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吉金三角之一的吴邦东此时正在读中学,不过已经开始留意社会发展态势。
负责过宣传、民兵、共青团工作的邱光和从部队回到了家乡,成了人民公社半脱产干部,受公社委派担任过社队企业的厂长和书记。
退伍回乡的黄作兴,他被安置到温州市永中制冰厂。
经济大潮涌动,黄作兴放弃稳定的工作,到一家私人阀门厂跑起供销。
叶祥尧,费尽周折买到简单的制作工具,和几个伙计摸索打造最初的电器产品,办起作坊式工厂,后被人称之为温州模式的缔造者之一。
仅18年时间,他把只有42万元资产的企业发展为资产23亿元、年产值逾60亿元、旗下拥有9家控股公司的集团公司。
打鱼、打铁、打拳的郑元豹,通过熟人承包了停产的飞鹰机电控制厂。
他给对方的承诺是: 我投资、我制造、我销售,利润你们拿60%,我只要40%。
号称离经叛道的吴志泽,高中毕业后为了生存,同大多数温州人一样,靠推销发卡、表壳、纽扣等小商品走上经商之路。
12岁的周成建,将父亲买给姐姐做嫁妆的缝纫机零件拆了一地,被父亲暴打了一顿。
当时,他最大的愿望是能当名裁缝……一个年份,隔开了新旧两个世界。
邓小平的远见和温州人的果敢,超越地域的局限碰撞在一起。
尽管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温州仍旧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人在街边卖虾皮,被工商人员抓住,走投无路竟跳进九山湖里自杀。
还有人卖螃蟹,被工商人员的哨声当场吓晕,被送往医院抢救,未能再苏醒。
另外一养鸭专业户,见有干部登门上访,以为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吓得簌簌发抖,赶紧声明:以后不敢养了。
类似的故事站在今天的角度听来是那么的荒唐与可笑的,可谁说历史就不是由七棱八翘、桀骜不驯,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和事组成?对于一些既成事实,总要经过一个时期才能接受;对于一段历史,也总需经过打磨、沉淀,才能看清真实的细节。
曙光乍现。
毕竟,形势还是日趋明朗,旧时代的伤痕正在淡去。
翻开温州人张国谦的两篇日记: 6月2日在部队的账终于还清我能把旧债还清的原因有几方面: 妻子的私人小厂生产景况见好。
父亲被允许在自家小屋摆小百货摊子,有了日常收入,不仅不再要我寄钱给他,反而在粮油上支持我们。
温州市场供应好转,亲友们不再需要我通过部队供给捎带肥皂、白糖、布料一类日用品。
这些数额不大,说句小气话,毕竟也要在工资那碗水里舀。
多进少出,危机化解。
7月16日中午1时乘火车回到温州车站商店里小糖和部分品牌香烟已敞开供应,这在前几年不可想象。
在一小吃店,要了两个花卷,一碗绿豆粥,一个咸鸭蛋,共花费2角5分,真是便宜又爽口。
与此同时,温州之外的广袤国土上发生着沧海桑田、气象万新的变化。
一位叫陈春先的教授穿着特意购置的西服访美回国,带回中国同行还很新鲜的事物——硅谷创业精神。
谁也未曾想到,正是此人在一潭死水的中关村掀起惊涛波澜。
邓小平理论逐步上升为国家的主流思想。
于是,在现实境遇改观后,被物质与精神双重束缚压抑数十年的亿万国民中,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
这可以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破茧而出的韧性以及热血沸腾的激情。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柏格森曾说过,说社会的进步是由于历史某个时期社会思想条件自然而然发生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它只是在这个社会下定决心进行实验后才一蹴而就。
因此,需要某个人或某群人赋予社会以自信。
所以,最先感受到时代的召唤,是出类拔萃者与普通人的最大区别。
正是这一年,是一个动荡却叫人有换了人间感觉的转折期。
一部分温州人从近乎癫狂的政治狂热中渐次醒来,贫穷犹如芒刺穿透复活不久的肌肤,他们开始了经济上的探索,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无人知晓,这群人将走向何处;更无人能够想象得到,接下来的中国温州,繁荣程度会远远超过其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太平盛世。
在如此的繁华之下,在计划与市场、自主与开放、保守与激进的博弈之中,温州的民营经济将集合中国商业变革的所有要素,开始闻所未闻的跃进式发展,并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