算来,大姐其实对柳志瑜还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如此一来,她只怕更加容不得自己了。

还有那个柳志瑜,书华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可不相信当初极度嫌恶沈书华的柳志瑜会在事隔两个月后,忽然转变性子又爱上了沈书华?难道,他也是穿越的……呃,好像跑题了。

她连忙挥散了胡思乱想,吩咐了徐大娘今晚上有客人留饭的事情,便离开了厨房。

在回去的路上,她还在使劲琢磨这件事情,当初沈书华对柳志瑜是死心塌地非卿不嫁,那柳志瑜愣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如今沈书华换了个灵魂又换了颗心,开始如他所愿不去纠缠他了,他反倒开始皮痒痒了,又回过头来闹着要提亲娶人了。

她一瞬间觉得,当初沈书华死得真冤枉她要嫁给柳志瑜哪里需要绝食自杀?直接跑到他面前给他两耳光子,保证他立马就像哈巴狗似的对她一见钟情咳咳,她似乎又想多了。

就这么一路想来,抬头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兰苑,可她才刚刚迈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一阵喧哗声,时而还能听到摔东西的声音,霹雳乓啷的,听着很是热闹书华的脚步顿了顿,自从三房那群人搬走了之后,家里好像很久都这么热闹了。

她往里面走了没两步,却见君庆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一时没看前面,就这么撞了上来。

书华扶住她发着抖的身子,问道:出什么事了?一见是书华,君庆煞白的脸色立时恢复了血色,跪在地上揪住她的裙摆急道:您可算回来了刚才大小姐带着人过来,说是要见您,恰好您不在,她就开始摔东西骂人,这会子正在拿青巧和君瑶君翠几个出气书华一愣,倒没想到正主儿这就出场了?她让君庆站起来,大步走进屋里,恰好就有个小花瓶从里面飞出来,迎面砸向她。

幸而她闪得及时,倒是没被砸个正着,只额头被擦破了点皮,溢出几缕血丝。

跟在身后的君庆见到这幅情景,早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赶紧上前来扶住书华,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您……您现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去求二少爷叫大夫来二哥现在正忙着应付景安那块牛皮糖,哪里有功夫来收拾这个乱摊子书华叫住君庆,让她去寻些止血的药过来就好,比起那块油盐不进的牛皮糖,眼前这位带刺的玫瑰明显要好对付得多方才扔出花瓶的人正是沈书画,原本只是想泄个愤,却没想到书华正好在这个时候进了门,惊悔之时花瓶已经脱了手,心中已然被吓破了胆。

后见到书华闪开了花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那脸上的神色却是极不好看的。

书华掏出帕子,压着出血的额角,见到满地的碎瓷片,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巧几人,不由一愣:我说大姐,你这又唱的是哪出?别叫我大姐,我不是你大姐沈书画横眉冷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全然忘记了对方才是这里的主人,我方才当你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正准备唤人去寻你,倒没想到你来得正是时候望着这一屋子的狼藉,书华无奈地苦笑一声,走过去让青巧几个丫鬟起了身,并示意她们先将这里收拾一下,方才转身对书画道:有什么事叫人过来知会一声,我亲自过去你屋里不就好了,怎地要兴师动众地过来寻我?还有这些个杯子,全被你给摔了,想给你倒杯茶都成了问题。

面对她笑眯眯的脸,沈书画明显觉得浑身一寒,这死丫头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变得跟条蛇一样滑不溜丢的?她斜睨着她,冷声道:你不是要在洛阳多呆几天吗?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等书华回答,她又是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盘算些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柳家要来提亲,故意选在今天这个时候回来?书华愣了愣,茫然地看着她:提亲?柳家要来提亲吗?柳家的聘礼不是已经下了吗,怎地还要来提亲?你少给我装蒜沈书画最见不到她这副无辜的样子,一时间又被气得眉头锁紧,脸色铁青,你故意在志瑜与我订了亲之后又去勾引他,引得他来沈家为你提亲,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连自己的亲姐夫都要死缠烂打这一下子,书华的神色也变了,笑容骤散,只留下冰冷的一张脸:你当初连自己妹妹的心上人都不放过,你又知廉耻为何物?沈书画被这句话给噎得一顿,脸色青白交加,咬牙道:不管怎样,我与志瑜已经订了亲,你就不该去纠缠他。

如今惹得柳家以权势相逼,你让卧病在床的父亲该怎么办?你既与他订了亲,就该管好他,凭地放出来乱咬人书华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她,为了个见异思迁的男人,你跑到这里来指着自己的亲妹妹骂人,人常说胳膊找往外拐,你当真一点都不顾沈家的脸面?此话一出,沈书画却是为之一滞,呆了半晌,艳丽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颓然。

她又何尝不知道那柳志瑜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原本想着嫁过去之后,以自己的能力定然能够管束到他,可她哪里会料到他会在自己进门之前就来这么一出?现在柳家夫人就在云和院与母亲谈话,自己却不能冲进去阻止他们的提亲,她被憋了一肚子的气,一想到柳家提亲的对象是书华,就不顾后果地领着一群人冲了过来,想要寻个发泄的对象。

眼下却被书华一句话将事情捅破,原本强装出来的强势迅速瓦解,她这心里的酸涩一股脑儿地往上涌,逼得她红了眼眶,无力再言。

见她此般模样,书华亦是一愣,原本冲到嘴边的冷言冷语也被咽了回去。

屋里那一屋子的丫鬟见到这般景象,纷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偌大的屋里静得可怕。

说实话,撇去她对自己的成见,以同为女人的立场上而言,书华对她的确存了几分同情,不论对错在谁,这次受到伤害最大的是她。

自己本就对柳志瑜无意,所以无论他怎么胡闹,自己都懒得去理会。

但是她不同,她是柳志瑜已经定下来的未婚妻,是整个汴京城都知道的未来柳家少夫人,如今却要她亲眼看着柳家再次将聘礼送进妹妹的手里,以她不肯服输的性子,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怎么去面对来自周遭的冷眼嘲笑?书华动了动脚步,拖了条凳子坐下,将捂住额角的手放下,见到血已经不流了,方才偏头看向她:你希望与我共事一夫吗?沈书画神色一凛,扭头狠瞪她:你别得意,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书华收起冰冷的面容,冲她粲然一笑:你既不想与我共事一夫,我也实在看不上那柳家小子,两者目标一致。

不如,咱们合作合作?。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章 好马不吃回头草( )第一百章好马不吃回头草对于书华的提议,沈书画是始料不及的,她诧异地瞪大眼睛:你从前不是日思夜想地要嫁给那柳志瑜吗?怎地如今忽然转了性子?书华扯了扯嘴角:如果换做是你,为了个男人差点丢了命,结果对方照样将你的心意踩在地上,你还有耐心再跟他磨下去吗?我是个正常人,不是块死木头,得不到回报的付出只会是浪费,我何苦去自讨没趣儿可如今他已经回心转意了,说到这儿,沈书画的语气不免又沉了一沉,那眼神好似要将面前的书华活剐了一般,真真是寒气逼人呐现在闹到这般地步,不正是合了你的意?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已经不想要这把烂草叶了,你们谁喜欢就拿去呗你……按理说,沈书画听到她这话应该高兴的,可这心里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既然你不想要,就自己去跟父亲说啊书华却像是看怪物似地看着她:你让我怎么说?难道要我现在就冲到父亲床前,说我不喜欢柳志瑜那个混蛋,我不要嫁给他?沈书画一愣,这话还真不能就这么摊开了跟父亲说。

父亲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平日里就教导女儿家要循规蹈矩端庄大方,这婚姻之事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即便是要拒婚,那也是他们长辈的事情,做女儿的贸然插手,铁定会被认为是不知廉耻礼仪。

更有甚者,父亲还将这罪责推到自己母亲身上,怪她教导无方,合计着又是一大错处。

书华将她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这柳家之所以来提亲,十有**是为了他们那个宝贝儿子,既然我们不能跟长辈直说,但对他们那个儿子咱们还有够分量说话的。

一想到这提亲的事儿是柳志瑜的意思,这沈书画禁不住又是怨愤交加,那纤长手指死死相扣,指关节隐隐泛白,咬牙道:你想见志瑜?书华连忙摆手:我躲他还来不及了,做什么还要自己往刀口上撞那你想怎样?难道要我去跟志瑜说,让他不要娶你?这个主意不错沈书画忽地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整了半天,你是在这个地方等着我?你想让我在志瑜眼中成为彻头彻尾的妒妇,让我的颜面彻底扫地?呵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的心思这么狠面对她的猜忌,书华便显得很随意:我要再狠一点,可以二话不说直接就答应了柳家这门亲事,然后以嫡女的身份让你从正妻变成妾室反正你也还没进门,可以让父亲将我进门的时间定到你前面,到时候就算你哭都没地方哭。

你……你敢?以前的沈书华肯定不敢,可你眼前的这个沈书华就说不定咯……沈书画显然是气得不轻,瞪着她却无话可说,显然,她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如若她真的进门,父亲肯定不会允许沈家的嫡女沦为妾室,到时候将进门的顺序缓一缓,她可就真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见她被气得话都说不出,书华方才作罢,又道:放心,我没指望你的话能让柳家小子回心转意,断不会让你去干那等蠢事。

最见不得被人看轻,沈书画眉头紧皱:谁说我的话没用?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唔,他要是真的在乎你,愿意听你的话,那柳家为何还会来沈家提亲?被戳中要害的沈书画又被噎得没话说了,一双眼睛却像是刀子般死死盯着书华,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大血窟窿实话太残忍,所以说实话的人总是不讨人喜欢,所以我也知道我不讨你喜欢,你也就不需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书华自动过滤掉她那杀气腾腾的视线,从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这儿有点东西,你到时候托人带给他,就说我对他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心了,请求他收手,放我一条生路就这样?嗯,就这样。

你一句话就能让他死心?书华点点头,复而答道:应该可以吧……什么叫应该可以?那万一要是不成怎么办?啊?书华顿了顿,那就再说吧。

总之我尽力了,要是还没办法,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书画半信半疑地瞅了她半天,忽地眉头一皱,冷哼一声:你真当我会信了你的鬼话?万一你等下要是趁我不备,从背后给我来一刀怎么办原本就没打算她真会一下子就相信,书华无所谓挑了挑眉毛:你爱信不信,反正这门亲事我是坚决不会同意。

倒是你,如果想要嫁到柳家之后还与我朝夕相对,就尽管去让你母亲同意这门亲事吧姐妹共事一夫,听起来也挺好玩的你做梦沈书画猛地站起身,睥睨着她,就凭你也想跟我争?我能让你输第一次,就能再让你输第二次书华冲她眨了眨眼:那你……去还是不去呢?沈书画瞪着她看了许久,就想看穿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直到她开始打哈欠的时候,沈书画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东西拿来等着。

书华一蹦而起,示意青巧将衣柜底下那只木匣子拖出来,青巧依言而行,将其搬到书华面前。

书华取来鸡毛掸子,将上面的灰尘尽数扫去,随后从怀中掏出钥匙,将匣子上的锁打开。

她从匣子里翻出那本手抄的诗册子,复而将匣子重新锁上,让青巧塞回衣柜底下。

书华来到桌边坐下,将诗册子递给沈书画:你看看这像谁的笔迹?沈书画心下疑惑,随手将诗册子翻了一番,旋即被那上面的字给吸住,疑惑更甚:这是志瑜的字,他的诗册子怎么会在你这里?果然是柳志瑜那家伙的书华暗自庆幸自己猜对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猜。

你……你果然背着我在勾引他沈书画猛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

书华无语地看着她:麻烦你再仔细看看这笔迹,还有那纸张的颜色,你觉得像是这几天才写的吗?沈书画复而又将诗册子翻了翻,见那字迹虽然像极了柳志瑜,但却少了几分笔力,显是他少年时候写出的字。

就在此时,那张夹在册子里的画纸随之掉落下来,飘飘然地落在桌面上。

沈书画顺势捡起画纸,却见上面画着个女孩儿的侧影,而那落款更是让她又吃了一惊。

良逸是柳志瑜的字,而宝林十三年……算一算,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沈书画的脸色顿时变幻莫测,冷笑道:你把这些给我看是个什么意思?是想向我宣告,你们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对,而我只不过是个和插一脚的第三者吗?书华真想回她一句难道你不是吗,不过理智还是大于冲动,愣是让她生生将这句话给压了回去。

她从沈书画的手中拿过那张画,在沈书画诧异的眼光中将其撕成两半,复而又将这被撕烂了的画塞回沈书画手里:我与他就如此画,已经一刀两断,你且将这画与诗册子一并还给他,告诉他,我与他从此两清,他休要再来胡搅蛮缠。

直到这个时候,沈书画才稍稍信了她不愿嫁给柳志瑜的话,望着手中被撕烂了的画,犹自处在震惊之中:你……当真不再中意与他?当真。

你……沈书画还欲说些什么,但看见书华那双坦坦荡荡的眼睛,一时又觉得那些话不知该如何开口,索性拿着字画就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的,到头来休来怪我去吧去吧,要是有好消息记得通知我。

沈书画脚下一顿,禁不住又是一声冷哼,旋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直在旁边打扫的青巧走了过来,瞅着自家小姐依旧如常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的不愿再嫁那柳家公子?闻言,书华斜睨了她一眼:怎地?难道你想嫁过去?青巧吓得一哆嗦,作势又要下跪:奴婢哪敢啊奴婢只是担心小姐……书华拦住她下跪的动作:担心我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柳家小子真当自己是只凤凰,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我当初死活求着他的时候,可没见他心软那么一下下,如今我好不容易看开了,他又回头来寻我?真是不好意思,本小姐这腿脚太快了,一不小心走得太远了,他现在想追都追不上青巧被她这话逗得忍俊不禁,方才确定了她是真的没什么事儿,不免在心底松了口气:奴婢方才见您将柳二公子送给您的生辰礼物都撕掉了,那可是您从前最宝贝的东西,奴婢还以为……以为您是受了刺激,一冲动才会……才会怎么样?我那可是发自内心的行为,绝对是……等等书华猛地瞪大眼睛,你刚刚说那是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是啊,那是您八岁时候特意托柳二公子给您画的,您都忘了吗?那副画上标记的时间是正月初三,算一算……今天好像正好是初三书华砸吧着嘴巴,试探性地问道:他是在我生辰那天画的?没啊,是在您生辰的前一天画的。

书华这才舒了口气,睨着青巧挑眉笑道:明日就是我的生辰,你可是准备了什么礼物啊?生日生日,那可是敛财收礼物最好的时机虽然孝期之内不得大操大办,但从二哥和父亲搜刮点值钱的玩意儿还是很不错的晚上还有一更,握拳,加油*。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零一章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第一百零一章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等到沈书画走了,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望着那些被扫出去的残缺碎片,书华心中暗自感叹,这女人疯起来可真不是一般的可怕等到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书华吩咐了君庆下去打点热水上来,趁着时间还早沐个浴,洗掉这一身的尘土。

再而又让青巧将屋子里被砸掉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尽数报到账房那边,让他们再搬些新的过来。

青巧面露难色地问道:那依照什么名目往上报?书华咂巴着有些干的嘴巴,只可惜杯子茶壶都没了,想喝口水都不能,不禁冷笑一声:还能怎么报?据实以报。

她砸了东西连个说法也不给,难不成还要我给她背这个黑锅?青巧赶紧应了,抱着账目匆忙出去了,正好君庆那头的热水也已经准备好了。

书华褪了衣裳,进到大浴盆里面,水温刚刚好。

水雾氤氲,渐欲迷人眼。

她趴在浴盆的边缘上,半眯着眼睛。

君庆就守在旁边,用葫芦瓢舀着热水为她冲洗背脊,随后又拿了块类似于丝瓜瓤的东西为她擦背。

书华随口问道:你刚才去打水的时候,可有听见云和院那边有什么情况?听人说那新来的厨娘被夫人下令给关了起来,奴婢打水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抓着人往厨房后面的地窖走去,那厨娘一直嚷嚷个不停,又哭又喊的,好似很不服气。

