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尽管承受着公众和国会的压力,尽管自己也同情古巴人,也许更为重要的是,尽管尊重和关爱自己垂死的朋友,格兰特实际上仍是选择了不干预古巴局势。
格兰特这一决定的动机如何,一直是一个谜。
菲什在1869年一直强调从法律上说没有承认古巴起义者的正当理由,但总统很可能还有别的考虑。
四年多一点以前,格兰特刚刚走过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他比那天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深刻地领会到内战的教训,他说过,这种可怕的教训应该让我们懂得在今后避免战争的必要性。
他拒绝承认古巴起义者,证明他至少是记住了这一教训。
这次关键性的内阁会议之后6天,罗林斯去世了。
在他最后的时刻,他对另一位内阁成员约翰·克雷斯韦尔说:一定要支持古巴人。
古巴一定要自由。
一定要打败它的残暴敌人……我们共和国有责任帮它得到自由。
格兰特缩短了他的纽约之行赶回来,想最后陪陪罗林斯,可惜晚了一个钟头。
格兰特后来惊讶地得知,有一批古巴流亡者给一生清贫的罗林斯赠送了28000美元的古巴债券。
它们毫无价值,但一旦古巴起义成功了,是可以兑现的。
罗林斯无疑也为自己死后老婆孩子的生计担心。
格兰特也并不怀疑罗林斯对古巴起义正义性的真诚信念。
但债券的事毕竟让格兰特想到更深一层。
古巴问题没有随罗林斯逝世而逝去。
起义在继续,西班牙人的暴行和美国公众的抗议都在继续。
到1870年初,国会再次激烈讨论西班牙人暴行的问题。
众议员约翰·谢尔曼——内战将领谢尔曼的弟弟——提出了承认古巴起义者的法案。
这法案是违宪的,因为承认权仅赋予总统,然而,若是法案获得通过,在政治上将是对格兰特的严重打击。
《纽约论坛报》欢呼说:终于说话了!说出来吧,我们恳求人民的代表们马上说出来吧!这一次格兰特有点摇摆。
他公开表示担心,反对国会,会危及他的其他对外政策。
整个春季,报界一直攻击菲什的立场是毫无作为,格兰特想与之拉开一点距离。
菲什一度扬言除非他得到总统更大支持,否则他就辞职。
6月10日,星期五,有两位众议员拜访菲什。
告诉他众议院即将就承认问题进行表决,双方票数将会是很接近。
菲什决不希望国会迫使行政部门改变政策。
他认为惟一的办法是由总统向国会发一项特别咨文。
菲什赶紧在周末起草了咨文。
它指出承认是一个法律问题,它不取决于对任何一方的同情或反感。
古巴起义还没有一个有理由予以承认的事实上的政府。
星期一早餐时,菲什把这一稿件送到了总统面前,请他审定。
总统看了咨文稿,把它交给内阁讨论。
总统自己提了几点意见,说咨文应当谴责西班牙人的残暴。
但最后多数内阁成员都站到了菲什一边。
总统同意向国会提交咨文。
当天,即6月13日,下午4点钟,刚刚在众议院开始辩论约翰·谢尔曼提出的法案之前,信使送来了总统咨文。
咨文宣读后,支持古巴起义者的议员们发出了一片愤怒的喊叫。
有人喊这是从未有过的最无耻的咨文!还有人说起草这咨文的人一定受到了西班牙收买。
辩论吵吵嚷嚷。
支持承认起义者的人一发言,就受到挤满走廊的人群欢呼。
衣帽间里差一点爆发了一场斗殴。
第二天的《纽约太阳报》宣称:在菲什的缺德教导下,格兰特变成了另一个人——几乎根本不像人了。
但是,格兰特总统坚定表明立场的决策毕竟扭转了潮流。
6月16日众议院表决,以100票对70票驳倒了法案。
美国不会承认古巴起义者了。
司法部长罗克伍德·霍尔说这一表决结果是行政部门所得到的最大胜利。
总统本人仍是言词简明,只对这一表决结果说很喜欢。
在格兰特两届总统任期,古巴局势一直未平静下来。
西班牙最终打败了这次起义,这场冲突中被打死的人共达25万之多。
格兰特表明了他不怕承担责任。
马修·阿诺德也持这一看法。
他最初对格兰特这位将军和总统的评价很低,但后来修正了他的判断。
他以赞许的口吻写道:舆论似乎是主张采取一种强硬的不讲理的方针,一些权威人士对格兰特施压,逼他遵从这一方针。
他顶住了,坚定而又有尊严。
当格兰特接受他的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时,他讲话的结尾是让我们有和平吧。
多数历史学家认为格兰特作为总统的表现是失败的,糟得很。
可是人们评价一个总统,往往是看他如何应对灾难,而不是看他是否避免了灾难。
格兰特在古巴危机时做出的决定,使美国避免了卷入又一场血腥战争。
作为那个世纪最伟大的将军之一,他保住了他如此珍爱的和平。
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