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
王庆赶紧磕了头出去,娴雅高高悬着的心没有丝毫放下来的意思。
高恒不止是鱼肉百姓更不只是贪赃枉法,他在民间败坏的是皇帝的名声。
叫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宠爱的女人居然有这样一个亲戚,这个亲戚更是依仗着皇帝的宠爱做了很多就算是天潢贵胄都不敢做的事情。
娴雅,要是婉儿有什么意外我也不想看到。
弘历缓缓说出这句话:只是为了大局,咱们不能不舍。
娴雅没说话,割骨剜肉般的痛在心里一点点划过。
在皇帝心里亲生的骨肉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难道在皇帝心里只有高芸嫣才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倘或如此,那简直是比历朝的昏君还要不如。
曾经皇太后将高氏比作曾经的年贵妃,至少当年的年家还是封疆大吏。
而高家只不过是一个连汉军旗都不是的包衣奴才,要不是两朝皇恩浩荡焉能有今日的风光?既然如此,高家就非死不可了。
是不是辜负皇帝都不再重要,这也不是她所要去想的。
如今只是一个婉儿就已经是这样痛,要是永瑜再有什么真是不用活了。
况且对于皇室来说阿哥远比公主要紧,即便是婉儿无事日后永瑜呢?加之皇帝曾为永瑜命名为永珑,这件事只是因为自己暂时出宫而不知后果如何,若是在宫里那么多的女人知道了会生出怎样各式各样的心思来?都是自己无法预料的,只有自己一点点给儿女做一道保护伞才能让母子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
额娘仿佛是在梦里,只是觉得外面一声清脆的声音如同久旱逢甘霖一样。
娴雅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这声音一定是婉儿的。
弘历恍惚也听见一声叫唤,跟在娴雅身后冲了出去。
婉儿还是穿着早间那套桃红色的灰鼠袍子,只是辫子有些发毛。
原本一对儿的璎珞耳坠掉了一只,正好还在自己手里。
娴雅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就算是弘昼命人去救也不会这么快就把女儿救了回来。
婉儿?会不会是看错了,这样子活生生水灵灵的女儿站在面前叫人怎么相信。
额娘婉儿警觉地扭头看看身后,没了方才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方才敢叫出自己叫惯了的称呼,一下子扑进娴雅怀里:那个东西总算是跑了。
什么东西?娴雅搂紧女儿,掌中那颗明珠终于回来。
莫非是额娘在天有灵,知道自己除了这一儿一女能为倚靠再无旁人?只是不忍自己再受骨肉分离之苦,所以把女儿送了回来。
额娘,那个家伙看我一个人跟在阿玛额娘后面走着,趁着没人看见抱起我就跑。
我踢他打他都没用。
还把我关进一间俗气得了不得的屋子里,问我叫什么老姓儿是什么。
婉儿也不顾什么规矩,到处找水喝。
娴雅赶紧给女儿倒了盏温茶:乖乖,先喝水。
喝了再说。
婉儿接过来一饮而尽,弘历见到女儿这样也是满腹疑窦:婉儿,你到底遇到什么了?我跟那人说我们家是下五旗的旗人,老姓儿是西林觉罗氏。
婉儿坐到弘历腿上:阿玛,那个人一个劲儿问我跟高家有什么仇。
你怎么说的?弘历倒是没想到女儿胡诌道能够唬过人去。
我说没有啊,我阿玛额娘都不知道什么姓高姓矮的。
然后就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嚷饿还摔东西。
虽说那屋子俗气得紧,我好像摔了里面的好几件东西。
还搭起椅子把放在案上的紫檀翡翠插屏给掼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婉儿得意洋洋:什么值钱我就摔什么,反正什么东西都赶不上家里的东西。
弘历哭笑不得,这孩子是怎么个性子?哪有女孩儿家这样子厉害的,娴雅也是意外:就是个大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畏畏缩缩生怕出了意外,怎么女儿还是个孩子就敢这样子了。
那个人看我这样子几乎都不敢进屋子,我瞧这样子就越发大着嗓子嚷叫。
在窗户边上听见人说什么,高总督这会儿还没到这儿呢。
要是来了,见到这样子的事情只怕会发脾气。
那个东西说我们家是皇上派来查实高总督的,那个人吼道说高总督是皇亲国戚皇上不会查的。
还要那人早点把我送走,要是还留在那儿只怕会把整个府里都给摔光了。