那柳家夫人呢?可有离开?怕是没有。

那负责抓住新厨娘的婆子给厨房传了话,说是今晚的晚饭要增加两位客人的分量,想来那柳家的人是要留下来用晚饭的。

那岂不是会和景安两人撞上?书华忽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活该你们会选时候,这下子全撞在一起,她要是二哥,就来个坐山观虎斗,岂不乐哉书华又道:等下让君瑶去厨房帮忙,晚饭上菜的时候就让她留在饭桌边伺候。

是。

等到洗完了澡,青巧也成功报账回来了,书华一边让君庆擦拭头发,一边问道:账房那边怎么说?青巧赶紧将账目都递上去:刘管事说了,坏掉的东西赶明儿就让人尽数送过来。

坏掉?明明是被砸掉的东西偏生被说成是坏掉的,这说法还真是新鲜。

书华一挑眉:这刘管事来沈家的时间不短了吧?是,自打青巧小时候进沈家,就见到他在这里了,想来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你可清楚他在做管事之前是做什么的?这个……具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青巧想了又想,他在沈家的资历很老,奴婢只听人说过,他从前做过老爷的小厮,会些笔墨算术,一直都很受老爷的信赖。

想来这个刘管事是想两面都不得罪,做个和事佬蒙混过关。

书华心下了然,只要此人不是出自姚氏那边就好,父亲留下的人自有他的用处,只要不坏事,放到一边不管他就成。

等到头发擦干了,天色也不早了,估摸着前院那桌满是贵客的晚饭也开始了。

书华坐在桌边上,对着清淡的两菜一汤,独自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吃完了饭,书华就抱着书缩在炕头上慢慢看着,时而会让君庆注意门口的情况,若是君瑶回来了,就让她赶快过来报告情况。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君瑶总算是回来了,只不过她的身后还跟着二哥。

书华赶紧丢开书本,将二哥迎进屋里,趁机扫了一眼君瑶,见她一个劲儿地朝自己挤眉弄眼,虽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但书华大概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待书华与二哥一并爬上炕头坐好,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

二哥从进门那一刻开始,神色就不是很好,此刻更是眉头紧锁,似是在纠结些很麻烦的事情。

书华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小心地瞅着他的神色,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你……二哥顿了顿,眉头跟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了好几回,方才再次开了口,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姓王的公子?啊?他啊?碰上这块牛皮糖准没好事儿书华暗自在心里又将他骂了个十七八遍,面上继续扯开灿烂的笑容,就是上回去相国寺祈福的时候,意外碰上的。

意外?虽然是个人为的意外,但也不可否认它的确是个意外。

书华点点头:真是个意外。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书华表现得很有底气,认识到他现在除了知道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其他真是一概不知她又瞅了瞅二哥,大舅说他是个大人物,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既是大舅说了,便定然不会有假的,二哥的眉头稍微松了松,那王……王公子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书华再度摇头:我与他相识也不过几天,若非大舅开口,我与他早就分道扬镳,何至于将他带来见你。

如此……倒也好。

瞅着自家二哥那张绷得紧紧的脸,书华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你再这样子下去,铁定会成个黑脸公,小心以后连媳妇儿都找不到。

姑娘家的,说这些也不臊得紧话虽这么说,他那张脸还是松动了些,看起来倒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温和神采,你且放心好了,柳家的婚事不会成。

虽然早已猜到这结果,但亲耳听到这话从二哥嘴里说出来,书华的心里还是不免踏实了许多。

她嘿嘿一笑:还是二哥最了解我少来拍马屁二哥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也亏得你运气好,正好带了两个贵客回来,愣是将那势在必得的柳家人给打发了,这才免去了不少的麻烦。

书华一愣:你是说那块牛……不是,那个王公子将柳家人给吓跑了?凭地胡说,那王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又才华横溢,怎会吓跑人家?二哥对这个王公子的印象似乎很不错,谈起他来眉眼中也是一派欣赏,如非身份有别,如此青年才俊倒是很值得结交一番书华暗啐了一口,就那块有脸没皮的牛皮糖也称得上青年才俊?估计王八都能翻身成飞龙了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她脸上却还是一派笑容,不住地点头:二哥看上的人定然不会有错,想那牛……不是,那王公子如此人才,日后定然会有一番作为至于他把柳家给打发了……呃,具体是怎么一回事?二哥笑了笑:这个是秘密,他特意吩咐了,让我不要告诉你。

……该死的牛皮糖,诅咒你今天晚上就被人丢进锅里煮成一锅糖水瞅着她眼巴巴的模样,二哥难得的没有屈服,转而说道:父亲回来的事,你可是知道了?明知道他是转移话题,但书华还是不得不很没出息地上钩了:嗯,听人说他得了重风寒,可有看了大夫?说到这里,二哥就不免重重叹了口气:大夫是看了,也开了些药,但一直都未见成效,这病反而愈加重了。

自打昨天回到家里,到今日就一直未下过床,整日不停地咳嗽,想来身子骨是真的被冻坏了。

书华默然。

今日柳家前来,就是看准了父亲卧病不起的时机,刻意用沈家的困境作为要挟来逼迫父亲答应。

直到你回来之前,我都一直守在父亲床边照看着,瞧着父亲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显然是气得不轻,这病估计又得加重了。

书华也跟着敛眉沉色:如今沈家虽然已经不如从前,但至少还是顶着开国公的爵位,也是京中有名望的大族。

那柳家老爷的官位左右不过是个知枢密院事,官位与开国公同阶,即便手握实权,何至于如此嚣张?他的职位虽然不高,但他曾是丞相府的幕僚,如今又以丞相门生自称,这里面就不得不考虑到丞相府的势力。

沈家这些年一直远离朝政,手中毫无实权,如今落入困境,除了世代相交的柳家,又还有谁能出身相助?书华不清楚朝政里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她很清楚此时绝不是得罪柳家的时候,如果今天自己没将景安与小侯爷带回来,指不定父亲就真在柳家的压力之下应了这门婚事一想到这里,书华就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柳家竟是如此卑劣关键时刻不但不出手相助,反倒落井下石,真当这么多年的交情全都喂了狗呵……世态炎凉,人情淡薄,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二哥微微侧开头,眼底一片淡漠,如今沈家才刚刚失势,他们便迫不及待地露出爪牙,等到沈家哪天真的没落了,只怕他们真会一口将咱们全给吞了。

瞥见书华呆呆的样子,他不由收起漠然,温和一笑:幸而当初与柳家定亲的不是你,否则今后可就真的有罪受了。

这是不是就叫做因祸得福?书华附和着笑了笑,但是在心底,却是明白了一件事实——没有了沈家庇佑的自己,只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呼呼,三更完毕最后振臂高呼一声,施舍几张小粉红吧。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零二章 一步错,步步错( )第一百零二章一步错,步步错看到书华眼低掩藏的黯然,二哥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笑道:明儿个就是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他的手指正好拂过被擦破的额角,措手不及的书华条件性反射地缩了一下,方才刚洗了澡,头发擦干之后也没有挽起,就这么随意地披散着,额前的碎发正好遮住了额角上的伤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怎么了?二哥瞅着她的额角,伸手想要去撩起那些碎发。

书华也不觉得自己真能瞒得过去他,比起欲盖弥彰倒不如大方承认,便自觉地将碎发撩开,露出里面那条细细的伤口,笑道:不小心蹭破了皮,已经涂了药,无妨。

二哥的神色却是忽地沉了下去:今天下午沈书画来过了?他连大姐都省了,出口便是连名带姓的喊,其冷漠的口气令书华也愣了愣。

书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既不想为了沈书画而且欺骗自家二哥,但也不想二哥为了这点小事而操心。

无奈之下,她干脆来个答非所问:我屋里的话本书册都看完了,你明儿个就送我些新书就好了。

记住了,我可要市面上最新的话本,不要那些老掉牙的,看来看去都看烂了她转移话题的技术确实很烂,所幸二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种市井之书少看些为妙,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教训你。

往往就是这些被轻看的市井之书更能反应出一个朝代的真实生活,书华钟爱它们并不光是为了打发时间,更为了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时代。

忘记小时候的琐事可以推说是她记性不好忘记了,但若说连这个时代人人都知道的常识都不晓得的话,只怕就真说不过去了。

书华悄悄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你不说我不说,父亲又怎么会晓得?二哥无奈地看着她:你看看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要书里的内容给带坏了,那些个故事毕竟只是故事,你可乱学了书里的人,去干些‘惊天动地’的傻事我可是听说对街林员外家的小姐,因为看这些书看得入了迷,竟是胆大妄为地闹私奔至今下落不明,她家里人都快急疯了。

书华拍着胸脯保证:我明天就十四岁了,绝对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故事就是故事,绝对不能当真你能这样想是最好。

那些书我明天就差人到书斋里取,你可得给我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书华使劲点头,隔着个桌子就扑了过去,揪住他的衣袖笑道:还是二哥最疼我了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睛早已笑弯了,你也知道自己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就要及笄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还这般没规没距的,小心嫁不到好人家换做别家女孩儿听到这话,肯定羞得没处躲,偏偏书华是个脸皮厚的,照旧不依不饶地揪着他不放:有二哥亲自把关,绝对不用担心嫁不到好人家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铁定没人敢娶你进门没人娶最好,省了一大堆麻烦反正留在沈家也有你养着,下半辈子不用愁她上半个身子整个趴在矮桌上,一张脸笑得不见眉眼,二哥趁势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书华一愣,刚想往回退的时候却被他拉住手臂:别乱动。

书华治好乖乖不动,抬眼望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小伤,没事的。

你伤的可是脸,若是留下了疤痕可怎么办?未出阁就先破了相,这话传出去多难听,你让以后的婆家怎么看你?书华倒是没想这么远,一来是因为这伤口她自己照着镜子看过,并不是很深,后来又上了药,只要不发炎的话,应该不至于会留下疤痕。

二来是她也没怎么注意自己这张脸,因着不是原厂原装,让她总有种不大舒服的感觉,虽然这些时候已经努力适应了很多,但别扭的感觉是怎么都没法子这几个月之内就挥散的。

没关系的,大不了我到时候弄点头发遮住,不容易看出来的。

傻丫头,成亲之前可是要开脸的,你到时候整张脸都得露出来,就你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混得过去。

一提到开脸,书华就不免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要被人用线在脸上刮来刮去,就跟刮凉粉似的,恶寒。

二哥以为她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松开了手,让她坐好:我会差人送些上好的伤药过来,你这些日子注意饮食,但凡会留下疤的食物都不要碰。

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我不一定顾得上你,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凭地再让人担心了。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书华也装腔作势地点点头:嗯,没问题的。

见到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二哥又嘱咐了她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待送走了二哥,书华就扯来君瑶,盯着她问道:你今晚上伺候他们用晚饭,可有听到他们都说了什么?君瑶努力回忆了一下,道:他们说了很多话,但大多都是奴婢听不大懂的,有说朝政,也有说诗文,他们喝了几杯酒之后,还当场一起吟诗作对,那位王公子吟得最多,不过二少爷也很厉害,让那个王公子不停地夸奖他。

就这些?其他人呢?君瑶点点头:唔……那位同王公子一块来的小侯爷一直没怎么说话,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饭,好似连酒杯都不曾碰过。

至于柳家夫妇与咱家夫人,也喝了些酒,但也没怎么说太多的话。

而且,柳家夫妇的脸色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不怎么好,可能是求亲不成,所以心情不好吧……脸色不好?能让势在必得要求得亲事的柳家脸色不好的人,只有景安和小侯爷两人。

小侯爷来头不小是知道的,但是景安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居然会让仗着丞相撑腰的柳家也不敢得罪书华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今天忙了一天,也是该累了。

至于那块牛皮糖……他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别再来祸害她就成如此想着,她让青巧替自己宽了衣,早早地钻进了被窝里,躺了半晌,原本浓重的倦意却在黑暗之中渐渐散去,思绪越来越清楚。

如今沈家面临困境,柳家强势提亲还只是个序章,今天虽然被景安与小侯爷打发了,但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更何况,沈家与柳家原本就有姻亲关系,将来大姐嫁了过去,沈家与柳家就更加密不可分了。

这个**烦,是想躲也躲不掉的。

最近大姐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明显,她很清楚理由是什么。

小时候就因为身份的问题,大姐就对她存着几分不喜,但嫡庶之分在沈家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事情,即便是姚氏被扶正,大姐的身份依旧还是庶出,这不仅仅是父亲的态度,同时还是老太爷与老太君在生前决定的。

因着这个,她小时候没少被大姐欺负,甚至于心上人被抢,她被逼着绝食自杀,至此让另一缕幽魂进入她的体内。

书华有时候会想,曾经的沈书华会不会怨恨这个什么都要抢的大姐?她猜着,可能是恨的。

只是这份恨意及不上心上人抛弃自己的绝望,所以她不是愤怒地反击报复,而是选择了自杀这么一条绝路。

可是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切都开始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从青巧差点丧命的事情,到今天柳家登门提亲,那些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一点点拿了回去。

这些,都让大姐很不高兴。

她曾经天真地想过,等到攒够了钱就跑路,可是徐疯子的事情让她清楚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残酷——钱并不是万能的,一个没有任何的依靠的女人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她能选择的唯一一条出炉,就是安分呆在沈家,再过两年,家里会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再将她嫁出去,至此安度一生。

这样的生活不可谓不好,所以她选择了老实地接受命运安排。

然,计划是美好的,那些构想永远都只是构想,生活中真实面对的变数永远要比构想要来的残酷得多,光是为了应对这些变数,她就已经手忙脚乱,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来自大姐的敌视,除非,大姐是真的想让她再去见一见阎王爷。

她不可能因为大姐的不高兴而让自己也不高兴,除非她真要做回曾经那个平庸懦弱的沈书华,只能巴结着、仰人鼻息地,小心翼翼地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否则,光凭她嫡出的身份,还有二哥与父亲的袒护,她就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妹妹。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的照着曾经那个沈书华的样子活下去,即便她不是嫡出的身份,大姐也未必就会喜欢她。

这就是一个既成的事实,根本没有可能性可讲。

跟何况,她并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有二哥和父亲在后面撑着,还有嫡出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她做什么还要去抱人家的大腿?这不是作践自己吗就算以后大家都长大了,心态平和了,大姐不会再因为小时候这点碎芝麻破事儿来计较,但也要等到她们都长大了啊大姐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在长大之前,她会不会就被她给一刀切了。

家和万事兴,她也不想将家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尤其是在这么个关键时候,原谅她真没法子做到对方步步紧逼的时候自己还能步步后退。

至于今天下午听到关李氏怀疑自己鬼魅附身的话,她更是暗自心惊。

难道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还是说,她需要收敛一下锋芒,免得再被有心之人抓住话柄……她也曾装痴扮傻地混淆视线,希望能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但这一路走下来,很多时候都逼得她不得不脱掉懦弱的外衣。

在这个大宅门里面,她若没法子确定自己嫡出的威信,结果只会是被逼的无路可走。

就像曾经的沈书华那样,那时候踩在她身上的人又何止大姐一人?从高处摔下来的下场,只会摔得皮青脸肿,转而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就像沈家现在这样,一旦衰落,妄想踩上去的人是一堆接着一堆所以她开始试着反抗大姐,试着与姚氏对峙,试着大声地斥骂柳志瑜,试着将自己的能力与真实想法一点点表现出来。

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大姐越来越讨厌她,姚氏对她心生警惕,甚至于柳志瑜还来上门提亲内忧外患,她真觉得自己就是头猪,蠢得该死现在的她,根本是骑虎难下一想到曾经在父亲与二哥面前说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脸颊发烫,那时候还以为自己真的很有能力,可以在这个家里独当一面。

