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估了格兰特这一点上,哈勒克决非独自一人。
多数人也都是如此。
格兰特很少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有一个人曾形容格兰特普普通通,其貌不扬,衣冠褴褛,仿佛是一个拿半薪的退职者。
另有一个人曾说他简单得像一只旧鞋子。
此外,他还有沉默的习惯,而且像一位历史学家说的那样,格兰特有一种奇怪的特点:他一到任何人群之中,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然而在格兰特指挥下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格兰特憔悴外表下掩盖着一些不平凡的天然素质。
其中的重要素质之一是自信自立。
格兰特这一素质立即受到他的最高统帅林肯总统的欣赏。
当时联邦军队一系列将领都缺乏决断力和负责勇气,令林肯感到失望。
林肯曾对人说:你知道那些别的人是怎样的。
每次我让一个人指挥军队,他就会向我提出一个作战计划,对我说他不知道这计划行不行,但如果我认为可行,他就努力去做,这就是说成败要让我负责……格兰特却不是这样。
他并不向我解释他的计划如何如何……我高兴的是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他能够不依靠我而自己前进。
现在再说国务卿菲什,他一定同情那些窥视格兰特帐篷的军官。
他也看不透格兰特总统的想法如何,但他不像林肯,他是很希望知道的。
他决心尽力做好他所能做到的惟一的事,就是尽力让总统能够容易地做出选择。
在随后两个月,这位国务卿玩命似地争取与西班牙人谈成协议。
尽管马德里与华盛顿之间电报来来往往,却依然没有谈成。
古巴局势进一步恶化了。
忠于西班牙统治的人天天都在屠杀起义者和他们眼中的可疑分子。
而总统此时似乎日益倾向于承认起义者。
他加强了部署在加勒比海的海军。
8月,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耐心。
有一次在外地旅行时,他指示菲什起草一项声明,意思是如果美国最新的建议仍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复,就要承认起义者。
菲什担心总统是受了罗林斯的影响。
他又一次说服了总统再等一等。
然而,除非形势好转,否则总统似乎迟早会下达承认起义者的命令。
整个夏末,国会、报界和公众在古巴问题上都显示出激愤之情。
8月30日,《纽约太阳报》说政府有责任立即干预古巴局势……然而现今政府的行政部门如此缺乏高瞻远瞩,如此懦弱无能,我们无法指望它来履行这一职责。
格兰特从外地回到华盛顿。
第二天要召开内阁会议,古巴是首要议题。
国务卿菲什和陆军部长罗林斯就要摊牌了。
菲什对这场摊牌忧心忡忡,原因有二。
一是总统的想法根本无法预测。
格兰特在内战期间的表现已充分表明了这一点。
英国诗人马修·阿诺德1877年见到了退休后访问英国的格兰特,曾撰文论述格兰特其人其事,其中谈到许多人对他内战期间指挥才能的看法。
阿诺德说格兰特:像一个商人,拥有无限的人力财力,并且毫不怜惜地使用它们,所以才能把南方拖垮,我想格兰特就是这么一个人。
然而,格兰特手下的士兵的伤亡率低于南军。
阿诺德也没有看到格兰特的一个过人之处,那就是他有决心迫使敌人战斗,为此不惜在必要时冒巨大风险。
林肯对不少将领感到失望,却非常欣赏格兰特的敢做敢为,曾指出要知道格兰特在哪里,就看哪里在打仗。
他在哪里,哪里就有动静。
虽然承认古巴起义者有可能使国家走上战争之路,但菲什知道格兰特是不可预测和不畏风险的。
内战期间的维克斯堡之役即是一例。
维克斯堡在密西西比河东岸,是南军重兵把守的要镇,北军能否攻占它,是西线战局胜负的关键。
1862—1863年,格兰特的部队被阻挡在维克斯堡以北。
该镇北面坚固设防,仅南面防线薄弱,但北军很难进到该镇以南。
南方邦联军队沿密西西比河14英里长的峡谷部署了炮兵,防止北军沿河南下。
格兰特的司令部当时设在马格诺利亚号船上。
他把自己关在一间小舱房内,不停地抽雪茄,冥思苦想。
参谋们只好在外面焦急等待。
格兰特想出的主意大概是内战中最大胆的一个作战计划。
他决心让北军两万多人的部队乘船,趁夜幕掩护沿密西西比河西岸南下,尽量避开南军炮火,减少损失。
一俟驶过维克斯堡,再登上东岸北进,进攻该镇。
这支部队深入维克斯堡以南后,将不得不孤军奋战,失去与北军后勤基地的联系,而且在兵力上与南军相比居于劣势。
内战时期北军的名将特库姆塞·谢尔曼当时是格兰特的部下,他一听格兰特这一计划,惊骇不已,公开表示反对。
格兰特后来回忆说:谢尔曼对我宣布的计划感到惊讶,因为我将是孤军深入敌境,一条大河阻断了我与后方的联系。
而敌军又是坚固设防,如此险境,正是敌人长期以来求之不得的,我岂不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