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雅抱着刚满百日的儿子在杏花春馆的庭院里散步,小家伙虽说有两三个乳娘可是还喜欢让生母抱着,睁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陌生的世界和人。
猜着就是主子把小阿哥抱出来了。
杏儿拿着一件青缎披风从寝宫出来:这会儿正收拾东西,只怕明儿就要回宫去了。
为着这个我才抱他出来的,要是在里面只怕等会儿又该闹腾了。
娴雅抱着儿子来回走动: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这样子,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要是这么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我都抱不动了。
主子,万岁爷传话来了。
请您过会儿到九州清晏去,伺候万岁爷用晚膳。
杏儿让立在一旁的嬷嬷把孩子抱走:主子,给您更衣吧。
嗯。
娴雅转身进去,自打分娩以后就开始服用上次那种乌黑苦涩的药方子。
身形竟然已经回复到未怀孕时候的样子:早间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说是等回宫之后预备选秀女来着?奴婢也听说了,选的是下五旗的。
要新进些宫女子进来,也好伺候主子们。
杏儿扶着娴雅在妆台前坐下,如霜拿出预备好的梳妆匣子和首饰箱子放到妆台上:只怕是有些宫里的宫女子年岁大了,要放出宫去。
先说说,你们日后是要选个三等虾(侍卫)呢还是要旁的,我好给你们留心。
生了阿哥以后,娴雅才是真的觉着自己跟从前不一样来着。
至少总是觉着自己该给身边的人找个好的归宿,这几个人跟了自己好些年不能委屈了她们去。
瞧主子说的,哪里就说到奴婢们身上来。
如霜一面给她梳头一面笑道:只怕奴婢几个有福分的话,就跟嬷嬷一样伺候主子一辈子去。
谁说的,你们在宫里住了这几年还看不出来。
这儿可不是外人想的人间天堂。
娴雅对着镜子一笑:只是这个嫁人啊,可不能光看别人家门第。
这时候凭着主子的一道口谕,倒是没什么。
日子久了,两个人过得好倒是好。
不好就会想起这些憋屈的事儿,那时候可是跟谁说去。
杏儿在旁边给娴雅打点出两件旗装:主子这会儿跟我们说这个,待会儿见了皇上能说这些的话也是好的。
只怕到时候一句话也是说不出来的。
一直站在娴雅身后梳头的如霜放下梳子,这才捂着嘴笑起来。
娴雅戳着杏儿的额头:越来越放肆,这话叫人听见还指望我这儿什么规矩都没了。
居然打趣到皇上身上去了。
这不是悄悄跟主子说笑么。
杏儿没还意思笑起来:主子,奴婢听说件事。
只怕等会儿万岁爷要跟主子说这事儿。
什么?娴雅低头挑选着耳坠子。
听说皇上要封婉格格为和硕公主,要是皇上问起来主子可是要据理力争把格格认到宫里来。
要不,被皇后跟高贵妃两人任谁要了去可是怎么好。
杏儿一面收拾着衣裳一面低声道:皇太后身边的福姑姑昨儿过来给主子送东西时候跟奴婢说的。
先时说过这个,那时候又有了事儿就搁下了。
这会儿又说这个,我边上有阿哥。
长春宫有三公主,翊坤宫有大阿哥。
皇上会给谁?娴雅拿起玫瑰胭脂点着嘴唇:要是真和我说这个,我自然是会要来。
只是婉儿到我身边,还是担心委屈了她。
到底是王府里规矩没这么大,婉儿那个性子……杏儿蹲下身整理着娴雅的裙摆:主子先别想这个,只是想着怎么应付万岁爷。
万岁爷心里有个疙瘩,主子心里必然是清楚的。
娴雅笑笑:这话你倒是清楚得很,我也犯不着到皇上面前说些什么。
我要是说了的话,只怕皇上还真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这不说是诬陷了谁去,就是婉儿日后进了宫也会被人瞧不起。
杏儿无声叹了口气,这主子的心思总是在一双儿女身上。
尤其是婉格格,是她一生都无法磨灭的痛和歉疚。
等会儿让如霜跟着我一块儿过去,你们在这儿瞧着阿哥。
嬷嬷回来以后,和嬷嬷时候寝宫里的东西能带走就带走。
不能带走的全放这儿,省得麻烦。
娴雅顺了顺鬓边的流苏串:记住,不许任何人靠近阿哥身边。
是。
杏儿答应了一声:奴婢守在阿哥边上。
娴雅对着西洋玻璃镜照了两遍,没看出不妥方才出去。
九州清晏的皇帝寝宫,弘历坐在南边窗户的炕上看书。
手边一盏康熙五彩的盖碗边沁出不少冰珠。
看上去就是消暑解渴的佳品,看书入神的皇帝伸手就来端茶盅。