可是事情演变到这一地步,她还有何脸面去说自己长大了她并不聪明,前世的她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哪怕度过不少的宫斗宅斗小说、政治权谋类书籍,也但那也只是当做消遣看着玩的,那时候她把那些当做是别人的故事,何曾会想到自己也会被有这么一天?眼下当事情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举止不当,现在可以说是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在家里也还有二哥和父亲照应着,那要是再过几年呢?等到嫁了人,面对一屋子心怀鬼胎的侍妾丫鬟,还有上头虎视眈眈的婆婆,那时候连理由什么都省了,直接给人灭了,一了百了。

这一晚,她就着这些个问题琢磨了整个晚上……第二天,她盯着一双熊猫眼爬起来,望着镜子里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自己,真想两眼一抹黑爬回去继续睡,干脆睡死得了。

帮她梳头发的青巧见她这幅样子,还以为她是因着额头上的伤口会留下疤而担心,关切地开导她:小姐放心好了,这点小伤口不打眼的,奴婢给您留些碎头发出来,遮住它就好了。

书华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等到梳完了头发,云和院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夫人让她过去云和院用早饭。

正好要给夫人去请安,书华便顺口应了下来,等到青巧给自己上好了伤药,方才领着青巧施施然地出了门。

大清早的,外头空气又冷又湿,书华将脖子整个缩在狐毛围脖里头,双手插入袖中,冒着寒风穿过花园。

幸而兰苑与云和院隔得也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进了屋子,书华先向夫人请了安,随后坐到一边,正好大姐也来了,三个女人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瞅着书华苍白的脸色,夫人面带关切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是么?怎地脸色这么难看?唔,做了个噩梦,所以没睡好。

我等下就让人去库房取些安神的补药,让厨房给你好好定定神。

有劳太太操心了,书华屈身谢了谢,复而又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红纸,上前递给她,这是白家送给咱家的礼单,请您过目。

这张礼单是陶氏特意为书华准备的,上面详细记载了送来沈家的礼物,以便她入账上报。

但有一小部分贵重的礼物却没有写上去,而是直接送到了书华的手里,算作是送给她的私房钱。

夫人接过礼单,将上面的数目粗略过了一遍,随即满意地笑道:这么来回一趟真是辛苦你了,改日代我向你的舅舅们问一声好。

回想起白家人提到姚氏时候那张不屑的脸,书华不由在心里暗自打鼓,要真代她去问了好,只怕白家人会连同姚氏的祖宗也一并问候了。

夫人将礼单交给红秀,让她收好,随即站起身,带着书华与书画来到偏厅。

早饭什么早已早已准备妥当,三人相继入座,书华拿着个馒头慢慢撕了放进近嘴里吃,夫人与书画分别端着碗热粥喝着。

如此安静地吃了一会儿,夫人缓缓开了口:华姐儿,你昨儿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地一直没见你过来知会一声?得了,终于要来秋后算账了书华手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她:昨天下午回来的,听说您那儿有客人,所以我这也没敢过去打扰。

既是知道我这儿有客人,为何还任由那关李氏冲到我这边来闹事?她一直嚷嚷着你要拔了她的舌头,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凭地让外人见了笑啊?她冲到您这儿来了?书华一脸茫然,我要她自己去王管事那儿领罚,可没让她来这儿找你啊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你当真不知道她来我这儿了?书华摇头:不信你去问徐大娘,她当时也在场,我只说让她去王管事那儿领二十藤鞭,可没再说其他的啊这事儿我可以跟关李氏当面对质。

夫人这才稍稍松了松神色:她既是你厨房里的人,下次别再出这种岔子,凭地给家里添麻烦可是她说是您给带来的,还说是您的婶子,按理父亲都该敬她三分,我哪敢当真拂了您的面子?就想着让她自己去领了罚便算了,哪里会料到她……啪的一声,夫人猛地将粥碗砸在桌上,热粥溅出不少。

我念她家境难过,又看在亲戚的份上,想帮帮她找份体面的工作,她竟然痴心妄想连这种混账话都能说得出来?书华作势缩了缩肩膀,继续埋头啃馒头,她才不会当真信了姚氏的鬼话。

姚氏当初故意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将关李氏安插进来,难道这仅仅只是个巧合?而且,那关李氏进沈家才一两天,就知道了那么多关于沈家的事情,这之间又是谁给关李氏透露的消息?是为了安插眼线,还是为了试探她?无论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说明姚氏已然对她生疑,那关李氏提及的鬼魅附身只说,指不定就是从姚氏嘴里听到的。

如此一来,今后的日子可得更加小心了……只听姚氏又道:那关李氏已被我关进了地窖,依照家法给她二十藤鞭,直接逐出沈家。

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结果就是二十藤鞭就完事了?而且那关李氏是厨房的人,她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自己做了处罚决定,倒是干脆得很书华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保持着适宜的笑容:那这两日工钱呢?照给吗?姚氏一愣,面上划过一丝尴尬,随即说道:当然是不能给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是一文钱都不能给的书华了然地点点头:既是太太带来的人,那便依照太太的意思办吧。

这话本说得随意至极,但此刻落在夫人耳里,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她不由又多看了书华一眼,瞅着她又开始埋头去啃馒头,低着的脑袋根本就看不到神色,便也只好作罢。

如此用完了一顿早饭,书华向夫人告辞,准备离开。

那一直未说话的沈书画忽地开了口:你回来这么久也没去看父亲吧?我这会儿陪你一块去吧?。

又不是不认得路,做什么要你陪啊书华无所谓地点点头,与她一块出了云和院。

路上,书华早就瞅着沈书画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却也当做没看见,继续悠哉闲哉地慢慢走着,反正那些话在她肚子里,想说她自然就说了。

又走了几步,那沈书画终是没能忍住: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把那诗册子和画交给志瑜?原来她是想说这事儿书华很配合地问道:那你有没有把诗册子和画交给他呢?沈书画眉毛一扬,很是不屑地瞅着她:现在才卯时,时间这么早,你就眼巴巴地来问我这件事,想必你对他还是很在意的这个女人大清早的就来找抽不是书华抽了抽眉角,懒得搭理她。

等不到她的反应,沈书画先是一愣,随即面有不甘地说道:我已经托人给他送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嗯,有劳你了。

……你不想知道他收到东西之后的反应?今天卡文,半天没码出半个字,急得我直揪头发。

便秘了一整天之后,晚上总算能动笔了,因着时间太赶了,就把两章合并做一章更了。

明天的更新照常,多谢支持*。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零三章 伴君如伴虎( )第一百零三章伴君如伴虎书华想了想,眨巴着眼道:指不定会气得火冒三丈,然后破口大骂我不识好歹。

柳志瑜自小生长在优渥环境之下,也没经历什么风浪,遇到问题也有柳家夫妇去解决,如此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少爷,心思定然是深不到哪里去的。

面对书华的拒婚,定然会让这位鲜少遭遇挫折的柳二少爷咬牙切齿,指不定现在就在家里气得摔东西骂人沈书画自然也是清楚柳志瑜的为人,眼下问书华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书华的态度,她死盯着书华看了许久,最终仍旧是没能看出半点异样,不由更加的狐疑。

她不相信,柳志瑜是沈书华曾经爱到可以抛弃性命的男人,如此刻骨的爱意怎么能说忘就忘?眼前的这个沈书华,一点都不像她印象中的沈书华。

书华猜到了她的想法,却也懒得再去掩饰,直接说道:你且放心好了,那柳志瑜性子傲得很,断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冲过来找我麻烦,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与他再有什么纠葛。

现在,就这件事上而言,我对你的威胁已经解除,所以呢,也请你以后稍微收敛一点,父亲还卧病在床,家里麻烦不断,我不希望你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你再耍什么大小姐的脾气。

不等沈书画反驳,书华歪着头又与她笑道:当然,你也可以完全不顾父亲的病情,更加不用去管沈家目前的处境,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吧反正你是沈家大小姐,你的身份高贵得很,那柳家将来定然不会亏待你,你自然也不用再来管沈家的死活。

直到说完最后一句话,书华脸上的笑容已然完全散去,只留下一双透着锋利光芒的眼睛,仍旧冷冷盯着沈书画。

这一瞬间,沈书画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然而脸上却依旧挂着不屑的冷笑:你少拿这些话来吓我等我嫁进了柳家,沈、柳两家成了姻亲,那柳家难道还会放任沈家不管吗?整个柳家将来都会是志瑜的,我嫁给了他便是柳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对沈家而言,定然是极有帮助的。

如果沈家已经今非昔比,你觉得柳家还会愿意继续与沈家成为亲家吗。

沈书画脚下猛地一顿:……你什么意思?书华停下脚步,想了又想,方才缓缓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

毕竟柳家也是京里的大户人家,又有官阶在身,这种攀高踩低的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脸面啊脸面,柳家为了那张脸应该都会把你娶进门的。

这话本没什么没什么不对,但听在沈书画的耳朵里,就是觉得别扭,看向她的眼睛更是快要竖起来了。

瞧着她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书华没来由的心情大好,这种将息怒表现在脸上的人真是可爱,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比起某块软硬不吃的牛皮糖,可真要好应付得多。

如此想着,书华的步伐也跟着轻松了不少,很快就来到了父亲的院门前。

按理说父亲本该是与姚氏同屋的,但因着他的风寒确实太严重了,同居一室很容易传染。

最重要的是,父亲自己希望住在这个叫做沁梅居的地方。

书华曾听过二哥提过这里,这儿之前是白氏的居所,如今人去屋空,这院里的十几株梅树萧索地立在寒风中,偶有几片泛黄的梅花凋落,随风而飘,一如那薄命的红颜。

平日里这里是不允许外人轻易踏足的,即便是眼下父亲住在这里,仍旧没有几个人能进来,清清冷冷。

沈书画并不喜欢这个地方,只因为她很清楚这里对于父亲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至少,比起那云和院要重要得多。

见到书华站在门口望着沁梅居三个字发呆,沈书画不由嘲讽一笑:人都死了,再怀念又能有什么用。

以前她说这话的时候,沈书华都只是低下头默不作声,然后一个人跑到角落里去掉眼泪。

但她也很清楚,眼前的沈书华不会这么做。

是啊,人都死了,再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书华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大步踏入院门,穿过栽满梅树的院子,进得堂屋,偌大的屋子里看不到一个人,连个通报的人也找不着。

她俩人穿过堂屋,来到居室门前,房门紧闭,沈书画说父亲就住在这儿。

书华正欲敲门时,忽然听见从里面传出的说话声。

你是我沈氏子孙,是沈家的继承人,祖制不可废,沈家人皆不得入朝为官……咳咳这是父亲的声音,沙哑而暗沉,可是眼下的情形已经容不得沈家在如此消极下去,咳咳咳当初沈家一边定下不得入仕的祖训,一边举家北上,搬到这天子脚下落地生根……咳咳为的……为的就是让沈家在被逼无奈的时候,还可以入朝为官……咳咳咳咳父亲,孩儿……这是二哥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浓浓的无奈。

咳咳,为臣之道,最重要的,不是忠心,而是立场。

皇帝……皇帝没有精力猜想每一个臣子的心思,只能看臣子的行动,我们沈家……咳咳永远站在陛下的御座之前,听从胜利者的命令。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不管你……你心里想什么,在世人眼里、陛下心里,你就是忠臣了。

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好似要把肺都整个咳出来般,听得人心惊肉跳。

……不要想着选择,我们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就是跟随胜利者的脚步,听从他们的命令。

咳咳咳其他人,哪怕是太子,也要慎重对待,不能……轻相托付。

咳咳咳,想想早逝的那八个皇子。

这些话太过沉重,即便隔着一扇门板,书华也不免严肃起来。

这些都是为官的箴言,但沈家人不得出仕,眼下忽然提及这些话,难道是……一阵沉默过后,父亲再度缓缓开了口:沈家先祖当年与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也曾立下过不少过劳,甚至还有幸得娶一位公主。

帝王……生性本多疑,飞鸟尽良弓藏,当年那么多的功臣或贬或杀,无人落得好下场……咳咳咳幸而沈家先祖提前选择了完全退出朝政,咳咳,用一时的名利福禄换得了沈家这么多年的安稳。

可是……咳咳,可是沈家这些年一味地避让,虽然赢得了陛下的放心,但也……失了自保的能力,一旦当某些力量相互碰撞的时候,沈家就会有被牺牲掉的危险。

咳咳咳这种力量不一定是兵权,也有可能是人情,是言论。

书华听得心里越来越紧张,那只要落下去的手一直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而旁边的沈书画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若有所思。

缓了口气之后,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所以……咳咳,府里的势力不能轻易放弃,要用心经营。

也不能太过,让人生疑,要小心经营……咳咳咳停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二哥闷闷的应答声。

咳咳你千万要记得,行走宫中,唯有谨慎而已……咳咳咳年纪渐长,不能再用不懂事当借口,记住不可入后宫阴私之事……最易被人做文章,只要有流言传出,便可毁人一生。

咳咳咳且阴私之事,又不可大肆宣扬对质,只要……沾上便难洗脱,切记切……记。

行走宫中?书华心中一震,脑子一片空白。

咳咳,不要离陛下太近,也不要离皇子们太近,不光……是因为伴君如伴虎,咳咳咳要知道太近惹人妒,想要诋毁你的人也就多。

咳咳……不近不远的就挺好。

多听多看少说话,记住。

是。

除非……你,咳咳……你能保证自己的势力可以在超过陛下前不被铲除,否则……咳咳不要太过发展自己的力量,否则会被猜忌。

咳咳,明白么?嗯。

隐约听见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复而又低声道:华姐儿与端王走得太近了,咳咳,这样很危险,你……咳咳,你多看着点她,端王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无论他能否……继承大位,咳咳,他都被太多人盯上了,咳咳,你们都要与他保持距离。

端王?书华身形一僵,自己不曾识得什么王爷皇子呐她将身边认得的人全都回忆了一遍,很快就从脑海中抓了一个人——景安如此一来,多日的疑惑开始散去,那些原本不甚清楚的事实真相也迅速明朗开来。

还有允倌儿那孩子,咳咳……他已打定主意要入仕,日后……日后少不得要与他在官场上相逢,毕竟是一家人……咳咳,你不必去招惹他,他自不会为难沈家。

咳咳咳还是那句话,要谨慎,不要冲动,更不要……太坚持,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咳咳,切记。

父亲本就是个性子强硬的人,当初若能向丞相府低头,如今就不至于落入如此田地。

眼下在听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有种不同寻常的悲哀……人,终是抵不过世事。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零四章 风雨飘摇时( )第一百零四章风雨飘摇时父亲有又与大哥说了许多话,全是些为官需要注意的事项,事无巨细,零零总总地凑在一起,听得门外的书华越来越冷。

他的每一句都讲得很仔细很小心,几乎是将他毕生所得都倾囊相授,唯恐会有漏掉的部分。

里面的咳嗽声也越来越重,说到最后,他近乎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么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那一句句殷切的叮嘱,好似一把刀,插在了这个已经风雨飘摇的大家族胸口上。

沈书画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紧闭的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好似要将门叶看穿一般。

书华缓缓垂下手,心中一片透凉,静静转身离开。

父亲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这种在现代被称为感冒的小病,为什么会让他觉得自己就快死了?耳边犹自回荡着父亲方才那一身身沉闷的咳嗽声,竟已病到如此地步,为何还要死守在那山上不肯下来?说实话,那种近乎变态的守孝行为,不似表达孝心,倒更像是在作秀,只是不知道这场秀是做给谁人看的……她跨出堂屋的门槛,来到栽满梅树的院里,地上厚厚一层积雪,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软绵绵的,有种厚实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五脏六腑之中,令她整个人都处在极度的清醒状态之下。

