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愣怔了一下,这话想过无数次。
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依旧觉得仿佛晴空霹雳一般,只是冷冷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情?主子可还记得杏花春馆?娴雅低低地问道,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时候说出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是自己必须要赌一把,既然皇帝必定会知道高家的事自己就要给他添一把火。
斩草除根,这是额娘教给自己的。
弘历脑子嗡了一下,想起那年在杏花春馆的事情:你自来没说过,怎么回事?说出去算什么?娴雅跪在当下,被弘历拉起来:那时候正是先帝爷圣躬不豫,若是这等事被人知道且不是别的就是一个有伤风化就够受了。
且不说旁的,倘或是让主子那时候被先帝爷一怒之下关进宗人府。
先帝面上过不去,疼也只会疼在心里。
奴才一人有什么不值紧要,碍着主子可怎么好。
婉儿又是怎么到了老五那儿?弘历冷冷道。
那时候五福晋刚生完大阿哥不久,额娘知道主子膝下子嗣不多便做了主要奴才暂时疼一会儿。
不论男女生下来先送到五爷府,只说是五福晋所出。
只是宗人府那时候恰好也是五爷兼着差使,也就不碍大事。
所以一直就把婉儿送到了五爷府去抚养到这么大。
娴雅轻轻说道:奴才只是觉得妇女母女天分原在,婉儿还是回到主子身边。
况且五爷和五福晋待婉儿也是自来视若己出,算得上婉儿天生的福分。
多了一双父母疼爱,旁人自哪里想来。
凡事不论好坏到了你嘴里都变成了好事,这就是人常说的家和万事兴?弘历笑着把她拥在怀里: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日后有什么不许瞒着我。
凡事和我说,不许自己一个人扛着。
记下了?主子还要装作不知道婉儿是自家的女儿?娴雅暗自忐忑:还是生奴才的气?哪有那么多气生?弘历笑道:婉儿已经是被宠上了天,这会儿是在外面要是知道这些还不越发是无法无天去。
有什么都等到回宫以后再说,还有件事需要重新计议。
莫不是为了那次蒙古王爷们跟主子说的和亲的事儿?娴雅当时隐隐听到这个,只是觉得女儿还小不会落在头上。
要是皇帝有了这个心思,可怎么好?真是瞒不过你去,原本也想过是在婉儿还是和敬两人中选一个。
这会儿就是要好生斟酌了,大清国开国以来嫁到蒙古去的可都是掌上明珠金枝玉叶。
弘历揽着她的肩:你是婉儿的额娘,疼爱自己女儿是应当应份。
我是她阿玛,益发是不会亏待了她。
是。
娴雅暗自吁了口气。
只要不是先着在和敬前面将女儿指婚就好,虽说女儿还小但是大有先指婚继而在宫中待年的说法,不能是自己的女儿。
亏欠她的不只是皇帝膝下的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和硕公主的封号。
而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心,这是自己穷尽一生也要弥补给她的。
弃舟上岸,两匹骏马在前。
婉儿有些不耐地坐在车中看着驰骋的马屁便有些不高兴起来:格格,怎么了?雨芯陪着婉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前面的马车里坐的是娴雅和安安。
我也要骑马。
婉儿嘟着嘴:今儿两位额娘都不理我,怎么了?格格,只怕不妥。
雨芯有点害怕婉格格了,不知道她那个脑子里每天想的心思怎么就是这么多,任是谁都招架不住。
话音未落马车戛然而止,婉儿撩起窗帷皇父的马匹正在外面:阿玛?婉儿,想不想下来?弘历看着女儿的小脸:外面虽然冷,车里闷了些坐着不爽快。
好。
婉儿一下子撩开车帷就往外面跳,弘历下来将她接住:这么皮?话没说完已经将女儿抱上马背:这儿离着江南越来越近,只怕过两天就到了。
那儿可是比经历暖和多了。
阿玛,从前圣祖爷不是到了好多次江南的。
婉儿坐在弘历面前:江南有什么好的?要是不好,圣祖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往江南走。
这江南是我大清最富庶的地方,又叫鱼米之乡。
弘历摸着女儿的头发:不是跟着你额娘念过不少书了,背首诗给阿玛听听。
婉儿想了想: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弘历大笑: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好的不学,就是学你五叔油嘴滑舌。
要是个阿哥,阿玛就叫你到了江南做神仙去。
可惜是个格格。
