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思喝了酒,苍白的脸上显出些血色。
他说:我就开始独自流浪。
那时我虽然只有十岁,可要想骗我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我走了很多地方,那年年底,我遇到了点点的父亲。
韩笑思在沈泽晟家的那段经历,柯雨桐曾通过沈念梅的口,了解了一些片段。
虽然并不完整,但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韩笑思在沈家的日子和之前相比,无疑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所以听韩笑思说到这时,柯雨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等了一会,却没听到下文。
抬起头来,见韩笑思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在出神。
在医院里,韩笑思醒来不久,两人就谈到过这个话题。
当时因为他的身体情况很糟糕,情绪也不好,所以柯雨桐不愿让他去想那些事。
虽然现在他的身体仍未大好,情绪也不见得怎么高涨,但柯雨桐却很想听他讲一讲那些往事。
很显然,那是韩笑思的一个心结,柯雨桐很希望能帮他解开。
又过了一会,韩笑思缓缓说道:他见到我之后,似乎非常吃惊。
他抓住我,问了我许多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回答,趁他不注意转身就跑。
等我跑不动了,停了下来,发现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我那会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坐在了地上。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越看越觉得眼熟,终于想起来,我三岁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一次。
他对我的态度很好。
并不像我所见的大多数人那样,于是我就跟他走了,去了他家。
柯雨桐听到这时。
心里地疑惑更多了,却忍住没有问,不想就此打乱了他的思绪。
韩笑思说:我在他家呆了六年。
前两年主要是补习文化课,同时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到这时笑了笑,好像这么说有些不妥,至少我是还学到了一些想学地东西。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雷叔,还有方爷爷。
有一回雷叔教我打拳的时候,被方爷爷看到了。
方爷爷说我这么小就学那种功夫,有伤天和。
对身体很不好。
于是每回他教我习字练画之后,还会教我打太极拳。
在我12岁的时候,他把我送进了一所中学读初中。
白天我就在学校里上课,其它时间,仍然要学那些东西。
我很讨厌他请来的那些……大多数老师。
经常作弄他们。
有时候是为了自己,有时候是为了点点。
一般情况下,最终的结果都是换来一顿打。
不过比起在贼窝里的待遇。
那种打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我一点都不在乎。
点点的母亲对我很不满,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是知道的。
我当时心里对她也有怨恨。
现在想来,其实她没做错什么。
我这种臭水沟里滚大的,说话做事和她们那种人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而且,她地确有她的理由。
只是那是的我,还不懂。
在他家过的那种日子,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按理说我应该满足了。
可我心里地厌恶却与日俱增。
除了点点。
我讨厌每一个人。
就像在贼窝里那样,我开始想着如何逃出去。
但离开他家真的很不容易。
不管我做什么,随时都有人盯着。
后来我向他正面提出了条件。
他说。
只要我能达到每一个老师给我定下的目标,就不会再来管我。
在我岁地时候。
终于达到了他的条件。
也很巧,那时他有事,必须要去美国,很长时间都回不来。
点点的母亲也乐得送我出去。
于是我又自由了。
点点的母亲把我安排到了另一个城市的一所高中,然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给我一分钱,以后也不会管我。
但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相信,不管到哪都饿不死我。
我有拳头,有脑子,很快就混入了当地的一伙人中,生活来源不成问题。
那个时候,噩梦对的我影响越来越大了,我经常从梦中惊醒,一坐坐到天明。
我想过很多办法,也去医院看过,却根本没有用。
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一种比较有效的方法,你知道是什么吗?说到这时,韩笑思的目光从天花板上移了下来,凝视着身边的柯雨桐。
柯雨桐心中一颤,说:…吸毒了?韩笑思脸上又泛起那种淡淡地笑容,似乎对一切都不在乎。
他点了点头,说:你说对了。
我跟着混地那伙人,主要的营生就是在舞厅、酒吧里卖粉、摇头丸,有时手里也会有一些四号。
我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虽然韩笑思此时就在身边,柯雨桐却仍是一阵阵后怕,紧紧地抱住了他,身子无法遏制地颤抖起来。
韩笑思在她的背上轻抚了几下,说:在我快要升高三地时候,从电视里看到一个新闻。
那一年严打,很多团伙都被端掉了,包括我小时候呆过的那个贼窝。
那伙人地老大被判了死刑。
那个救过我一次的女人,因为强迫卖淫和组织卖淫,被判了17年。
那年暑假,我去看了那个女人。
她那时才三十多岁,看上去却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我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似乎铁栏之内的人,是我。
一直到离开,回到我上学的那个城市,那种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我知道再那样下去,自己能被关进监狱,恐怕已经算是好下场了。
我要自我救赎。
我买了一大袋泡面,一桶纯净水,把自己关在了房内。
过了一个星期,终于让我戒了毒。
柯雨桐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深深知道那一个星期有着怎样的艰辛,那完全是凭借毅力坚挺过来的。
韩笑思续道:戒毒只是第一步。
虽然我们那伙人,还算不上黑社会,可也绝不允许出现叛徒。
我的第二步,就是解决他们。
他们做的绝大多数事,我都没有参与。
我参与的一些事,性质并不严重。
加上我那时还未成年,翻出来顶多是劳教一段时间,这都是对我有利的筹码。
到了过年的时候,他们联系上了一个毒贩,准备大干一票。
我给警方打了匿名电话。
一切都结束了。
我本以为自己也多少会受到一些牵连,已经做好了蹲几年的准备。
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找我麻烦。
后来我才知道,是雷叔,和他,暗中帮了我一把。
韩笑思说完了这一段经历,长长舒了口气,说:雷叔经常拿这件事点我,生怕我重蹈覆辙。
虽然我不太喜欢听他唠叨这些,但心里很感激他。
他没有因为这件事遗弃我。
没有人会因为那些事看不起你的,柯雨桐仰起头看着他,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那么了不起。
韩笑思也看着她,微笑着说:你觉得我很了不起吗?嗯!柯雨桐使劲点了点头,支起身子向上移了移,没有再比你了不起的人了。
这话大有因情蔽目之意,但她发自内心的称赞和体心,着实让韩笑思感动,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伸嘴在她的唇上印了上去。
过了良久,柯雨桐把头伏在他耳边,轻轻喘息着说:你还没有说,你答应你妈妈的那件事是什么呢。
韩笑思说:因为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柯雨桐察觉到他语调中的异样,抬起头,见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便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讲,就不要说了。
韩笑思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么?柯雨桐说:想。
但我不想让你难过。
要不以后再说?那又有什么不同呢?其实我很想让你听听。
不求你能赞同我的想法,但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偏执。
韩笑思顿了一下,说:我父亲叫徐跃进。
我母亲叫韩梅。
柯雨桐心想,原来你是随母姓的。
这虽然有些特别,却也不算什么。
韩笑思沉默了一会,又说:我记事很早。
一、两岁时候的事,脑子里还能留下很多痕迹。
到了三岁的时候,已经能记清楚很多事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父母始终是分室而居的。
柯雨桐不由瞪大了眼睛,难道他的父母一直不和?事关长辈至亲的隐私,这可有些问不出口,似乎连答话都有些不妥。
可韩笑思为什么要说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