父亲恪守祖训不愿入仕,即便是当初丞相府出面相逼,父亲宁愿自请削爵也不愿向其妥协。

如此宁折不弯的性子,她不认为会因为柳家的一次提亲而改变。

书华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除了柳家,最近与沈家接触的人就只有景安和小侯爷。

小侯爷与景安昨晚才来过,今早二哥就决定要入仕,时机凑得太巧。

他们一个是当朝手握重兵的庆远侯的嫡长子,另一个是拥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端王爷,两个身份都极端敏感的人凑在一起来拜访沈家,也难怪那柳家会乖乖收手。

但如此一来,也就是在向丞相府宣告——沈家已经是端王府与庆远侯府这边的了她不清楚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更不晓得杜知秋那只老狐狸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何手段,但有一点她却很明白。

无论立场如何,沈家如今已经被彻底卷进了权利的漩涡,除非得到自保的能力,否则沈家永远无法抽身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沈家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稳住脚跟,每一步都要走得格外小心。

即便是在无形之中被划到了端王与庆远侯这一边,但该收的本分绝对要守,千万不可以越雷池一步,无论是争储还是后宫,沈家都决不能去触碰。

二哥是个沉稳的人,相信他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就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想过了,而且还有父亲在旁提点,应该不至于出岔子……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沈书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虽然面色如常,但那语气之中隐约透出来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书华弯腰从雪地上拾起一朵泛黄的梅花,捻在手里随意把玩。

经过方才那番思考,她的神色已然安静许多,此刻的她唯一需要担忧的,便是如何让二哥免去后顾之忧,让他不再需要操心这个家,专心去做他需要的事情。

见到书华一直不说话,沈书画开始忍不住将不安的情绪表现出来,皱眉问道:父亲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要让才倌儿入朝为官吗?可是……刚才听到的话都当没听到,出了这个院子就彻底从脑子里忘掉,即便是太太,也不能讲。

见到她忽然变得如此郑重其事,沈书画不由一愣,旋即露出轻蔑的嘲笑: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书华并没有恼怒,反倒表现得很无所谓:那你就尽管出去说吧。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这个家添多少乱子?碰了个软钉子的沈书画犹自有些不服气,但书华说的话并没错,那些话真不能泄露出去。

方才她那么说也只是想挑衅一下书华而已,眼下被书华这么不硬不软地地给顶了回来,不由气得一跺脚,随即甩袖离去:哼你少得意望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书华无奈地撇了撇嘴,眼下这个家的关系可真是个烫手山芋,扔哪儿都不合适,麻烦书华独自在这附近逛了逛,如此过了打半个时辰,见到二哥离开之后,她方才再次进入沁梅居,这个时候已经占了两个小厮在外头伺候。

见到书华来了,他们赶紧进屋通报给老爷。

等到书华进到居室的时候,父亲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比想象中瘦得还要多,清瘦的脸上依然不见曾经俊朗的风采,只余下浓稠的萧索。

独独那双眼睛仍旧犀利得紧,好似一眼就能望穿人心,看得人无所遁形。

屋里满是浓厚的中药味道,屋里摆了好几个火盆,火势烧得正旺,加上门窗紧闭,空气极不流通,一进门就有股热浪扑面而来,热得人很不舒服。

书华来到床边向他行了个礼,方才在他的示意下拖了一条凳子坐下。

沉默,寂静,无话可说。

气氛尴尬了。

书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能垂眸望着地上,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事到临头,那些话与问题却是一个都出不了口。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父亲沟通。

闷热的空气憋得人心里发慌。

最后,终是父亲先开的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去看你母亲了么。

嗯,看到了。

虽然只是个牌位和一幅画,但好歹也算是知道她长得什么样。

继续沉默。

良久,他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她还好吗?……挺好的。

日日可以听人诵经念佛,应该早已超生了吧,想来是挺好的。

又沉默了好长时间,他终于说出了第三句话:你以后没事多去看看她。

其实是你想去看她了吧。

书华点点头:我会的。

似是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便是一阵沉闷的咳嗽声。

书华赶忙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正用帕子捂着嘴巴使劲地咳嗽,原本苍白的脸庞浮上一抹一样的绯色,肩膀轻颤,却让担忧的书华不知如何是好。

需要给他倒杯水吗?可是咳嗽的时候能喝水吗?万一再呛到了怎么办……书华又开始纠结了。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渐渐消散,他的呼吸终是恢复了正常,方才缓缓说道:我没事,你别瞎担心。

可是您……书华抿了抿嘴,家里还需要您,您不能有事。

我知道,我不会……咳咳咳他低下头捂住又是一阵咳嗽,眉头轻皱,脸色越来越不正常。

书华一直盯着他,瞧见他如此的痛苦,不由也愈加的担心:要不咱再去给您请几个有名的大夫?实在不行的话,就让二哥进宫求陛下给您派个御医过来,左右不过是个风寒,他们一定有办法的……是啊,只是个风寒而已,再休息两天就好了。

他的声音很暗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心里酸酸的。

书华小心地瞥了一眼,却见他手中紧握的帕子一角露出点点猩红,那样刺眼的颜色,在雪白的帕子上尤为狰狞。

书华心中微微一震,竟然已经咳出了血,一般的感冒会病到这个地步吗?再看看他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他咳嗽时候痛苦的模样,竟是有那么点像肺结核这病搁在现代只需输几天点滴就能好,但发生在这么个落后的古代,却是足以要人性命的再想着他交代二哥时候的语气,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像极了临终遗言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将需要叮嘱的事情都叮嘱了一遍,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却在那时候忍着咳嗽的痛苦说了那么多的话。

事后回想,未必是没有深意的。

书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本就是个穿越而来的幽魂,对于眼前这个父亲,她真没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

这几个月来的几次交集,她都在费尽心力应付他、讨好他,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贴着父亲标签的npc。

或许需要他的存在,但并不真正的喜欢他。

与你姐姐握手言和吧,你是嫡女,该拿出嫡女的气量。

日后的路还长着,一直这么怄下去,对你们俩都没好处。

书华再次垂下头:嗯。

她虽任性了些,但本性并不坏,只是太在乎名分了,一直想着什么都要超过你。

以前曾经废寝忘食地学琴识字学女工,折腾得病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可如今你们都大了,别再使这些小性子了。

原来她那个才女的名头是这么给逼出来的书华继续应着,如此听他嘱咐了好些话,直到他的眼底露出了倦意,书华方才起身离去。

在之后的几天里,父亲几乎每天都会将二哥叫到屋里训诫一番,从朝堂到府宅,他讲一切能交代的事情都一一说明。

而他的病情也在日渐恶化,已然药石无用。

明明还在正月里,外头正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在这个家里,却是被一层灰色所笼罩。

今年这个年,注定要过得不顺。

宝林年十八年元月十四,开国公沈玉卿病逝于沁梅居,享年三十三岁。

终于到全文转折的地方了呼呼~面对变数,女猪采取的还是保守的策略,所以不会有太多的主动攻击招数,嘿嘿。

明天是我生日,自己祝自己一声生日快乐~\\(≧▽≦)/~*。

首发全文字无错txt手打,【神】【马】【小】【说】【网】==【shen】【ma】【xiao】【shuo】点【com】第一百零五章 再丧( )第一百零五章再丧父亲合眼那一会儿,书华与二哥就在床前跪着,旁边还有沈书画,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寂静的屋子里,只听得见火盆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劈啪声。

丫鬟下人什么的都退了出去,安静地守在外面,即便不安,也不敢表露出来。

父亲已然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一段急促的喘气之后,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将我与雅梅葬在一起。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屋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听清。

说完之后,他便永远地合上了眼睛,形如槁木的脸上再见不到一丝生机。

二哥猛地一磕头,却是半晌都没有再抬起来。

书华与书画也一并躬下身,原本闷热的屋子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寒气刺骨,一如外面的冰天雪地。

三个月之内,沈家接连走了两个当家人,如今只余下三个儿女加一个寡妇。

当书华与书画走出沁梅居的时候,一直等在门口的姚氏近乎踉跄着走过来,抓住书画的手臂急切问道:怎么样了?你父亲没事吧?书华想起来了,姚氏是被父亲下令禁止踏入沁梅居一步的人。

即便是父亲临死之前,她也没办法得见一面。

姚氏这一辈子最大的悲哀,或许就在于她的对手是一个死人。

此刻的姚氏面带痴傻,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书画,直到书画缓缓摇动脑袋的那一刻,她蓦地睁大眼睛,呆滞了那么一下,随即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气力般,无力地往后倒去。

旁边的红秀赶紧上前扶住她,大声喊了人过来,将昏迷过去的姚氏扶回云和院。

沁梅居的门口,还站着沈家好些老一辈的下人,他们都是沈家的老人,身份不等,却都是最值得信任的一拨人。

因着父亲去世这一消息的传出,整个沈家大院在短暂的死寂之后,陆续发出哭喊声,连同旁边的书画,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寒风吹过,凉透了人心。

书华不知道这些哭声之中到底有多少真假,但此刻的她真没什么心思去掉眼泪,她将跪地上正在抹眼泪的王管事和刘管事叫起来:寿衣棺材什么的可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俩俱是一愣,还是刘管事反应得快,赶紧颤抖着声音答道:是,都已经安置在了祠堂。

书华点头:你写份帖子派人递给三叔四叔,通知他们父亲病逝的事情。

另外,立刻通知下去,这几日闭门谢客,无论是谁都不见。

是。

上次办丧事时还余下多少白麻布?这次答话的是王管事:库房里还有十来丈,奴才等在就去绸缎庄,让他们再送三十丈过来。

嗯,上次穿的丧服已经全部烧掉,你再按照上次的规矩让绸缎庄赶制一批出来,还有细麻松枝和纸钱蜡烛,数量你自己看着办,我自是信得过你们的。

奴才明白。

还有,这段时间家里的下人全部禁止出门,负责采买的人也要再三叮嘱,出去的时候只需要带耳朵,回来的时候最好连耳朵都不需要。

那些个好事的人给我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凭地让我下狠手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管事与刘管事已然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各自领了吩咐就匆匆跑下去了。

书华又瞅向书画:你去太太那边守着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书画一边抹眼泪,一边狠狠瞪了她一眼:父亲死了,你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是不是冷血啊这时候的书华没兴趣和她斗嘴皮子,冷冷道:父亲死了,你却还想与我吵架,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办?你……太太躺在床上需要照顾,你当真放心她一个人?书华揉了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缓和些,她现在很需要你,她已经没了丈夫,不能再没了唯一的女儿。

书画咬了咬下嘴唇,回想姚氏方才昏倒时候的情景,不由心下一紧,当即提着裙摆朝云和院跑去。

门口还跪着些沈家的老人,这寒冬腊月的,一个个都被冻得脸红脖子粗。

书华叹了口气:父亲去世了,我比你们还要难过,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沈家还在,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还在,你们若是真心为沈家好,就请尽快各归各位,接下来的事情都还需要仰仗各位多帮忙。

众人渐渐止住哭声,瞅着书华紧皱的眉头,想着她如此悲痛却还要强忍着,努力地支撑这个家,不由心下愧然,纷纷磕头应下:三小姐节哀。

节哀节哀,能节的哀算什么哀?留下几个力气大的男人帮忙抬人,其他全部给我散了,做好自己的本分,沈家不会亏待你们。

现在的书华只想赶快打发了他们。

他们赶紧应声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水,都眼巴巴地瞅着书华:三小姐凭地这么说,老奴们在沈家这么多年,如今老爷不在了,老奴们定当听从少爷小姐的吩咐。

书华尽力扯出一抹笑,朝他们鞠了一躬:有劳各位了。

等到他们都散了,书华方才深呼了一口气,再次返回沁梅居里。

二哥已然站了起来,父亲的脸上盖着块绣着梅花的白帕子,望着二哥那已然坚挺却瘦了不少的肩膀,书华心下恻然:二哥,你……我没事,他死死盯着床上已然全身冰冷的父亲,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事。

今年的他才十五岁,放在现代也就是个高中生,却是幼年丧母,少年丧父,接连的打击尽数落在他并不结实的肩膀上。

而他的沉稳冷静,令所有人差点都忘记了,他其实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书华看着他侧立的身子,修长消瘦,脸上面无表情,只那紧紧抿在一起嘴唇透露了他此刻的不安。

她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拉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手指甚至还在轻轻地颤抖。

书华紧了紧手指,努力将自己手心里的温暖传给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屋里的炭火已经被撤掉,已然不复方才那般闷热。

门窗仍旧紧闭,光线昏暗。

等到下人们取了块门板过来时,二哥方才缓缓回过神来,用力握了握书华的手,方才松开了她。

他亲自将父亲的尸身从床上搬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门板上,为父亲细心盖上白棉被,再与下人们一道将他搬出了沁梅居,朝着祠堂走去。

书华站在沁梅居的门口,静静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

父亲死了,以后沈家的问题就更多了,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一阵寒风吹过,点点冰凉落在她脸上。

她抬头看去,却见细碎的雪花从天而降,明明已经立春,竟然还是下起了雪,看来今年注定会是个多事之年。

书华唤人将沁梅居的院门锁起来,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必须消毒,据她所知,肺结核是具有传染性的,虽然概率不一,但必然是有危险性存在。

她唤人将父亲生前用钱的被褥尽数烧掉,连同用过的杯碗都要全部用开水煮一煮,至于父亲住过的那间居室,更是要直接封闭起来,不许人随意踏入。

做完这些,她方才松了口气,祠堂那边有二哥看着,不需要她担心,她便准备去云和院看看情况。

这家里的事情一大堆需要去处理,她现在也只能勉强应付,若真碰上什么大问题,还得让姚氏出面处理,但愿老天保佑她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再出个什么岔子。

云和院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显然是夫人的情况很不好。

书华刚进屋,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跪在地上使劲哭,再见她膝盖边上躺着些碎瓷片,还有些茶水的水渍。

又见红秀冷着一张脸瞪着她:连杯茶都端不好,留你又有何用?那小丫头赶紧磕头求饶,哭得泪流满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是担心夫人,一时心切,才失了手……可是大小姐不饶你,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同为奴婢,我也帮不了你,你怪不得我。

红秀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来架住那小丫头,正欲拖出去的时候,书华喊住了她们:只是打坏了个杯子,按照家规也就是罚些月钱而已,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见到是书华,红秀连忙叫那两个婆子松了手,面带讨好地笑道:既是三小姐开了口,奴婢岂敢不从,只是大小姐那儿……放心,话是我说的,人也是我放的,不关你的事。

书华没再看她们一眼,径直踏进内屋,却见姚氏仍旧躺在床上没醒过来,而书画正坐在床边一脸忧虑,那双漂亮的剪水双瞳也是含着泪珠儿,看得人我见犹怜。

听到书华的脚步声,书画转身看向她,脸色僵了一僵:你怎么来了?来看看太太好些了没。

也不等她招呼,书华径自拖了条凳子坐下,外面那丫头被我放了,左右不过是个杯子,凭地再添麻烦。

书画一声冷哼:人都已经被你放了,我还能说什么。

下午出去嗨皮了一下,嘿嘿,更新晚了些。

等下还有一更,稍候。

*。

第一百零六章 各怀鬼胎( )第一百零六章各怀鬼胎那丫头毕竟是云和院的人,按理犯了事也该让太太处置,咱们做晚辈的何必越俎代庖?书华对书画的横眉冷对毫不在乎,接连问道,太太是因为惊吓而晕倒,让厨房去煎些安神的药过来吧,我等下就差人出去请大夫过来。

太太平常身子挺好的,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不用你假惺惺地装好人书画面带嫌恶,讨厌之情已然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现在父亲不在了,家里就是才倌儿当家,你与他一母同胞,他定然会偏袒着你。

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你们若想欺负就明着来,何必在这里给我惺惺作态?我为什么要欺负你?书华故意换了个特别假的笑容,换句话说,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欺负的?你见她气得嘴巴都快歪了,书华继续道:你也说了,你现在无依无靠,什么都没有,欺负你就像欺负一团烂泥巴一样,不但无趣还会弄得一身脏。

