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峥嵘的确,早期一部分温州人在经商上表现出来的智慧和狡黠,截然不同于强取豪夺,却将资本积累过程中没有伦理底线的狡诈与粗暴,演绎得淋漓尽致。
温州人就像搏命的鲶鱼,出现在每个可能盈利的领域。
他们贩运小商品、炒卖房产、去山西承包小煤矿、在陕西打油田、到新疆倒棉花。
他们是最早的商业活动实践家,也是最早的走私者。
国家对外开放,沿海壁垒一除,走私迅速成风。
第一波走私潮起点便是温州和潮汕。
1980年,温州成为全国走私最猖獗的地方。
一艘又一艘的走私渔船把境外的手表、服装、小家电和小五金偷运进来,在乐清、苍南渔村上岸。
胆大包天的温州商贩背着走私商品沿街兜售,甚至走出了温州,走进了上海。
这一批人在一定程度上依靠走私,完成了最开始且并不光彩的原始积累。
温州靠近台湾,地缘优势明显。
与其隔海相望的岛屿之间两岸人可以自由来往,为走私提供了天然的交易所。
走私风大约始于1977和1978年前后,到1980年左右盛行,直到1982年仍然余风强劲。
一开始,走私行为多为小部分渔民散兵游勇之举。
可那时,物质是如此的匮乏,而人们对琳琅满目的新鲜外来货又是如此渴望。
以全自动机械表东方表为例。
当时中国最有名的手表是上海牌手表,每块120元,普通工人省吃俭用一年才能买得起一块。
走私的东方表售价60元,性能好,外观更漂亮。
当第一个人违背禁止捕鱼的指令下水摸鱼时,众人皆观望,结果下水者安然无恙,于是第二个人随即下水摸鱼。
由于开拓者只尝到甜头,并未受到惩罚。
随后,众人跳入水中冒险摸鱼。
先行者的模范作用、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让原罪不断蔓延,成为经济中的常态。
走私品大受欢迎,走私成为一种暴利的商业行为。
愈来愈多的温州人争先恐后地加入到走私的行列,形成团伙,进行公司化操作。
最疯狂时,几乎所有温州渔民均放弃正业,参与其中。
狡猾的他们在渔船上修一个夹层,或用大塑料包密封拖在海水中,让边防人员根本防不胜防。
不过,在闭关自守的年代,走私盛行的短短几年里,聪明的温州人借助模仿舶来品工艺,的确提高了温州小作坊工业的水平,提升了产品的市场竞争力。
当然,这种产品升级方式无疑是历史给温州人开的玩笑。
站在今天的角度,经济学者们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温州走私的故事。
或许他们认为这段历史只是温州发展的末端小节。
可实质上,它却是日后掀起大事件波澜的机缘。
其间因果关系恰为历史的重点。
有关原罪有罪否的争论不绝于耳,有人说罪就是罪,不可饶恕;有人说罪前面有一个前缀——原,不追究也罢。
悉数原罪履历,多是人们与贫穷的角力。
可温州的走私这样被道德、法律所不容的野蛮致富行为,无论头上顶着多大的原,又是多大程度的贫穷所驱逐,不可能逃脱被讨伐的命运。
果然,走私者们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头,一场打击走私的运动迫在眉睫。
然而,这场立意明确、思路清晰的行动,在具体执行过程中却不知不觉变了味道。
雷厉风行的运动被上升到关系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高度。
它不仅打击了走私,同时也让温州私营经济有了秋风萧瑟的感觉,为八大王与登山鞋厂事件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