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荣儿吃痛匍匐在地,想要爬起来支撑了好久都站不起来。
皇帝脸色阴沉:扶着你主子回去,让她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嗻。
荣儿趴在地上,换做平时君前失仪已经是大罪。
这时候皇帝反倒不计较这些,只是皱着眉看着主婢二人。
皇太后的眉头重重拧在一起:没人教过规矩?娴雅看了眼杏儿,杏儿会意上前扶着荣儿跪好。
刚收回手就看见自衣袖上沁出的血液已经沾染上手指,杏儿看着手指的斑斑血迹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皇太后眼尖,看见杏儿脸上闪过的异样。
杏儿不敢隐瞒,只好将手摊开在皇太后面前: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
皇太后看了眼荣儿:你身子怎么回事?只是疑心荣儿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若是第一次来月事未免不通人事,有什么遗漏也是可能的。
荣儿却是变脸变色,忙着收回自己的胳膊不敢回话。
玉沁,你是宫里的老嬷嬷了。
把这丫头带下去仔细查查。
皇太后皱着眉看向娴雅身后的玉沁。
是,奴婢遵旨。
玉沁福了一福,敛着眉眼让杏儿带着荣儿进了西进间的小屋子。
皇后心下咯噔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高芸嫣身边的奴才都不是很出众,从前有个机灵的白玲也是为着年纪大了指婚给内务府的上三旗侍卫了、这一个还是在宫里呆了几年,新提为大宫女的也是伺候了高芸嫣好些年。
虽然知道她有个爱打人爱折磨人的毛病,想来也不敢太过出格。
娴雅跟诸多嫔妃立在一侧不敢吱声,只是娴雅和嘉嫔两个颇有些突兀的肚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高芸嫣已经是被高恒的死讯搅得五内俱焚,加之平日对于身边伺候的奴才也不是十分看中。
这时候哪还有这份心肠来管身边丫头的死活。
不多一会儿,玉沁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从小屋子里出来。
奴婢有事回禀皇太后。
怎么回事?钮钴禄氏这么些年还没见过玉沁这番神色:那丫头是怎么了?回皇太后的话,高贵主儿身边的大宫女荣儿身上有好多被硬东西戳出的淤血垫子。
不少地方都是又青又紫的,尤其是胳膊和腿上几乎全部都是。
玉沁微微皱眉:奴婢问过荣儿,荣儿哭哭啼啼不肯说。
我来问她。
皇太后眼角飞快地瞥了一眼高芸嫣,能有什么人敢把贵妃身边的宫女子戳得浑身是伤。
玉沁请了跪安,杏儿已经是扶着荣儿跟在后面过来:奴婢给皇太后请安。
荣儿,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皇太后看了眼侍立在身边的皇帝皇后和一旁的娴雅等人。
这……荣儿缩瑟着看了眼皇太后,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胳膊胆战心惊地看着高芸嫣不敢说话。
这儿的人不论是谁,就是皇帝也是不能无缘无故责罚宫女。
太监也罢了,宫女都是八旗秀女。
当年跟着太祖爷一起进关的,谁要是敢责罚八旗秀女大清祖制就容她不得。
i平素和蔼可亲的钮钴禄氏虎着脸,声色俱厉:荣儿,你尽管说。
弘历看这情形也有些坐不住,至少这么多年都不曾听说过宫中好诸多王府中有过虐待宫女太监的事情出来。
要是宫里这些事传将出去,是会叫人说宫闱不严甚至还要说自己袒护妃嫔。
自己素来要求朝臣甚严,决不能在外面给朝臣留下如此印象。
难道皇太后跟朕倒在这儿,你还有什么人要忌惮的?奴婢不敢。
荣儿看了眼脸色乌青的高芸嫣,犹疑一下还是捋起自己厚实的棉袍。
胳膊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肤色,斑斑点点的血渍和淤青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太后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散开,脸色凝重看着皇后富察氏:皇后,你掌管六宫。
这种事出来是怎样处置?富察氏听到这话,只是看到荣儿手上的点点瘢痕便知道高芸嫣这次必死无疑。
皇太后一定动怒,看皇帝的样子也是不想保全。
只是这句话说什么都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时候皇太后发怒皇帝自然是万无不依。
只是事后哪天皇上要是念起高芸嫣的好处来,这句话原来是从自己嘴里吐出去的那可就是自己失策。
媳妇无能不能管束六宫,求皇额娘开恩。
富察氏做张做智地请了跪安就势跪在地上。