说白了,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你实在不必再整日冲我张牙舞爪,至于你那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呵,你知道现在沈家是二哥在当家,你若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好就给我乖一点。

要知道,太太现在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出了事,她指不定真会双脚一蹬直接翘辫子。

不许你这么说我娘书华腾地站起身,气得咬牙切齿,我娘会长命百岁,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母亲现在能不能长寿,完全取决于你,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看着书画变换莫测的神色,书华起身抚平衣褶,淡淡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好生在这里照看着,若是太太醒了,就托人来知会我一声。

言罢,她就施施然地走出了屋子,才刚刚出了云和院的门,就撞上了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刘管事。

见到是书华,那刘管事赶紧站住脚步,行了一礼之后恭敬问道:三小姐刚从夫人房里出来,不知夫人醒了没有?书华摇头:出了什么事?四爷与四夫人回来了,正在前面的堂屋里候着,您看……二哥那边还在处理祠堂的事情,这一下子定然走不开,而夫人还在床上躺着,这事儿看来只能由她亲自出面了。

书华略一思忖:我去见他们,你且找个人去寻许大夫过来,好生为太太看一看。

是。

吩咐完了,书华先回屋里换了身素白的襦裙,将头上的饰品尽数摘去,方才快步往前院走去。

穿过花园,绕过回廊,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见到正在堂屋里喝茶的四爷与四夫人。

他两夫妇见到是书华出面,先是一愣,随即起身上前:你二哥呢?怎地不见他来?家父的后事需要料理,他一时分不开身,暂由我来招呼你们,书华面带微笑,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回到座位上坐下,自己站在主座之前,却也不坐下。

四爷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们一听到兄长病逝的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我们定然尽力而为。

四叔的好意我代二哥心领了,书华顿了顿,按理说,你我既然已经分了家,我们就不该再麻烦你们,只是四叔毕竟是家父的亲兄弟。

这隔得断名分却割不断血缘,如今家父病逝,只请四叔能入得祠堂祭拜一番,如此便已是尽了很大的情分了。

至于其他,我们自有安排,不劳四叔牵挂。

一番话说得似水不漏,直叫四爷与四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地赶过来,其实就是趁沈家现在没了顶梁柱,想凑过来蹭一点便宜,反正这里只剩下一屋子的寡妇孤儿,他只要仗着长辈的资历施些压力,总能捞点油水回去的。

方才见到是三丫头出面接待,就猜到沈家现在肯定是没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叫一个黄毛丫头出来招呼人?可他们却没想到,平常不爱说话的三丫头竟是这般难打发?心里的小算盘打来打去,却没能算出这一么一出,两夫妻互望一眼,四爷随即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凭地生分了许多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人,如今家里出了事,我们也该回来尽一份力,你就别再跟我们客气了是呀,华姐儿,你可别再说这些个伤感情的话四夫人也在旁附和着,你是咱们的亲侄女儿,难不成咱们还能害了你不成?还不等书华说话,另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当初你们嚷嚷着要分家的时候,我可没见到你们这般说话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三爷与李氏一并相继走进屋里,而方才那句话,显然是李氏说出来的。

书华急忙上前行了一礼:见过三叔三婶。

那李氏也不多说其他的,上前一把捞起书华的手,将她从头到尾都细瞧了一遍,不住地啧啧称赞:这华姐儿才个把月不见,就越长越水灵了瞧瞧这身段,即便是穿着白衣素服,依然楚楚动人呐难怪那端王爷会与小侯爷因着你的面子,亲自上门拜访书华眉头微微一皱,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后退一步:王爷与小侯爷登门拜访为的是见二哥,与我并无关系,四婶这话说得过了。

李氏却也不恼,掩嘴轻笑:用不着急于洗脱干系那端王爷与小侯爷都是人中龙凤,你能攀上他们,那也是你的福气,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四弟妹,你说是与不是?忽然被点名的四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朝她笑了笑:既然华姐儿不想说这事儿,你就别再逼她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这些话说出来也怪臊人的这些个女人还真是不斗斗嘴那就皮痒痒了书华忍住心中的不快,请李氏与三爷请到客座坐下,随即将方才与四爷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原本是希望你们明日再来的,不过既然你们如此心切,那便等下就去为家父上一炷香吧。

听着她这话,便是上完了香就得立刻走人?众人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一时都没人再去接话,气氛忽然陷入尴尬之中。

书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省得他们再在这里口无遮拦,端王府与庆远侯府又岂是他们能轻易谈论的?凭地等下惹出了事端,又连累了沈家上下书华笑微微地继续说道:祠堂想必布置得也差不多了,你们且随我来。

言罢,她就领着两对夫妻离开堂屋,绕过回廊,穿堂过室之后来到灵堂的院子前,再让守在门口的尹阳进去通报一声,得到允许之后方才将那两对夫人领进祠堂院子。

书华与李氏、四夫人一并站在院子里候着,而三爷与四爷相继走进祠堂。

祠堂的门是开着的,书华看见他们与二哥见了面,相互说了些话。

二哥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即便四爷好几次都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话,也仍旧令他纹丝未动。

而这一头,那四夫人也开始向书华套近乎:方才怎地没见二嫂?这么些日子不见她,倒也怪想她的。

书华礼貌性地答道:无事,她只是心情不大好,需要静一静。

原本还想找个借口去见见姚氏,眼下被书华这么一说,直接碰了个软钉子,不由让四夫人面色有些不自然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心情不好是肯定的,不如让我去劝劝她,说不定能有帮助。

书华又道:已经有大姐在旁边陪着了,四婶无需操心。

四夫人还欲说些什么,而那李氏却忍不住在旁笑出声来:四弟妹啊,你怎地还是这般不识趣?华姐儿都说了二嫂需要‘静一静’,你何必还要厚着脸皮凑上去?我……我只是好心想帮帮她,你瞎说什么呢四夫人面皮浮上一丝绯色,神情愈加不自然。

四夫人一向不是李氏的对手,三言两语便败下阵来,战况完全倾向一边倒的局势。

夹在中间的书华只当没看到,眼观鼻鼻观嘴,定定地看着前方,顶多也就是在她们指名点姓地说到自己时候,才会适当地应上一两句。

幸亏她们已经搬出了沈家,要是天天陪着她们这么玩,书华只怕这两只耳朵都得废掉才行。

等到三爷与四爷上完香,二哥便亲自将他们送出了祠堂,见到李氏与四夫人,二哥又是一礼:许久不见,三婶四婶可还好?四夫人连忙笑着答道:我们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可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如今家里出了大事,你是沈家的继承人,担起责任固然重要,但身子骨更要重要,可别累坏了才好多谢四婶教诲,我心中有数。

李氏趁势上前说道:你如今一人担着这么大的家业,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我与你三叔商量了商量,倒是可以回来帮帮你。

反正之前账房的事情也一直归我们打理,如今也算是重操旧业,也算为你分担些麻烦。

第一百零七章 胳膊找朝外拐( )第一百零七章胳膊找朝外拐书华本就没指望三房与四房那些个人会存着什么好心,但听到李氏将话说得那般明白,心中还是不免咯噔一条。

父亲前脚刚去了,他们这就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争家产,如此行径不得不叫人心寒。

难得是书才依旧维持着温和有礼的笑容:沈家的麻烦自有沈家自己来处理,贸然让外人插手不合规矩,三婶的这份心意我们领了,还请你们不用太操心。

外人?李氏略有不快,脸色忽地也变得不大好看了,我们都是你的叔叔婶子,都是你嫡亲的亲人,你怎地说出这般混话?四夫人与四爷两人互望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都不再说话,安静站在旁边看好戏。

瞅着气氛不大对头,三爷赶紧在旁边好言相劝:我们这也是为你们兄妹二人着想呐那那姚氏毕竟不是你们的亲娘,如今你们年纪也还小,若是她趁机欺了你们,我们这心里实在担忧的很呐姚氏是他们的继母,两方没有血缘关系,再加上沈书画上次夺了沈书华的心上人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两兄妹对姚氏心存芥蒂,这之间的嫌隙是必然的。

书才仍旧面带微笑:太太这些年待我们不薄,虽然她并非我们亲娘,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不能忘记,断不会欺了我们,叔叔婶子们多虑了。

人心隔肚皮,你这孩子咋就这么单纯呢?李氏皱紧眉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么些年来她是怎么对你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你妹妹打算呐那姚氏唆使画姐儿抢了柳家二公子不说,还放任画姐儿欺负华姐儿,如今你继承了家业,难道都不想为妹妹出口恶气吗?书华这算是看出来了,李氏这次回来除了想要沾点沈家的便宜,还想着报上次的借刀杀人之仇。

书才淡淡道:既是你们一直都心里有数,从前怎么就不见你们站出来说过一句公道话?一句话,就让李氏噎住了。

三爷忙出来打圆场:我们那也不是没办法嘛那些毕竟都是你们二房的事情,二哥向来不喜我们随便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如今你二哥不在了,我们身为你们的长辈,按理帮帮你们也算是给二哥在地下有个交代。

既然您能清楚家父不喜你们插手我们的家务事,眼下怎么就能确定我就会喜欢呢?书才的脸上一直都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即便那话听在耳里不舒服,但却让人找不到不合礼的地方。

三爷碰了个软钉子,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却是不再多言了。

李氏面色已然很不好看,正欲再次开口时候,四爷忽然说话了:才倌儿啊,大家好歹还是一家人,眼下沈家正值困境,你该是好好联系我们这些亲人一致对外才对,怎地还这般态度?叔叔们都忘了吗?你们已经与我们分了家,便是断了所有关系,至此各扫门前雪。

今日让你们前来祭拜,也只是全了一个兄弟血亲的面子,如今祭拜既然已经完成了,还请各位回去吧。

家里事务繁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若是你们给面子,发丧之日希望你们能来露个脸,至于其他,便是与你们无关了。

书才直接下了逐客令,叫来尹阳送他们出去。

四夫人与四爷还欲说些什么,但瞧见李氏与三爷都还在场,那些话实在不方面出口,只得勉力咽了回去,顺着书才的意思离开了沈家。

李氏却不是那般好打发的,一脸的怒容:好你个胳膊肘向外拐的东西你现在是宁肯帮着那姓姚的的外人,都不肯听听我们这些婶子叔叔的话,你倒真是翅膀长硬了,全然不把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三婶这话言重了,书才仍旧好脾性地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你们是我的长辈,太太也是我们的长辈,尊重你们是应该的,岂敢不将你们放在眼里三婶如今特意大老远地赶过来与我说这些也是出于担心我们,我们心中自是感激的,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家务事,我们心中有数的。

四婶如果真的闲着无聊,倒是可以回去管管你那一屋子的小妾丫鬟,我前段时间还听说又有个小妾在家里闹着要上吊,弄得汴京城内人尽皆知……李氏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三爷一眼之后,随即面色铁青地冷声说道:好一张厉害的嘴,我之前可从不知道你还有这般才能养虎为患,你这般优柔寡断,终有一日会被那老虎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言罢,她就甩袖而去,三爷赶忙冲书才笑道:你三婶就那性子,她也是出于好心,你可别往心里去啊书才但笑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三爷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急急地跟上李氏,一并离开了沈家。

等到全都走了,书才脸上的笑容方才缓缓退去,眼底一片冷然。

见到该走的都走了,书华琢磨着也没有自己的事情了,便打算转身离去,却不想被二哥给叫住。

他道:明日我要去一趟白家,将母亲的骨灰迎过来,与父亲合葬。

恐要隔日才能回,这两日里,你多照看着点家里的事情,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老王与老刘,他们都是父亲生前信赖的人。

书华脚下一顿,诧异地望着他,原来母亲用的是火化,难怪去祭拜的时候都见不到坟墓。

她先是点点头,随即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道:你觉得外婆和舅舅们会答应吗?这是父亲最后的遗愿,我们做子女的,只能去完成,也算使我们为他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见他心意已定,书华知道劝说已是无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守着,记得快去快回就好了。

二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嗯,辛苦你了。

女子不得入祠堂,恰好灵堂就摆在祠堂,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有书才一人去打理。

幸而这一次距离上回丧事并不远,家里的人有了经验,办起事来很是利索,一切井然有序。

云和院那边,许大夫已经来了,为姚氏探了脉,也只说是惊吓过度,需要好好静养,再吃些安神宁气的药就好了。

当天晚上,姚氏终是醒了过来,书华闻讯也赶了过来。

那姚氏在一天之间瘦了不止一圈,原本娇美如花的容颜也在瞬间苍老了不止十岁,眼角是抑制不住的悲凉与哀戚。

姚氏今年不过二十九岁,丧夫之痛,意味着她的下半辈子都将在守寡之中度过,无论身心,于她而言都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她抱着书画不停地掉眼泪,瘦弱的肩膀轻颤不止,好似随时都要折翼的蝴蝶,有种凄凉的美。

书华冷眼旁观这一切,直到这两母女哭得差不多了,方才上前开口说明了沈家目前的情况:二哥明天要离家两日,这家里的事情我不熟悉,还望太太宽心为上,早些振作起来,将家里打理好才是正事。

沈书画扭头狠瞪了她一眼:现在父亲才刚走,你就开始对我们颇颐气指,你真当我们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书华早已习惯了她那张横眉冷对的臭脸,直接略过她向姚氏说:父亲的寿棺该停在灵堂,后事都还没来得急办,与其在这里徒伤悲,还不如去好好料理父亲的后事,也好让他走得放心免得到了地下还不得瞑目。

太太,您是个明理人,这些事情不消我说您也该明白的,还请您以大局为重。

姚氏拦住书画又要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抹去眼泪缓缓道: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是你最为沉稳。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活着。

与其为了个死掉的人要死要活,倒不如去想想明天的早饭吃什么,书华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太过现实,但她真不是个喜欢感春伤秋的人,人生的道理是需要自己去体验才能得出的,眼下这句话却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感受。

姚氏垂眸,似是在努力平缓自己的心境,嘴角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原来你才是最看得开的人……见她这般,书华已是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再多言,当即告了退。

毕竟这次事情带来的伤痛太大,不是简短两句话就能令她立刻清醒自如的,她不似书华那般对老爷本就没什么感情,她是真的付出过真心,虽然并未收获到什么,至少还有个念想。

如今人忽然就这么没了,所有的念想都在顷刻间崩塌,她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得不到心爱的人已是伤痛,却还要眼看着他就这么撒手而去,那种锥心之痛又岂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但书华说的没错,她这时候没有资格在这里哀戚,老爷去了,却留下了这么一烂摊子。

她身为沈家的当家主母,理所应当去担起这份责任,即便不是为了自己,她也要为了女儿。

无论如何,她都要守住自己在沈家的威望,这样才是她与女儿今后最好的保障。

唉,今天被拖回老家祭祖,回来时候累得半死不户,更新完了,抱歉~。

第一百零八章 攘外必先安内( )第一百零八章攘外必先安内书华并不喜欢姚氏,但眼下沈家身处困境,她不希望再闹出什么内部矛盾。

攘外必先安内,安内的手段无非两种——要不一方将一方完全击败,然后直接灭了他,以绝后患;要不就是两方和平相处,互相息事宁人,一致对外。

前者无疑是最简单安全的方法,但选择它就意味着会有战争,还有至死方休的争斗。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贸然选择这个法子的后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书华实在不想沈家再在这个关键时刻闹分裂,再让某些旁观者坐收渔翁之利。

相比之下,后者显得要平稳得多。

眼下的沈家正处在不安状态中,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来人心惶惶,倒不如暂且按兵不动。

姚氏与沈书画现在都只能依靠沈家而活,如若沈家完了她们也就完了,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面,她们与书华是一致的。

