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则是这时担任美国驻联合国代表的乔治·布什。
尼克松总统的政策突变,让他不得不应付联合国方面的烂摊子,他曾说这是一个可耻的时刻。
阿尔巴尼亚提出了接纳北京政府和驱逐台湾的议案,华沙条约国驻联合国的代表们像狼一样猛扑台湾代表。
美国对这一议案投了反对票,但尼克松已向中国点头,实际上就已分裂了原先占多数的反华阵营。
表决结果是76国赞成,35国反对,决议通过了,联合国大会的会场上响起了狂热掌声,台湾代表团只好神色黯然地退出会场。
但尼克松此时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他打出中国牌在莫斯科引起的反应。
他宣布访华这一消息后不几天,苏联就请他恢复已中断了的限制战略武器会谈。
这一反应来得正是时候,表明世界力量对比开始发生有利于美国的转变。
尼克松的目的已达到了几乎一半,只待启程出访了。
但中国人手里这时仍有几张牌可打。
尼克松想赢得连任,关键在于这次历史性的访华之行需要得到充分的电视转播。
要让美国公众看到这位尼克松主义新世界秩序的设计师是如何行动的。
他以为中国当然会让众多记者随行,可是中国这个封闭了几十年的社会对此并无热情。
虽然北京同意装一个通信卫星接受器转播尼克松到达北京的彩色电视画面,但他们大大压缩了想随总统出访的美国记者的名单。
更令人不安的,是从中国透露出来的一些消息和情报。
中国共产党内有很多狂热反帝分子,他们认为毛泽东和周恩来走得过了头。
中国公民接受仇美教育已有20多年,如今竟然要欢迎美国的领导人尼克松这样一个屠夫,中国许多高级强硬派人士认为无法接受。
反对派中最突出的一个居然是长期被西方认为是毛泽东接班人的军方强人林彪。
林彪在秘密向苏联飞行的一次神秘坠机事故中身亡,这一事件在克里姆林宫和白宫都产生了冲击波。
尼克松对于毛泽东打扫院落的动作疑虑重重,又急于检验一下中国传媒抵制的限度,就在总统出访之前的一个月派基辛格的副手亚历山大·黑格将军作为先遣到中华人民共和国走一趟。
黑格一身美国军装,又有运动员般的身躯,似乎恰好体现了中国强硬派所鄙视的美国军国主义。
他在上海一个机场刚着陆(机场上有谴责资本主义猪仔的标语),负责接待他的上海官员就表现出反美态度,不断地围绕着越南战争和美国在亚洲的图谋向他提问题。
这批美国人到杭州,又遇到同样的对待。
幸好这时有人向毛泽东报告说黑格的访问变成了政治火药桶,北京迅速采取措施,要求外省市官员对待黑格一行要有分寸,所以这批美国人最后受到的接待才比较友好一点。
黑格回华盛顿后对尼克松说,若不是毛泽东做了干预,他本来是想提前回国的。
他认为总统的国事访问在最好的情况下也是一场赌博,在最坏的情况下则会是政治上自杀。
在1972年2月21日飞往北京的最后一段飞行中,上述的事情大概又掠过尼克松的脑海。
接照中国导航员的要求,飞机飞得很低。
尼克松在他的回忆录中只写到他从舷窗望见一些村镇,就像是我从图片上见到过的中世纪村庄。
在北京着陆,总统的正式代表团15人一行受到中国人数不多的三军仪仗队欢迎。
那是一个寒冷的上午,停机坪上空笼罩着冬季的阴云,尼克松走出空军一号专机,按照传统的礼节与周恩来握手。
这位总统想到了杜勒斯18年前在日内瓦对周的冷落,所以大步上前紧紧握住周的手。
尼克松后来回忆道,当我们的手相握时,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此时此景通过实况转播传遍了世界,这正是尼克松所梦想的东西。
那简易军用机场上悬挂着一些革命标语,尼克松的夫人帕特身穿一件鲜红色大衣,中国的军乐队奏起了美国的国歌,凡此种种,有朝一日都会赋予一部歌剧以灵感。
为了让美国的观众和选民都能看到这一场面,全国三大电视网都在自己播放的节目当中插播这一最新消息,就像当年插播阿波罗号飞船在月球着陆一样。
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分分秒秒具体安排的日程表,中国人还是让美国客人吃了一惊。
尼克松和基辛格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行李,就被叫去谒见患病的毛主席。
在毛泽东堆满了书的书房,加利福尼亚杂货铺主的儿子面对面会见了那位奇才出众的农民出身的领导者。
毛泽东、尼克松、基辛格和周恩来在轻松随便的气氛中闲谈了一个小时,身旁只有毛的几名女助手。
他们的外交周旋临近结束时,毛肯定地告诉尼克松台湾是小问题,俄国是大问题。
这位主席甚至还称赞了尼克松的《六次危机》一书。
那天晚上,中国人在人民大会堂为美国人举行宴会,中国军乐队奏起了美国歌曲《牧场上的家》,两种文化奇怪地而又亲热地交融。
这种超现实的情景又转播到全世界。
尼克松总统对他的东道主说我们没有理由要成为敌人,同时又旁敲侧击苏联,对中国人说我们哪一方都不企图伸出手去统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