看上去简洁之至实则是舒适的无以复加的马车里,妯娌两个也听到外面的笑声:这是说的什么,笑成这样子?安安听见了悄悄附在娴雅耳边问道。
有件事我先时没和你商量,前儿晚上跟皇上闲话的时候把婉儿事儿说给他听了。
娴雅在旁边看着,也知道皇帝对于女儿的心思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从前的话,只怕又会疑心是自己跟弘昼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赶在这当口说出来正是为了给自己正名也是为了给弘昼夫妇洗去身上的最后一层嫌疑。
安安笑起来:这话可是不用跟我商量,就是我们在背后也常说起这件事。
总不能瞒过一辈子去,婉儿一天天大了总该有她应得的名分。
不是一个亲王女儿特旨封为和硕公主的名分,论出身论年纪都是皇上膝下最大的公主。
不是说皇后生的不好,只是跟我们隔得太远。
再说三公主也不像个有大造化的,为人处世倒是跟她额娘好像。
娴雅满是感激地看着安安:这些年不止是委屈了婉儿,也委屈了你和五爷。
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们。
别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咱们认识不是这一天两天。
好些年咱们就是这样子一步步走过来,看在眼里也知道委屈最大的就是你。
你能好起来就是最好不过,说句大不敬的话。
有一天等到大恩典的时候,我可是盼望着将来你能到慈宁宫的呢。
娴雅闻言一笑:这可就是我想不来的事儿。
宫里的人宫里的事儿,不是寻常人家想的那样。
在民间,小门小户的多半都是兄弟妯娌大家为了些蝇头小利争吵不休。
在宫里却是不见血的刀,杀的人从里到位都疼。
还有好些事好些人,就被藏在那红墙黄瓦黑阴沟里。
对了,我听五爷昨晚上说起来一件事。
安安拉着娴雅的手:魏莺儿只怕等皇上回宫就会有册封了。
娴雅扭过头看着她:册封,凭的是什么?有宠?有子?照料和敬公主有功,而且魏莺儿也有伺候过皇上。
安安压低了声音:皇后命敬事房写来的奏本折子里面提到这件事。
娴雅愣了愣:在长春宫伺候皇上还是养心殿?皇后也干起这么保媒拉线的事儿来,怨不得皇上提起皇后就是满口称赞她贤惠呢。
这件事先时王爷已经跟皇太后说过,皇太后只是一笑:皇帝没这个毛病的,要是惯出来的毛病日后还是皇后受气。
这是皇太后原话,王爷听见这个也就不说什么了。
安安低哑一笑:皇太后原是比咱们瞧得明白,那个魏莺儿我见过。
只怕将来皇后还真要受点她的气才得好些。
娴雅抿嘴一笑:若是这样子的话,想来也是没有怨言的。
要不也不会叫人这样子留意伺候了,至少这贤德的名声就不是别人会有的。
说不定日后皇上念着她的好处,就是到了赐谥号的时候还有个好的给她留着呢。
这话也只有你才能说出来,换了别人都觉得是忌讳也是泄愤。
其实这些年咱们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若是心思不坏的话也是为难了些。
可是那心思就是叫人说不出口,那么多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安安靠在车厢板上:那时候咱们一块儿进宫,都没想到过会有日后到底是怎样的,只是那时候额娘疼你说什么也该给你一个好的去处。
就是一个亲王福晋也算不得什么,怎么后来……额娘想得够多了,也跟我说过很多别的话。
能到今儿这一步,也不算是辜负了额娘。
娴雅拿起手边的蜜饯递给安安:我这人只有这么点微末本事,论貌比不得贵妃,论才德也比不得皇后贤惠。
所以就是如今这样子最好。
安安摇头一笑:这话我说了不算,你自己个儿说的也不算。
是非自有公论,日后也是都能看到的。
娴雅没说话,只是看着安安,目光中满是犹疑或是无法言喻的苦恼。
好像很多年都是在寻找自己要的地位甚至只是为了在屋檐下求得自己的容身之处,毕竟在深宫里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面对那些带着笑容和温言软语的对手们,不是力不从心也不是自己无知。
只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个什么,皇帝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就算过去这么些年自己还是在懵懂中找夜里那盏灯,也好照亮自己脚下的路。
安安的一席话却是在无形中点醒了自己,什么才是自己所要的。
这可是自己曾经偷偷想过却不敢真心想的,如今自己唯有真的站起来才算是自己日后唯一的出路。
为了女儿为了儿子更是为了自己一辈子都在深宫里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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