只要目标一致,那么便有和平相处的理由。

不过,为了防止被她们从背后捅一刀,书华得多留个心眼,日后寻个短处揪住她们,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回到兰苑,累极了的书华躺到床上便睡着了,一夜无眠。

第二日鸡鸣时分,书华便醒了过来,起床更衣,梳洗完毕,用了早饭便先去云和院向姚氏请安。

姚氏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一身素衣直裾裹身,因着她本就生得艳丽婀娜,即便是素服也被她穿得明媚动人,眼中带媚,举止间尽是迷人的风情。

书华不由感叹,的确是个大美人啊书华表现甚为恭谦,言行温和,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友好些。

一旁的沈书画本就看她不顺眼,无论她做什么都觉得她是在故意做作,免不了要讽刺她两句。

倒是姚氏一直面带微笑,显得很有长辈的风范,对书华也是客客气气的。

她俩个人虽然都没明说,却都从对方的言行之中看懂了意思,甚至在潜移默化之中地达成了某种一致。

姚氏后来还特意留下书华,当着她的面将家中这两日的账目过了一遍,并且将需要处理的事情尽数吩咐下去。

书华也只静静在旁看着,一边学习一边继续表示友好。

无论姚氏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要保持着适宜的笑容,让外人看起来她与姚氏的关系很融洽。

等到账目看完了,她从云和院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那张脸都整个笑僵了。

赶紧揉揉趁着四周无人,她使劲地挤鼻子弄眼,脸部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直到脸上的直觉恢复到得差不多了,王管事忽然冒了出来,说是二少爷已经出发了。

书华又问了一遍灵堂那边的安排情况,确定一切无误之后,方才朝着厨房走去。

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父亲与父亲的后事,厨房这边倒是有些顾不上了,幸而还有徐大娘在这边撑着,倒也不用太当心。

今天是上元节,该是吃元宵的日子。

前两日因着父亲的病情而没顾得上今年的腊八,眼下正好赶上了上元节,虽然不能大操大办,但至少也该表示表示。

书华让徐大娘去做些元宵,留作晚上煮了吃。

徐大娘道: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口味?书华想了想:芝麻陷和桂花馅的都做一些,还有原味的也弄一点,味道不要太甜了,容易腻人。

如果时间够的话,再弄些玫瑰花的吧,可以美容养颜的。

这些分量都不要做多了,毕竟家里人不多,做多了也只会浪费。

徐大娘一一记下,赶紧招呼了下去,让厨房的人都动了起来。

临走前,书华还不忘问了一句:那关李氏被放了没?前两日就已经被放走了。

书华点点头,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夫人没问你关于关李氏的事情?她曾派人过来问过几句话,老奴都按照小姐的吩咐答了,只说是那关李氏对小姐不敬,不守规矩,又爱搬弄是非,不是个本分之人。

嗯,这样就够了,以后太太再派什么人过来,你给我盯紧一点,凭地再闹出这种事情。

老奴省得。

书华点点头,方才离开了厨房,正在园子里走的时候,却见王管事匆匆忙忙地迎面走来。

二人相见,王管事先行一礼:奴才见过三小姐。

瞅见他手里揣着张红帖,书华道:不是说闭门谢客吗怎地还有人上门来递帖子?这个……王管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柳家的小姐来了,说是要见一见夫人。

书华心里咯噔一条,柳家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呐不过,柳家是沈家的亲家,按理在这个时候过来祭拜一下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对方指名道姓地要见姚氏,却也实在是新鲜左右这都不管自己的事儿,书华放了王管事继续去寻姚氏,独自带着心事回到兰苑里,将二哥前些日子送给自己做生辰礼物的话本翻出来,爬到炕头上悠哉悠哉地看着,模样好不惬意。

可着还没看到十几页,云和院那边就差人过来请她过去。

无奈之下,书华只得找了片书签加进书里,随即整理好衣裳,围上白毛围脖,套着手套就领着青巧直奔云和院而去。

因着提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书华走进暖阁看到柳心瑜的时候,倒也不是很惊讶,只礼貌性地朝她点了点头,便依照姚氏的吩咐坐到书画旁边。

打从一进门开始,书华就注意到书画的神色不大好,尤其是当她盯着柳心瑜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更是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就在书华还处于不明所以的状况之中时,那柳心瑜忽地开了口:沈老爷去世的事情我们也感到很哀痛,但逝者已死,还请你们节哀顺变。

又是这句话,书华几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打算继续去神游太空的时候,柳心瑜忽地话锋一转:只不过,家母有件事情感到很不安……瞅着她那张故意摆出来的欲言又止的脸,姚氏很给面子地附和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心瑜顿了顿,一双杏眼瞅着书画冷笑不已,原本我们家志瑜与你们家书画是将亲事定在今年春天的,但因着沈老太爷去世的事情,你们的婚事不得不推迟到三年之后。

我家的老祖宗已是对此事感到不满,但因着两家的交情,倒也忍了下来。

可如今,沈老爷又忽然去世,这孝期加孝期,书画是重孝在身,这婚事只怕又要往后推了……话说到这里,稍微有点颜色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姚氏脸色稍变:这都是意外之事,我们原本也不想的,而且这两个孩子的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而且还是老太爷与老太君在生前做的主。

虽然是我们沈家对不住在先,但还请你们能原谅则个,凭地坏了两家的世交之情。

呵……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如今也只是个传话的而已,柳心瑜将书画铁青的脸色尽收眼底,神情愈发得意,我家志瑜今年十六岁,若是再等六年,就有二十二岁了老祖宗一直想着要抱孙子,如今婚事被这么一推再推,老祖宗已然发了好几次脾气,现在还在家里摔东西骂人,母亲也是被逼着遣了我过来与你们商量商量。

说是商量,但这种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难道真让书画以重孝之身嫁入柳家大门吗?这事莫说二哥肯定不会同意,就连书画她自己也不见得就会受这个委屈姚氏脸色一变再变:孝期之间不得嫁娶,这个规矩坏不得。

柳心瑜面露难色:可是老祖宗实在闹得太厉害了,我们这些做子孙的不敢忤逆她,您看这事儿……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原本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沈书画却是半生不吭,她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只那双手死死地揪在一起,指关节隐隐泛白。

一直未说话的书华忽然说话了:柳家在京里也是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而且柳老爷还在朝为官,当今陛下以孝德治天下,若是被陛下知道,柳家以对方是重孝在身为由向对方提出解除婚约,你说说……后果会怎么样?柳心瑜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戴上这么高的高帽子,先是一愣,随即干巴巴地笑道:谁说要解除婚约了?我们这不是还在商量嘛事情还没有决定,你也别想多了。

不是要解除婚约吗?那就好书华眨眼,不过是六年而已,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等到六年之后,沈家稳定了,柳老爷也发达了,咱们这婚约不是更可靠吗柳心瑜附和着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倒是姚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用六年的等待换来柳老爷的飞黄腾达,你们该是赚了的。

刚才看了看,发现粉红票已经累积了6张了,唔,按理说要加更了。

今天太晚了,没办法再更了,我会尽力选在明天还是后天补上去得。

*。

第一百零九章 落井下石( )第一百零九章落井下石柳心瑜闻言,眉头微皱,脸色却是依旧不变,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再等几年也没什么,只是我加老祖宗怕是有些脾气的。

你们也知道,老人家就图个子孙满堂,如今柳家就志瑜这么一根独苗儿,她现在就千盼万盼着要抱曾孙。

你们也不忍心看见这么个老人失望不是?知她还有话说,姚氏也不打岔,静静听着。

柳心瑜吃了口茶,继续道:原本呢,按照家母的意思是给志瑜先娶两房妾室进门,总不能因为不娶妻而一直让志瑜就这么过着,这房里连个人伺候都没有,也实在不像话。

你们说是不?书画的脸色唰地变白,嘴角抖了抖,终是没能吱声。

那柳心瑜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得意洋洋:眼下老祖宗又闹腾得紧,要是不给她抱曾孙的话,她非得把柳家给翻过来不可。

所以家父家母合计了一下,希望能先给志瑜娶一房平妻,这样既不至于降了你的身份,又不至于让老祖宗闹下去,而且还不会坏了嫡长庶次的规矩,可算得上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听到这里,不仅仅是书画,就连姚氏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屋里的气氛立时冷了下来。

若是娶得那平妻生下个一儿半女,便是嫡出长子,甚至于会成为柳家未来的继承人。

等到沈书画再进门,只怕除了个正妻的名头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如此阴损的主意,也亏得他们想得出来柳心瑜满意地扫过她们每个人的脸,尤其是沈书画那张面若白纸的脸,更是得意非凡。

姚氏忍下一口气:既是你们都已经决定了,又何必再来告诉我们?这通知一声还是要的,毕竟你们也是我们的亲家,这点礼貌是必须的。

久未吭声的沈书画忽地出了声,只见她咬牙道:不知你家又看中了哪家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仍旧不经意地往书华这边瞟,书华被刺得难受,赶紧端起茶碗,用碗盖挡住了她的目光。

柳心瑜自是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含笑道:其实家父家母特意为志瑜选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但志瑜这个人是个认死理儿的人,偏说要娶你家的三姑娘……书华手下一抖,那茶水差点就这么泼了出去,待她抬起头时,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来自各方的目光,或是探究或是嫉恨亦或是看好戏。

柳心瑜全然不把她的震惊放在眼里,继续说道:上次家父家母亲自上门提亲,却被沈伯父婉拒,这事儿本是不该在提起。

但志瑜对你家三姑娘一往情深,这些日子一直念念不忘,非得要娶了你家三姑娘不可唉,这可愁煞了我们一家人,连着老祖宗都非要见一见你家三姑娘不可书华放下茶碗,一边掏出帕子擦去手上溅到的茶水,一边淡淡道:你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与大姐一样,同为重孝之身,怕是高攀不上你家。

柳心瑜一愣,她原来听见沈家拒婚一事就很诧异,以为那只是沈家老爷在棒打鸳鸯,沈书华自己还是很想嫁如柳家的。

可眼下见她这般淡然从容,不由心中疑惑:你与志瑜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且你对志瑜也算得上痴心一片,如今志瑜也中意你,两厢情愿的事情本就是佳话,你何必再顾忌那么多?书华面带不悦:心瑜姐姐,你这话说得过了。

我之前虽与柳志瑜存在一些误会,但如今误会都清白了,便是两方不再相干,你这般说我不守规矩私传心意,凭地让人误会了我的名声。

姚氏也适时地开了口:华姐儿毕竟还未出阁,这大姑娘家的名声最重要,私定心意的事情可不乱说。

柳心瑜没想到会被反咬一口,也有些怒了:当初你家三姑娘为了志瑜绝食自杀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京里人尽皆知,如今怎地反倒说我坏了她的名声?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姚氏满脸诧异,我可记得当初华姐儿卧病在床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的,老爷还特意将这事儿给封锁了,沈家无人外传,怎地会闹得全城皆知?书华新下了然,不由露出一抹轻笑:沈家无人外传,不代表某些有心人故意散播谣言,以讹传讹。

见她俩一唱一和,柳心瑜气得眉头紧皱,一声冷哼:敢做就要敢当,凭地胡乱推卸责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心瑜姐姐说这话可要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只能当你是在这里胡说八道,书华顿了顿,又道,至于你说的平妻一事,因着你向来喜欢说话不找根据,我们也只能暂且当做你的玩笑话。

什么玩笑话,那可是……心瑜姐姐别心急,我这话还没说完,书华面带微笑,如今家父病逝,柳家既为姻亲,理应过来上柱香。

但沈家祠堂不得让女人入内,还请你能回去知会柳伯父一声,让他亲自过来一趟。

沈、柳两家好歹也是多年世交,这点交情总该是有的。

你!柳心瑜猛地站起身,冷笑连连,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凭你还想指使我父亲做事?姚氏心中亦是不快,只冷冷说道:不是指使,而是事实。

你能代表柳老爷过来,我们感到很感激,但沈家祠堂决不能让女人入内,即便是我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这事儿柳老爷也是知道的,你回去告诉他,想必他会理解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心瑜又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她狠瞪了书华一眼,也不去管一旁面色惨然的沈书画,直接甩袖而去,气冲冲地离开了暖阁。

话算是谈崩了,但该做的礼数还是得做足。

姚氏让红秀寻了个人送柳心瑜出门,免得她等下不识路又闯出个什么岔子。

暖阁里就剩下姚氏、书华与书画三人,瞅着姚氏欲言又止的模样,书华适时地站起身,正准备告辞的时候,书画忽地站起身,朝姚氏说道:我有些累了,想回房歇歇。

她的声音很低,似是在极力掩盖些什么。

姚氏很是担忧:这事怨不得你,你……我先回去了不等姚氏说完,书画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姚氏叹了口气:这孩子终是犟了些……书华没打算配在这里给她当陪聊,也开口告了辞,在姚氏接连的叹气之中走出了暖阁。

没想到柳家当真要退亲,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书华心中一时也没个底,刚才勉力找了个借口将这事儿给堵了回去,但柳家那边肯定不会罢休。

如今她就盼着二哥快些回来早些把这烂摊子给收拾可,柳家老爷那可是在官场打滚的人,自己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回到兰苑,就听见对面院子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霹雳乓啷的好不热闹,间或还能听见有人的哭声,恐是沈书画又在闹脾气了。

青巧像是怕了上次沈书画,一听到这声音就没来由地一哆嗦:三小姐,又有谁惹了大小姐?书华无奈地笑笑:谁能惹她?她那副性子谁敢去惹她青巧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那咱这段日子可得离她远点儿,凭地撞到枪口上又被她当做出气筒。

嗯,是得离她远点儿。

两主仆一边说着,一边迈进自己的院子。

此时君庆正领着两个粗使丫鬟在扫院子,因着昨天落了不小的雪,将这院子又盖了一层,今日却又出了点太阳,半融的残雪最是滑溜,很容易就把人给摔着。

君庆见着小姐回来了,赶紧放下扫把屈膝行礼:见过三小姐。

书华示意她们不必多礼,正准备踏进屋门槛的时候,被人从后面给叫住。

她回头望去,却见绿思正从对面的院子里跑出来,气喘吁吁地来到书华面前:三……三小姐,大小姐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手臂,求您快去看看吧书华一愣,一边吩咐君庆去让王管事寻大夫,一边大步朝对面的院子走去。

才刚进了屋,就见满地狼藉,破碎的瓷片到处都是,有些一块瓷片上还沾了些鲜血,想必就是书画刚才摔到的那一块。

一屋子的丫鬟面带惶恐,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

书华示意她们立刻起来,快些将这里收拾干净。

等到将她们都给打发了,书华方才进得里屋,见到书画正坐在床边上,脱了厚厚的外衣,右手的手臂上满是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白的中衣。

一个小丫鬟就蹲在旁边为她找伤药包扎,因着心里紧张,双手不停地发抖,翻了半天也没翻出瓶合用的伤药。

沈书画本就心情不佳,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烦不已,阴狠地扫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那小丫鬟一时被吓得红了眼,抱着药箱子想走又不敢走,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道:小姐,您流了这么多血……滚出去小丫鬟身子一抖,当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了出去,却见门口见到书华,当即跪倒在地:三……三小姐……这时候,沈书画也注意到了书华,惨白的脸上立时露出几分嘲讽,阴阳怪气地冷笑道:落井下石的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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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书华就坐在屋里的炕头上看书,耳边隐约能听到从对面院里传来的哭喊声。

如今已是入春,但北方的天气仍旧停留在寒冬时节,外头残雪稍去,寒气犹在,最是容易感染风寒的时候。

书华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话本翻到最后一页,故事是个完美的大结局,才子佳人结为夫妻,至此幸福地过着小日子。

这故事有那么点像中国版童话,灰姑娘巧遇落魄官家公子,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最后私定终生,公子后来金榜题名高中而归,与灰姑娘共结连理双宿一起飞,成就一段完满佳话。

