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教授的和蔼,汤雪松的自来熟,再加上张姨的亲切,这顿晚饭使柯雨桐少了许多拘束。
她一直担心汤教授或汤雪松会问自己换裙子的事,却发现二人根本没有提这个,好似她来的时候就穿着这件一般。
汤教授喝得很慢,每回只呷一小口。
汤雪松和韩笑思却是频频碰杯,每回他们放下杯子里面的酒都明显见少。
酒一下肚,话自然就多了。
两人说个没完,天南地北古今中外,逮着什么说什么。
汤教授大部分时间都眯着眼睛看两人海侃,很是高兴。
柯雨桐听那两人虽然也经常争执,但最后差不多都能说到一块去,很有些臭味相投的架势。
按说两人差了七、八岁,这种情况倒有些稀奇。
不由想到姚永,韩笑思好像跟他也很能说到一块。
那两人聊了一会,话题说到了音乐上,汤教授发话的次数就多了起来,突然问柯雨桐:丫头,学过什么乐器没有?柯雨桐说:学过几年钢琴。
其实她从四岁时便开始学钢琴,一直到上了大学才弹得少了,水平已然不低。
只不过这里乃是华夏国音乐最高学府,汤教授显然是音乐学院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在行家面前还是藏拙的好。
韩笑思接过话来,说:现在的小孩,要学器乐也只盯着钢琴、小提琴什么的,咱们华夏传统的乐器学得人可越来越少了,再过个几十上百年的,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摆弄了。
汤教授笑骂道:胡说八道,好像你比雨桐大多少似的。
你以为我们学校里学民乐的都是混日子的?我不是说她,只是说当下的一个现象。
论起基数来,学民乐的加起来恐怕还不如学钢琴的。
韩笑思不慌不忙地辩解道,就说音乐学院,民乐系本科生研究生加起来也才三百来号人吧?汤教授说:有人肯学,就不会断了传承,你那纯属杞人忧天。
又说:乐器只是形,拘泥于华夷之分确是不对。
你应该知道,西洋乐对我们民乐也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韩笑思说:可您也说过,民乐乐器之形,便是一笔财富了,不仅仅是一件乐器那么简单。
汤雪松说:就是。
要是哪天笛子、二胡这些东西只能放在陈列馆里供人看,爷爷,你可也有老大责任。
汤教授瞪着眼睛说:照你这么说,我的责任就是没教管好你!汤雪松抻了下脖子,拿起杯子说:小四,来,咱哥俩走一个。
韩笑思幸灾乐祸的笑了笑,跟他碰了下杯子,说:汤爷爷,雪松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汤教授板着脸说:有什么道理?汤雪松接口道:虽说这是社会价值取向问题,说不定等哪天我们经济实力排进世界前三了,大家又都发现,老祖宗的东西还是好,又会一窝蜂地拥上来。
可问题是,那恐怕得好长时间。
韩笑思说:对啊。
别的不说,咱们那棒子邻居,这些年发了财,成了暴发户,明偷暗抢的没少动歪脑筋吧?可咱们呢,要不是有人来偷,根本意识不到这些东西。
汤雪松使劲点了点头,说:亡羊补牢啊!爷爷,我说句不敬的话。
您还在着,多少还能往上说几句话。
要是等您嘎嘣一下……韩笑思刚抿了口酒,差点没喷出来。
也就是汤雪松才敢说得这么直接。
汤教授皱起了眉头,呷了口酒没有说话。
汤雪松的话确实不假,要是自己去了,有些事剩下的人就是想做也难了许多。
韩笑思和汤雪松对视一眼,一个挤了挤眼睛,一个耸了耸肩,都拿起杯子碰了一下。
柯雨桐没想到自己顺嘴一答,引出了他们这么多话。
只见汤教授闭着眼睛咂了咂嘴,说:两个小东西,不让我这把老骨头安生。
汤雪松一听就笑了,说:爷爷,来,我敬你一杯。
汤教授说:不喝了,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这顿家宴一直吃到九点多,其间张姨又加了几个菜。
结束时汤雪松已经有些飘了,两瓶汾酒他一个人喝掉了一瓶。
韩笑思喝了有大半瓶,也有些晕忽忽的。
张姨又做了个醒酒汤,让他喝了才放他走。
汤教授送了二人到门口,嘱他们以后常来。
张姨递给柯雨桐一个袋子,里面是她已经晾干衣服。
汤雪松要开车送二人,汤教授斥道:你还认得清路?亏你还是个律师。
汤雪松就把两人送到了学院外面的马路上。
临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又给了柯雨桐一张名片,说:这小子欺负你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告他!韩笑思没好气的说:你答应帮我弄几瓶酒的,可别忘了。
柯雨桐笑着接了过来,说:谢谢汤大哥。
汤雪松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一副长兄刚给完弟妹见面礼的模样,又对韩笑思说:你小子最近没犯事吧?韩笑思说:我是那样的人么?笑了笑又说:差一点,不过我运气好,吉人自有天佑。
汤雪松说:狗屁天佑,事在人为。
见过来一辆空载的士,摆了摆手。
韩笑思打开车门,先让柯雨桐上了车,回过头小声说:那事还没完,可能还要找你。
汤雪松点了点头,又低着头冲车里边说:雨桐,没事就过来,陪我爷爷说说话也好。
见出租车开走,还冲那个方向摆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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