手下无准,眼看茶盅就要倾倒。
娴雅一手接住,弘历这次觉察出身边来人。
娴雅请了个蹲安:万岁爷吉祥,看书这么出神?一面笑,一面将手里的茶盅端到皇帝手里:皇上请用。
这时候过来,阿哥睡了?弘历笑着接过酸梅汤喝了一口:朕是看你就觉得怪异得紧。
娴雅赶紧低下头上下打量一番自己:奴才有什么不妥?怎么就不像是刚生完阿哥的样子。
弘历指指空着半边的炕上:坐着好说话。
是。
娴雅福了一福,在一边斜签着坐下:皇上有什么吩咐奴才的?弘历放下手里的书:自打二阿哥没了以后,虽说添了两个阿哥朕总是觉着冷清得很。
永璜永璋就是日日跟着也是不爱说话,和敬更是个闷葫芦。
恰好早间皇额娘跟朕说想着老五家的大格格,是个伶俐孩子。
就想养在身边,依着从前皇姐和惠公主的样子。
是,大格格确实聪慧可人。
也难怪皇太后和皇上另眼相看,总是五爷五福晋教导的好。
娴雅笑着将衣襟上掖着的手帕子递给皇帝擦拭嘴角。
这话倒是真的。
弘历嘴角微微一勾:要不朕也不要把她养在身边,皇额娘说这孩子跟你投缘得紧,就让她住在你那儿?奴才若是教的不好,皇上可要给奴才兜着些。
也免得五爷五福晋埋怨臣妾。
娴雅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便赶紧谢恩,深知若是此时稍有推辞哪怕是谦辞就会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
不会再放任任何机会从自己手边溜走,或者只是自己的一时恍惚便会铸成终身遗憾。
看她这样子弘历反倒失悔,她是个不爱出风头不爱招摇的人。
每次说什么只要是会给自己招惹祸事的时候都会是退避三舍,痛快淋漓地应下一件事还是第一次。
是不是自己这步棋错了还是预先就想好,自己反倒是失算了。
心里闪过一丝阴霾:怎么你还担心教不好她?朕倒是觉着她跟你还真像。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只怕就是奴才跟大格格的缘分才这样。
娴雅带着诚惶诚恐地庄重:奴才自然是知道,皇上和皇太后信得过奴才才把这么大担子交给奴才。
唯有如履薄冰一般担下这个责任,也望着皇上能替奴才遮掩。
这倒是句真话,弘昼那张嘴最爱絮絮叨叨。
就是皇额娘有时候也被他灌了米汤。
弘历被一句不着痕迹地奉承拍得飘飘然起来。
娴雅抿嘴一笑:皇上可不爱喝米汤,要不只怕灌米汤的更多了。
弘历大笑:只怕灌米汤最多的人就是你。
奴才怎么敢与和亲王相比,要真这样只怕皇上会恼了奴才。
娴雅巧妙地将自己跟弘昼撇清,弘历愣了愣旋即笑起来也不点破:吩咐传膳,明儿要回宫去了。
金桂飘香的御花园里,天一门外站满了来自旗下的秀女们。
皇后富察氏坐镇钦安殿,这次不仅要选进不少宫女还要给自己挑选一个心腹。
实在是觉得那时候自己对于那拉氏太过手软,要不也不会让自己有了腹部受敌的一天。
就连翊坤宫的高氏都不能跟她相提并论,高氏不过是低下的汉军包衣。
而她却是跟自己一样是八大贵族之一,上三旗之一的正黄旗出身。
更何况自己身变成除了一个三公主,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引以为豪的皇子。
那拉氏身边却有一个皇阿哥,而且这个阿哥还是皇帝膝下的皇子中不仅是生母位份最高,也是唯一生母出身旗下的。
仅凭这两点就能傲视所有的皇子,每每想到这些就会不寒而栗。
谁也不知道自己再次怀孕生子将会在什么时候,那时候那拉氏膝下还会有几个皇子格格几乎不得而知。
想再要撼动她的地位,只怕是不能了。
皇帝有些细心研究的性子,正好赶在这次选秀女哪怕是选个下五旗或是汉军旗的秀女,只要能够听凭自己摆布也能够让她狠狠吃上一记,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了去。
心里存了这个念头在,对于选阅每一个秀女就是格外用心。
一旁陪选的贵妃高氏和娴贵妃那拉氏反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新晋的娴贵妃几乎是没有正眼看过每一个人,坐在娴贵妃身边的皇上新封的和硕公主。
和亲王的大格格婉儿,一身明丽可人的旗装越发让她显得娇花软玉一般。
还以为今天会写到魏氏,可是写完了才发现原来魏氏会在明天才出现。
是不是有点谎报军情,先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