婉儿笑得咯咯作响:还以为我不识货呢,我瞧见什么东西像是前朝的就摔什么。
娴雅看见女儿完好无损的回来,已经是在心里无数次感激上天垂怜。
这会儿又听女儿说出这些话,原来女儿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柔弱不堪。
甚至寻常人都不能及得上女儿这份机灵,女儿无恙,算得上意外之喜。
可是这件事不能这样便宜了高家,就是起了这个心也是容不得。
婉儿,先跟你额娘进去换身衣裳。
弘历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定然是饿坏了,等会儿咱们跟你五叔五婶一处用饭去。
是。
婉儿答应着从皇父怀里下来,紧紧拽住娴雅的手:额娘,要是婉儿见不到你会哭死的。
娴雅的泪水夺眶而出:不会了,以后说什么额娘都不会许你离开额娘的眼睛。
俯身看着女儿:你是额娘的命,明白吗?额娘,我在家的时候可没那样子摔过东西。
瞧见那屋子里本来是好好的东西全都摆的不是地方,看着就俗气。
别扭的不行,倒不如摔了省事。
婉儿不敢惹娴雅哭,赶紧引着别的话:您不知道,我不只是摔了那个翡翠插屏。
还瞧见一套康熙五彩的茶具,想都没想就给全都扔在地上连一个好的都没剩。
娴雅绷不住笑起来:下次再摔的话,不止是本朝的。
就是前明时候的,哪怕是那些花梨木的椅子或是楠木的,摔不坏也给损了才是好。
额娘,那些人全跟土包子似地。
还问我是不是旗下人,又问老姓儿是什么。
俗气的不行。
婉儿撇嘴,雨芯看见婉儿平安无事回来也是喜孜孜的。
赶紧打来热水,又找出厚实的衣裳给她换上。
刚预备给她梳头,娴雅接过牙梳亲手给婉儿梳辫子:婉儿,以后不许一个人落单。
记下了?额娘,那些东西嘴里的高家就是宫中的高贵妃家中是么?婉儿任由母亲白欺霜雪的巧手给自己梳头:这些人怎么这么坏,还要害人呢。
婉儿,这话不要再说。
娴雅微微一笑,心底对于高家再无好感。
只要是有机会绝不会放过高家,至于还有的人不是自己目前能够做到的。
这时候只有先拉拢那人才能与高家相抗衡,只是不能把女儿牵涉进来。
这里面有太多自己都无法掌控未来的事情,只有让儿女远离是非漩涡并且将他们护持得好好的才行。
婉儿安安带着惊喜的声音进来:丫头,快让额娘瞧瞧。
额娘婉儿顾不得头发没有梳好便一下子扑到安安怀里:我真的是回来了。
鬼丫头,就属你的坏点子多。
怎么只是淬了人家的东西,换了个人干脆烧了那个破宅子才好呢。
安安摩挲着婉儿的脸蛋:把我和你额娘两个人没给吓掉魂,你皇父和阿玛什么都顾不得了。
几乎要去调动御林军来护驾要人了。
婉儿扭头看着眼泪汪汪的娴雅:额娘,是婉儿不乖落了单才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下次再也不敢了,以后有什么一定先跟额娘说。
绝不敢一个人独来独往了。
傻孩子,谁还怪你不成。
总是我们没看好你,让你受了大委屈。
安安抱起婉儿: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要是真有是有了个什么只怕我和你额娘都不用活着了。
不会的,额娘。
婉儿赶紧给安安拭泪:我害得两个额娘哭成这样子,都是我不好。
方才额娘见了我都不会说话了,我就知道是自己不好不该惹麻烦。
哪有,谁哭了。
娴雅过来用缎带给女儿系好辫子:你机灵是好事,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家家的,虽说咱们满人不计较一些个细枝末节总是不妥当。
可不许再让自己轻易涉险了,知道么?婉儿点头,娴雅眉间闪过一丝惆怅很快就消失了。
至少还没有想好怎么做之前不想把安安再拉进来,毕竟弘昼已经为皇帝所忌。
平素的放浪形骸和不足为外人道帝王心思都不是常人可以体味到的,皇家本就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的地方。
除了尔虞我诈就是宫闱倾轧,就连弘昼这样的人都无法逃脱掉这样的宿命,自己又何尝能有这个心思和胆略来相提并论。
想什么呢,又走神了。
安安推了一下娴雅:婉儿无恙的回来该当高兴才是,瞧你的眼泪还没擦干。
等会儿我们大格格又该取笑你了。
我倒是愿意被她日日取笑。
娴雅摸着女儿的脸蛋:婉儿,你差点把额娘的心给摘了去。
额娘,再不会了。
婉儿埋首在两个母亲鬓发间,只有母亲的怀抱才是人世间最为温暖无害的地方,至少在这儿绝对不敢有人敢伤害自己分毫。
婉儿这丫头能够毫发无损的回来,大家也高兴了。
高兴了就该高抬贵手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