书华对这种千篇一律的故事感到无语,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共富贵却不可以同甘苦,同理,也会有很多人可以同甘苦却不可以共富贵。

灰姑娘已经过惯了什么都没有的贫苦日子,让她一夜之间翻身做主人,打理那么大的一个官宦之家,敢问她真能做得好吗?再者,当那公子中了状元当了高官,眼中的世界自然就与从前不一样了,有了对比,他会渐渐地发现,从前在他眼里很美的灰姑娘其实并不那么美,甚至于觉得她……很粗俗很愚蠢,完全登不上大雅之堂。

虽说糟糠之妻不可弃,但这心里的隔阂又岂是伦常道理可以约束的?其实这个故事有那么点像东汉时期的刘秀与阴丽华,当初说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的壮言,结果还是娶了郭圣通,或许他有他的苦衷,但那份曾经在年少轻狂时候说出来的爱,最后还不是没能敌得过世事变数?书华忽然有一种想要将这个故事继续写下去的冲动,她招来青巧,让她立刻去寻些笔墨纸砚过来。

因着上一世曾陪着酷爱书法的父亲练过几年的字,她这一手毛笔字虽然称不上漂亮,却也像模像样。

青巧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不多问,安静在旁帮她磨墨。

书华的文言文不怎么好,能看懂那些寻常话本都要靠自己瞎蒙拼凑,实在学不来像古人那般遣词造句,想着这些东西也只是自己看看,就算写得乱七八糟估计也没人知道,干脆就放心大胆地写了起来。

等写完了一张纸,书华忽地停下笔,瞥了一眼一直盯着自己的青巧,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觉得我这写得怎么样?青巧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姐真会说笑,奴婢虽然曾经跟着小姐识过几个字,但也仅限于那几个简单的字,这么一大篇文章奴婢可看不懂,小姐凭地笑奴婢了。

不认得就好要是认得的话,书华可就真的头疼了青巧又瞅了那张纸上的字一眼,细声呢喃:不过……小姐这字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以前小姐写字总是很小很工整,可是小姐现在的字看起来比从前大了许多……书华心里咯噔一跳,面上不动声色色:写得太小不容易看清楚,而且这么久没写字了,手有点生疏,这些出来的字自然有些不大一样了。

青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姐说得有道理。

幸而青巧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要不然的话这一关肯定要难过了书华不由暗自抹了把冷汗,手下写得字也不似之前那帮随意,特意小心地将字写得小巧工整些。

她这字写得连不识几个字的青巧都能看出端倪,日后要是再碰上其他需要写字的时候,还不得被人给戳穿了去?还是赶紧练练字得好。

想到这里,书华抬头又问:你把我之前临的字帖收到哪里去了?我可得翻出来好好练练,免得这字丑了见不得人。

青巧撇嘴一笑,随即去到书架前,搬来凳子在上面翻找:小姐从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爱练字,老爷曾经还为此跨过您好几回,气得那大小姐接连十几日都躲在屋里拼命练字,才把您给比下去了那么一点点……说到这里,她忽地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书华一眼,见她并无异样,方才松了口气。

她从最上面一层抽出一沓字帖,下了凳子之后送到书华面前:虽然老爷说大小姐的字有那个什么风骨,但奴婢觉得小姐的字更秀气,更漂亮一些书华接过字帖,一边随手乱翻一边笑道:看来你的眼光是比父亲还要好咯?奴婢哪里比得上老爷那般才学?只是二少爷曾经说过,写字不是一蹴而就,必须长年累月的坚持才能有所成就。

可大小姐却用十几日的时间超过了您,那基础肯定打得不牢实,光靠表面功夫占了便宜,赢也赢得不光彩这青巧一向对沈书画没什么好感,在经过上次绿慧的事情之后,表现得愈加明显。

书华不由暗自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她道:父亲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既然能夸奖大姐,那必定是大姐有什么过人之处。

青巧,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做事情也不能只浮于表面,你这脾性可得好好收敛一下。

青巧悄悄吐了吐舌头,低头应下,眼中却未见认真之色。

见她听不进去,书华也不能强求,只得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去翻看字帖,顺手照着上面的字迹去写自己瞎掰出来的故事。

这沈书华之前的字可真是隽秀小巧,每一撇都写得尤为小心细致,生怕错了那么一点点,如此写出来的字乍一看去,却是真的舒适精致。

但细细一看,却又觉得这些字未免太过死板,几乎完全是按照字帖上面的字写出来的,没有半点自己的想法与意思,看久了便觉得很是无味。

书华虽不喜欢,却也只能照着那些字去写,尽量让自己的字与之接近。

只不过,写字这种事情的确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还得以后慢慢地去练习,才能一点点改掉自己原本的写字习惯。

书华琢磨着,今后得给自己空出一段时间来练练字,千万不能给人寻了自己错处才好大概了写了百来字的样子,书华就觉得手腕有些累了,丢开笔打了个哈欠。

青巧将冷掉的茶端下去,换了杯新鲜的热茶端上来:小姐,快到午时了,可是要传饭了?原来已经到中午了书华写了个把时辰的字,写得头晕眼花,竟是一时忘记了时间。

眼下听到:青巧提起用饭的事情,书华这才觉着真有些饿了,点头道:嗯,去传上来吧。

等到青巧下去,书华从炕头上爬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稍微恢复了精神。

她来到饭桌边坐好,等到饭菜端上来后,便提起竹筷开始用饭。

吃完了饭,书华又爬回去写了半个时辰的字,实在有些累了,方才停了笔。

她让青巧过来将笔墨纸砚收拾干净,顺带吩咐她,等到那些写好的字都干了,再让她好生收起来。

吩咐完这些,书哈就懒洋洋地滚到床上去午休了,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却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搅得她心烦意燥。

她烦躁地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很想当做没听到,那声音却是仍旧不肯散去,愣是将她从睡梦之给喊醒了。

书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极度不满地瞪着站在窗前可怜兮兮的青巧,要是她没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书华非得要掐死她不可青巧后怕地缩着肩膀,垂眸看地,低声说道:刚才奴婢出去的时候,见到三老爷与四老爷忽地回来了,正往祠堂那边去了。

奴婢担心会出事,就想着把您喊起来……回来就回来,能有什么事……等等,你说他们去祠堂了?青巧点点头:那个方向是往祠堂去得没错。

书华蓦地从床上跳下来,匆匆换好衣裳之后,一边吩咐君庆去叫刘管事到祠堂来,一边带着青巧急忙出了门。

眼下二哥不在家,家中便无人再能入得祠堂,眼下三爷与四爷忽然去那祠堂做什么?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绝对不相信他们是来给父亲磕头的等到她赶到祠堂的院门口时候,却见姚氏早已在里面,还有沈书画也在那儿,二人神色铁青。

在她们对面站着三爷与四爷,两人皆是一副皆是一副得意之态,尤其是四爷,那双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这气氛……看起来有那么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只听那姚氏冷声道:如今家中闭门谢客,你们这般大胆闯进来,到底是何居心?我说二嫂,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三爷一脸的笑眯眯,只那双眼睛看起来怎么都觉得不安好心,我们都姓沈,都是这沈家嫡亲之人,如今只是回家看看二哥的丧事办得怎么样了,又有何错?你们早在老爷生前就已经与我们分了家,你们如今与我们便是那路人,如今沈家即便有事,那也与你们无关,还请你们自行离开姚氏本就生得娇媚,眼下虽然穿着素衣白裳,但那眉目间的媚态却是不自觉地散发出来,看得三爷直眯眼睛,心中一片瘙痒。

如此俊俏的娘儿们,倒真是可惜了却听他笑着说道,一双眼紧却不住地在姚氏身上打转:二嫂这话说得当真伤人心我们兄弟两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帮帮你们。

你想想看,如今二哥不在了,才倌儿的年纪也还小,家里的事情你可以暂且担着,但沈家族里的事情总不能也让你担着吧?旁边的四爷适时地接上话:三哥说得没错,族里的事儿耽搁不得为了沈氏家族着想,我们想请才倌儿让出沈氏族长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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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洋洋自得地望着她:我们这可是好心好意如今才倌儿年纪小,难以服众,我们便想着替他暂时代理这族长一职。

等到他长大了,我们再将这族长的位置换回去,如此有什么不好的?既是已经清楚了对方的来意,姚氏反倒冷静了不少,冷眼瞅着他们:族长一事非同小可,岂是你们说换就能换的?再者,这族长一职向来是传嫡不传旁,这几百年的祖制难道能因你们几句话就改了?二嫂,你为什么如此喜欢曲解我们兄弟两的意思呢?我都说了,我们只是暂代族长一职,并未替换。

祖宗的制度我们自然不敢去改,但这事情关系沈氏一族的大事,耽误不得,咱们可以事宜从权呐谁会信了你们的鬼话?沈书画死死瞪着他俩,眼中盛满了嫌恶,你们不过就是想从我们这儿骗走族长之位,何必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四爷眉头微皱:长辈们说话,你这些小辈插什么嘴你们少在这里倚老卖老就凭你们这副样子也配做长辈?你们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三爷不满地扫了她一眼,如今柳家要退婚的事情我们可是知道的,如今你不但不好生讨好着我们,求着我们让族的老人去柳家说说好话,反倒还在这里目无尊长,你当真不在乎这门亲事了?一下被戳中死穴,沈书画的脸色唰地变白,嘴上却仍是不肯讨饶: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柳家何时说过要退亲了三爷面带嘲讽:你真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今早上那柳家大小姐还来过来了,这二哥去世,那柳老爷却连面都不露一下,就只是让一个女人过来意思意思。

瞎子都能看出这是怎么一回事沈书画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那又怎么样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我求着你们去帮我吗?少做白日梦你这丫头嘴巴倒是挺硬的,也难怪柳家会想要退亲,像你这种连几个侍妾都容不下的女人,就算进了门也不过是个被休的命,何必再嫁过去丢人现眼呢?你沈书画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冲上去却被绿思给死死拖住。

姚氏示意书画冷静:柳家是大户人家,没有合适的理由定然不会轻易提出退亲的事情,你可别自乱阵脚。

她又朝绿思使了个眼色:你先扶小姐回房,这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千万不能再乱动了绿思赶紧领命,硬着头皮愣是将沈书画给拖出了院子,却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直站在那里未说话的书华。

两方相对,却是书画先收回了视线,直接甩去绿思的搀扶,提着裙摆就飞快地跑开了。

绿思朝书华问了好之后,便赶紧追了上去,就怕沈书画再有个好歹,她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因着绿思的声音,院子里的人都注意到了书华的存在,纷纷将视线投到她身上。

尤其是那四爷,见到书华之后当即眼中精光一闪,满怀热情地喊道:这不是华姐儿吗?怎地站在外头一直不进来,可是被你那个庶出的姐姐给吓到了?你且放心好了,有我和你三叔在,定然不会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听着他故作亲切的语调,书华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上前行了一礼:三叔四叔,你们今儿个怎地有空过来了?三爷笑道:我们这不是担心家里忙不过来,想要回来帮帮忙嘛就是就是四爷赶紧附和,我们尤其担心你年纪小会吃亏,你二哥又不在,万一被人给骗了吃了大亏,岂不是对不住你九泉之下的父亲?我们这也是于心不忍呐书华微微一笑:我很好,不劳两位叔叔担心。

二哥虽然不在,但还有太太和大姐在,她们会好好照顾我的,你们务必太操心了。

倒是你们这么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实在有些不合礼数,如今这家里还在办丧事,实在不宜接待客人,二位叔叔你们看……能不能先离开?三爷与四爷脸色俱是一沉,尤其是四爷,眼中神色不善:我们好心好意上门来看你,你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还明着赶我们走?你这眼里到底还有没我们这两个叔叔叔叔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眼下家里这事情实在是多,若是怠慢了你们可就是罪过了书华避过他尖锐的目光,继续从容说道,等日后家里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再派人送帖子过去,请你们上门来做客,如何?三爷忽然地低低地出了声: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把我们全当外人咯?当初分家之时,三叔与四叔就说过,从今往后沈家之事再与你们无关。

书华不顾他俩越来越阴沉的神色,缓缓道,如今你们肯回来看看父亲,与我们而言已是莫大的惊喜,但这些毕竟是我们的家务事,实在不方便外人插手。

对了。

这些话……我记得上次二哥就已经与你们说清楚了,你们可还记得?三丫头,你如今可真是被那姚氏灌了**汤,这说起话来也是稀里糊涂的三爷忽地提高音调,一双眼睛阴森森的,你怎地说我们是外人?我们可是你嫡亲的叔叔,而那个姓姚的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外人,你现在颠倒是非黑白,难道真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清楚了书华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尽力保持与他平视的角度:三叔,糊涂的是你们不是我。

你们已经分家而居,这是族中老人们都公证了事情,按理说你们就已经不再是沈家本家的人,这沈家的事情就不该再劳你们操心。

三爷一声冷哼:你三婶说得果然没错,你这丫头是翅膀长硬了,如今尽说些混账话依我看来,这根本就是姓姚的在捣鬼,故意害死了二哥,然后又给才倌儿与华姐儿灌了**汤,就等着谋夺沈家的财产姚氏脸色剧变,一字一句地咬牙道:说话要讲证据,你这般胡说八道,平白污了我的名声,你就不怕我到族里去告你一状?哼不过一介妇人之流,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沈家的当家主母,可以为所欲为了?三爷不屑地睨着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家当初二哥要扶正你,本就不合规矩,若非你当时了救白氏而掉了个孩子,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坐上正妻之位?说到底,你不过也只是沾了白氏的光而已够了姚氏被人提及往事,一张脸被气得涨红,双手更是紧紧握成拳,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这里是沈家,由不得你们这般撒野,立刻给我滚出去这一声怒吼气势非凡,愣是将在场人都震得一愣。

那三爷四爷反应过来之后,自觉被女人吼得愣住失了面子,脸上亦是变得极难看。

四爷眉头紧皱,亦跟着拔高语调冷声说道: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还敢有脸出来见人如今二哥不在了,你根本就没资格再留在沈家。

按例,我们可以把你卖出去,让你彻底滚出沈家,你若是识相,就该给我乖乖地劝才倌儿交出族长之位,免得再在这里丢人现眼原本气极的姚氏听到这话,猛地一震,眼底开始泛起隐隐的不安。

膝下没有儿子,这对她而言绝对是个致命的弱点,若是族人拿这个说事儿,她即便委屈也只能无可奈何。

见到姚氏有些惧意了,那四爷逐渐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既是害怕了,就赶紧照着我们收的去做,休得再在这里妨碍我们书华确实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族长之位本是父亲传给二哥的,你们这般巧取豪夺,难道就不怕族人责骂,外人耻笑吗?四爷侧身看向她,方才的得意之色迅速被懊恼代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们这事儿已经跟族里的几个老人说过了,他们说只要才倌儿同意,这族长之位就可以由我们暂代。

书华冷笑:谁知道你们暗地里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骗得族人们轻信了你们的花言巧语。

三丫头,你这话可是越说越过分了我们好歹是你的亲叔叔,你比不得沈书画那个庶出的臭丫头,你与我们那可是名正言顺的亲人关系,何以老是胳膊找向外拐?你若是再这么胡说八道,小心我们对你翻脸无情书华冷冷瞅着他们:怎么?你们还想打我不成?我们是你的叔叔,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们替他教训你这个做晚辈,又能有什么错?书华怒极反笑: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青巧,去叫人来,立刻把这两位‘叔叔’给我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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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爷与四爷却是毫不畏惧,照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他们真不信书华真会让人将他们赶出去,那样子更带着几分的得意。

姚氏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瞧着三爷四爷与书华剑拔弩张的气势,两方谁也不肯退让,心下更是忧急如焚。