皇太后心如明镜似地,皮里阳秋地一笑:荣儿,是谁干的说给皇帝皇后听听。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宫里做出这等没王法的事情来。
是,是高贵主儿。
荣儿低垂着头,声音如同蚊嘤一般:奴婢当差不谨慎惹得贵主儿生气,所以主子责罚奴婢也是应该的。
钮钴禄氏的脸顿时耷拉下来:说过好多次了,宫女子是不许打不许罚的。
都是从龙入宫跟着世祖爷孝庄老佛爷一起进关来的八旗人家女孩子,谁也保得住将来没有大福分的。
拿着头上的金簪子往人身上戳这是前明时候酷刑,我大清朝这么多年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皇太后沉着脸,包括皇后在内所有人都跪倒在宝座以下。
皇帝侍立在一边,也不敢多说。
高芸嫣一个人跪在一边,数九寒天的时候白汗沁了一脸。
高氏,你是跟着皇帝从潜邸过来的人。
又是当年先帝爷亲指给皇帝的,很多时候都是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罢了。
后宫嫔妃不得干政,这是孝庄老佛爷传下来的遗训。
你倒是一点都不耽误,连你兄弟怎么样你都清清楚楚的。
钮钴禄氏看着脸如死灰的高芸嫣:这会儿又是打骂身边的宫女子,难道连大清祖制都不知道?还是后宫中除了皇后以外的贵妃?奴婢,奴婢不敢。
高芸嫣结结巴巴地,说话很不利索。
奴婢?钮钴禄氏乜了她一眼:我倒是忘了,你不是我们八旗人家的女孩子自然是不知道这个规矩的。
内务府包衣,一辈子也是包衣奴才。
想要抬旗出了奴才秧子的命儿,你倒是敢做这白日梦皇太后发脾气还是第一次,嫔妃们包括皇后在内都是噤若寒蝉不敢有一点声响出来。
上次你那样子待大阿哥,念在还在淘气多半说话没有准儿我也就罢了。
这次要是再说这丫头也是说话说不清楚的话,就是让这所有人都看看她胳膊上的那些淤青。
皇太后指甲上的护甲扣在桌案上,一下一下几乎敲在人心里:皇后好性儿,你就仗着这个欺负她。
瞧着我平日不问你们这些事,你就得了意了。
皇后性子好容得下你,我可是容不得你。
打今儿起扣罚你三个月的月俸银子,贬为贵嫔。
奴婢谢皇太后恩典。
高芸嫣的手上全是冷汗,几乎要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身边跪着的娴雅和纯嫔嘉嫔等人也不忍心看她那副模样,只是担心一个不仔细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跪着做什么,要是惊到哪儿可不是好玩的。
脸转向娴雅的时候,皇太后的语气已经是换了一个人的样子。
隐隐带着笑意:我到你这承乾宫来多一天闲散,结果招的我生了一场气。
可是怎么罚你才好?显见这话是朝着娴雅在说。
皇太后只要能消气,怎么罚奴才都是好的。
娴雅不敢先自起来,毕竟皇后还跪在头里。
而皇帝的脸色也为着这件事没有转圜过来,娴雅依旧是老老实实跪在一边。
好了,都起来。
皇太后看出娴雅的心思,微微一笑:几个孩子都到哪儿去了,婉儿早间跟永瑜姐弟两个在慈宁宫哄得我团团转。
这会子我来了,就没瞧见两个小家伙了。
奴婢去找阿哥和公主们。
杏儿不等发话已经带着几个人往后面永瑜和婉儿素日玩耍的小院子去找人。
皇帝看着高芸嫣苍白的脸色,心中带着一丝不忍,可是母亲发话说什么都不敢违逆,况且高芸嫣素日跋扈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时候别说是在皇太后面前替她求情,就是当面都不想给她一点好脸色看。
伺候你们贵嫔主子回去,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宫里呆着不要都出走。
皇太后很不屑地摆摆手,忽的又止住:荣儿,你还是跟在贵嫔身边。
我倒是要看看,你身上只要是再多一点子伤疤的话,这个嫔也就不要做了。
不是时时刻刻念着那个不成器的高恒吗,那时候就不用时时念着了。
直接姐弟两人见面就好了。
是,奴婢谨记皇太后的吩咐。
高芸嫣低垂着灰白的脸,一瞬之间已经从高高在上的贵妃连降两级成了一个嫔。
有时没有儿女能给自己增光添彩,年岁一天天老了就算是曾经色贯六宫也是昨日黄花。
日后各色各样的女子填充进来哪里还有自己的位子。
荣儿看着高芸嫣灰败的脸,想要去搀扶一把又怕她会怎样对自己。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贴身宫女不过去,等会儿只怕回去之后又是自己的不是。
战战兢兢地过去脚下的步子似乎有些不听使唤,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去扶住高芸嫣:主子,奴婢扶您回去。
高芸嫣恶狠狠瞪了荣儿一样,压抑着怒气不敢跟在这儿露出半分。
难道说从此以后荣儿在自己身边就要当作祖宗一样供养着,有什么不好的都不能多说一句,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