她好几次想上前来劝阻他们,但一想到四爷方才说的那些话,不由踌躇起来。

老爷不在了,才倌儿现在也不在家,如果三爷与四爷当真要让族人将她赶出沈家,她又能有何办法。

还是暂且按兵不动,观望一番的好。

书华挺直腰板,冷眼瞅着他们:我奉劝你们一句,族长之位你们想都别想而今二哥虽然年轻,但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继承族长之位那是理所当然你们如今妄想欺辱我们,他日我就让二哥以开国公的身份进宫面见皇上,以妄图打**常嫡庶为由,请圣上来裁断此事,看看你们到时候该如何自处四爷面色猛地一变,他竟是差点忘了沈书才如今承袭了爵位,拥有了可以进宫面圣的资格。

到时候若将这件事情闹到圣上面前,无论结果如何,自家允倌儿的前程可就堪忧了倒是旁边的三爷显得不那么慌张,眼中满是不相信:这事情闹大了,对你们对沈家又有何好处?结果只会平白污了沈家的名声,让世人耻笑沈家家风,你们可真敢这么做?|书华毫不示弱地盯着他: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你们既能如此绝情,我们怎么就不敢玉石俱焚四爷已是有些怯弱了,语气也不由地放缓了:我说华姐儿,我们当真是好心为你和才倌儿,你若是不领情就算了,可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要想我们不追究也行,除非你们立刻离开这里书华凝眉沉目,说话掷地有声,沈家这几日闭门谢客,还请你们自重先不管四爷是何反应,三爷早已是大怒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晚辈,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臭丫头,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说他们?三爷上前一大步,仗着身高的优势从上往下看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怒光:我们和气与你说话,那是给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给脸不要脸的是你们书华傲然抬头,怒目而视,这里是沈家的祠堂大院,你们就敢妄图谋夺族长之位试问一句,在你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沈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置沈家百年族规于何地?你们难道就不怕父亲和爷爷在地下死不瞑目吗?够了!你这个死丫头当真是不怕死三爷被气得脸色发白,右手高高扬起,顺势就要落下去时候,却被眼疾手快的书华一把抓在手里。

她死死抓住他呃手腕不送,冷然笑道:凭你也想教训我吗?这个世上除了我爹娘之外,还没人能打我三爷已然被彻底激怒,仗着身强体壮,使劲地挥开她的手,因着气力太大,一下就将她给甩了出去。

昨日的冰雪还未完全融化,她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朝前面倒下去,顺势跌倒在地。

青巧叫来了君庆与王管事,他们才走进院子,刚巧就见到这一幕,当即又惊又怒。

青巧一边迈开步子冲过去将书华扶起来,一边冲大声喊道:打人了有人打小姐了,救命啊那君庆也是愤怒异常,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随手在院门捡了把扫帚就冲了进去,使劲朝三爷那边扑过去。

其气势甚为凶狠,那下手也是毫无留情,打得三爷又怒又怕,有手臂去挡了几下,都被扫帚柄给狠狠抽到,生生抽出了好几道血印子那王管事见到这一幕,不禁又气又急,一边让人去拉住发了疯的君庆,一边差人将三爷与四爷团团围住。

方才那些个下人大多都见到了书华被推倒在地的一幕,有些忠于沈家的老人已然心生不满,还有些人急于趁这个时机向三小姐表现自己,也都纷纷操了扫帚与木棍,跟着君庆一道朝三爷打过去。

可怜原本什么也没做的四爷也跟着遭了秧,身上无故被打了好几下,疼得他不住地鬼喊鬼叫。

一时间,两方厮打作一团,场面完全失控。

王管事却也顾不得这么多,当即冲进去将躲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姚氏带出来,安置到安全的地方,以免被误伤。

他回头见到三爷与四爷仍旧被困在里面被群殴,却也只能急得在一边直跺脚,不停地大喊住手。

混乱之中,书华被青巧从地上扶起来,动作之间,书华只觉得手心一片火辣辣,拿起来一看,却见两只手掌都擦破了皮,不时就开始冒出鲜血。

青巧赶紧掏出手帕将她把手包住,奈何她只有一条手帕,另一只手却只能就这么任其流着血,急得青巧红了眼眶:小姐,您受委屈了书华早已注意到周遭乱哄哄的样子,手上那点痛反倒不怎么在乎了,她赶紧叫来快急疯了的王管事,让他赶紧叫几个力气大的家仆过来。

王管事领命,转眼就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过来,的那几个护院已然奉命扑了上去,竭尽全力方才勉力将沈家下人们与三爷四爷强行分开。

此刻的三爷与四爷已然被打得皮青脸肿,尤其以那三爷为甚,一身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头发也已经散乱开来,那双原本半眯着的眼睛因着不知被谁打了两圈,此刻是真的只能半眯着了瞧着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王管事忍住想笑的**,上前拱手道:三老爷、四老爷受惊了,老奴这就去给你们请大夫。

不必了三爷一声冷哼,想要骂人却因为扯动被打破了的嘴角,而痛得更加厉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瞪他。

四爷早已是被打怕了,此刻好不容易脱了身,当即捂着被打肿了的脸颊冲出了院子,逃也似地离开了沈家。

被狠心抛下的三爷更是觉得气血上涌,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再留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便宜,权衡之下,也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了。

瞅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书华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到这一院子的狼藉,也不知是哭是笑。

那久未说话的姚氏这才走上前来,望着她手上的伤关切问道:怎么样了?可是要人去寻大夫?书华淡淡道:只是点擦伤,不碍事儿。

方才让太太受惊了,是我顾虑不周,抱歉。

姚氏随即想起自己方才一直躲在旁边什么也没做,不由面露几分尴尬:是我连累了你,该是我向你道歉的。

书华无所谓地笑了笑,却是没有再与她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招呼了王管事留下来收拾残局,便扶着青巧回房去包扎了。

虽然只是擦破了皮,但手上却是沾满了冰冷刺骨的冰水,加上风那么一吹,她只觉得一双手都快没知觉了。

君庆也在此时跟了上来,虽然喘气有些急促,所幸的是身上没什么损伤,只是头发稍稍有点乱而已。

她紧张地跟在书华身后,方才王管事原本是要罚她的,但见她是书华屋里的人,王管事至今还清楚记得上次书华为了个青巧与姚氏大闹一场的事情,心中犹存忌惮,再念及这君庆是因为护主心切才动的手,那王管事也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跟着书华跑了。

等到书华回到兰苑,青巧就赶紧吩咐了君瑶去打热水,又让君翠去取了伤药过来,自己为书华止血上药。

君庆瞅见书华冻得双手发抖,默默将火盆烧旺,再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一屋子丫鬟忙活了一会儿,那许大夫终是被请了过来,他亲自为书华上药包扎,并留下了两瓶丸药与一包药粉,丸药让她每日一次两颗服用,至于药粉则每日一换,伤口万不能沾水。

青巧仔细将大夫的话记在心上,然后恭敬地送他出院子,让君翠领着他去账房领诊金。

书华望着自己被包得扎扎实实的双手,放到火上烤了烤,等到不觉得那么冷了,方才将一直默不作声的君庆叫到跟前,瞧见她一身完好,面色倒也缓和了些:你方才太莽撞了。

君庆垂下头:奴婢知错了,甘愿受小姐责罚。

她是为着自己才打的人,书华也不可能真下不狠心去骂她,但这事儿毕竟处理得不妥当,日后若再碰到这种事情,家里聚众闹事打架,传出去会让人怎么看沈家的家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这事就算了,下次再遇上此事,你切不可像今日这般莽撞。

我与太太都在场,要怎么做你也要看看我们的意思,凭地这般莽撞打人奴婢谨遵教诲,下次再不敢了。

书华点点头,瞧着外头的天色也快黑了,便对她说道:估摸着元宵做得也差不多了,你且去厨房看看,若是做好了的话,就分别给太太和大姐那边送一份过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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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华坐在炕头上,抱着软乎乎的被子,面前摆着三碗不同口味的元宵。

只要她眼睛瞟一下,青巧就能知道她要吃那一种口味的元宵,赶紧用勺子舀着送到她嘴边上。

她所要做的,就是张开嘴巴,将元宵咬掉一口再咬掉一口,如此反复循环。

君瑶就捧着帕子站在旁边,时不时就上前来为她擦拭嘴角,动作轻柔舒缓。

现在的书华感觉自己就像个手脚全断了的公主,惬意地享受着众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然后露出一张资本主义者的嘴脸,表示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元宵的味道不错,远比她在现代那些用机器制作的元宵要好吃得多吃了十来个,书华总算是吃饱了,便招呼着青巧她们都下去吃元宵。

反正厨房做的元宵有很多,今天不吃完也只能扔了,怪浪费的。

君翠等人自是欢喜地谢了恩,相互拉扯着地跑了出去。

青巧担心她双手不便,便推说自己不爱吃元宵,执意要留下来陪着她。

书华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

书华在炕头上坐了会子,想看书但光线不好,怕会看坏了眼睛,况且手上还包着厚厚的白布条,想要翻书怕是有些困难的。

至于今早定下的练字大计,如此又得往后搁置一段时间了。

她坐着实在是无聊,就拖着青巧与自己说话:听人说太太今天傍晚在祠堂前跪了个把时辰,直到现在还没起来?青巧点点头:奴婢去厨房端元宵的时候,碰到红秀时候听她说的。

自打您走后,夫人就一直跪在祠堂前没起来,说是要向沈家列祖列宗忏悔今日下午发生的闹剧。

这天寒地冻的,她若是再病了可怎生了得?你们都没个劝劝她?青巧因着上次被关进地窖的事情,至今仍对姚氏存着几分怨怼,如今见姚氏这般受罪,心中不可谓不痛快。

眼下听到书华这么问,她下意识地露出几分冷漠:红秀劝了几回,完全没用,家里其他下人也没人去劝,就由着她去了。

书华知她心中所想,心道这丫头终究不是个有心机的,日后少不了还有苦头吃。

只不过,也就是因着她这副性子,自己才能更加地信任她:大姐那边不知道?大小姐今天下午也一直窝在房里没出来,方才您差人送去的元宵也被她给打翻了,青巧不满地撇了撇嘴,绿思她们怕受到责骂,都不敢上前劝说,只能守在门口小心伺候着。

估摸着书画是在为下午三爷与四爷说的那番话在发气,眼下自己还是在带伤在身,自身难保之时最好还是离她远点,免得被殃及池鱼。

说起三爷与四爷说的话,书华不免又想到那句丢了孩子保护白氏的话,状似无意地说道:怎么说太太当年也救过我娘亲,眼下也该去看看她,也算是替娘亲给她的报答吧……小姐,您可别做这傻事,青巧目露焦急,您当时还未出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凭地被人给蒙蔽了书华一愣,感情这是自己出生之前发生的事情,那还需要装得这么辛苦干嘛她干脆地大大方方地问出来: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三叔会说太太保护了娘亲?青巧忽然有些郁闷地皱起眉头:这事儿奴婢知道也不清楚,反正当时老爷对外宣布的就是夫人救了白夫人,在白夫人仙逝之后,老爷念着她曾经救过白夫人,认为她会善待您与二少爷,便扶正了她为正妻。

至于其他的事情,奴婢曾听其他瞎猜过一些,但毕竟不知道真假,小姐,您还是别的听得好,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信不得。

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书华八卦的胃口被吊得老高,不停催促着她继续往下说。

青巧被催得推脱不得,只能无奈地说下去,只是在提及某些事情的细节时候,她会刻意地忽略或者修改一下。

毕竟这事儿的真相谁也说不准,若真是全盘说出来,惹得书华生了气,回头指不定就会把那些嚼舌根的人尽数挖出来惩治一番,到时候她心里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这事儿有好多个版本,有说是白夫人自从生了二少爷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需要用药材整日将养着,在怀您的时候身子骨更是越来越差,时常会有昏过去的现象,后来有个游方大夫给白夫人看过了病,开了一副灵药,说是需要用刚出生幼儿的胎盘做药引,如此可以治好白夫人的病。

当时正好夫人怀了孕,为了赶在白夫人生下孩子之前给她吃上胎盘,夫人就主动提出要催生,然后果真提早一个月生下两人孩儿,她用胎盘给了白夫人做药引,结果您顺利被生了下来,而夫人的孩子却因为早产而夭折了……书华一愣,倒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欠着姚氏这么大的一份人情。

不过,为什么姚氏的孩子会这么倒霉?既是决定好了要催生,之前一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才是,而且,为什么那孩子早不夭折晚不夭折,偏偏在拿出了胎盘之后就夭折了书华不由自主地阴谋了一番,指不定这里面就有自己那位母亲的功劳,想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点手段必然是有的……咳咳,原谅她这个不孝的女儿吧,竟然为了满足八卦之心而去编排自己的亲生母亲当然,这件事也可以换个方向想想,也有可能是姚氏为了在老爷对她心存愧疚,故意牺牲了自己的孩子,至于证据嘛……如今姚氏端坐在正室的位置上,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青巧又接着说道:还有人说是那时正好是年关,家里的人下人们大多都放了假回去,剩下的人也大多都各自成堆地去玩耍过年,夫人正好就在这个时候要生了,家里原本料着夫人这时候会生,就特意留了个稳婆在家里,那时正好派上用场。

可哪里晓得,白夫人忽然也要生了,可家里的稳婆就那一个,夫人得知此事之后,就主动提出让稳婆先去白夫人那儿接生。

老爷自然是同意了,结果白夫人顺利生下了您,而夫人那边却……书华又不免开始阴暗地朝某一方面想去——明明有两个待产的产妇,为什么家里只留着一个稳婆?而且家里生过孩子的婆子也不少,让她们去为姚氏或者白氏接生,应该都不成问题才对,为什么姚氏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到底是白氏为了杀掉姚氏的孩子而故意安排的,还是姚氏为了博得老爷的愧疚而刻意忽视掉这么致命的安排的,亦或是这两者都有?青巧接下来又说了好些个不同故事的版本,综合而言,既是姚氏为了保住白氏的孩子……也就是书华,牺牲了她自己的孩子,如此在他人眼里留下一个是姚氏拼命保住白氏以及书华的事实。

等这一切说完了,青巧方才说出了自己的一点见解:奴婢原本觉得夫人是个好人,可她这些年来对您一直不冷不热,特别是在大小姐抢了柳家公子的时候,她还在旁帮着大小姐。

如此看来,她对您并不如老爷当初希望的那般好,您还是别去劝她了。

说了这么半天,她竟还记得让自己不要去劝说姚氏的事情书华不觉暗自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既然咱家的青巧姑娘发话了,我哪里还敢不从呢?青巧俏脸一红:小姐凭地臊人家见她那副不好意思的小样儿,书华忍不住勾起嘴角坏笑了起来,君瑶等人正好在此时回来了,瞧着书华开心的模样,都不由好气地凑过来问道:何事得以小姐笑得这般开心?书华又瞥了青巧那张红脸一眼:我在这里寻思着青巧这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她寻个好人家,好让她嫁了。

不等青巧辩解,那一群丫鬟就扑了上来,揪住她不停地调笑,场面好不热闹。

可怜的青巧被众人问得百口难辩,一双眼睛直往书华这边瞟,眼巴巴地瞪着她来救自己。

只可惜书华瞧着她那般哀怨的眼神,不但没伸出援手,反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惹得那青巧又闹了个大红脸。

如此折腾了一番,等到时候不早了,书华在青巧的伺候下脱了衣裳、散了头发,钻进了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头。

临睡之前,她的脑子里还回想着青巧与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到底是哪般,这屋里的女人可真是没一个简单的……一觉睡到大天亮,书华从被窝里懒洋洋地伸出被包扎得严实的双手,打了个打哈欠,在青巧与君瑶的伺候下爬起了床,换好衣裳吃过早饭,便领着青巧出了门,准备去云和院去请安。

书华暗自琢磨着,不知道姚氏这个时候还有没有跪在祠堂门前,可千万别让自己白跑了一趟。

囧rz原本今晚上想要粉红加更的,我又没能做到,求你们抽打我吧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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