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扶着腰过来,一段日子没瞧见弘昼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了。
此时却是一脸笑意站在一边看着一对璧人,一直揪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弘昼瞧见她冲她摆摆手,示意两人都避开了去,两个人好像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是少了那么多的规矩羁绊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格格身子好些了?巴勒珠尔不过是扭过头便发现不论是和亲王还是福晋都已经走得远远的,尤其是周围的太监宫女也纷纷走去。
初秋的和王府被一团落英缤纷的秋菊环绕着,淡淡的香气似乎跟身边人一样隽永。
我好好的,怎么从阿玛额娘开始都说我不好来着。
就是皇祖母还有宫里的皇贵妃都替我担心,说我身子不好?婉儿浑然不解:你也这么说,我哪儿不好来着。
王爷说格格前些日子伤风来着,见了格格就不兴问一声?巴勒珠尔笑着也不忌讳什么,抬手给她略略前面有些散乱的头发。
婉儿涨红了脸往后退了半步,这是哪儿来的规矩。
怎么就是不知道规矩起来,居然动手动脚的。
还来略自己的头发,不远处阿玛和额娘都在看着。
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叫人看见算什么。
说来也怪了,阿玛额娘一定是看见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都不管管这个小王爷。
阿玛真是的,一点子伤风也值得叫所有人都知道。
婉儿跺跺脚,迎上巴勒珠尔含笑的眼睛顿时双颊绯红:阿玛说你是跟他一起在苗疆当差的?是。
含羞带怯的模样比起穿着一身宫装的时候确实好看多了,会不会是王爷疼爱女儿有意让她在皇上面前装出来的。
不过她倒不像是做出来。
纯净剔透的眼神看得人心也随之安静下来。
那天我记得四阿哥跟我说要去蒙古骑马来着,你是蒙古世家王爷自然是会骑马的。
有功夫记得带阿哥去。
婉儿不知怎么想起永瑜说的骑马的事情来,看见巴勒珠尔也不含糊就说出来了。
阿哥要去自然是带着阿哥去,格格去么?巴勒珠尔的手抬到一半放了下来,粉嫩的耳珠上那对乳白色的玉坠子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只是到底是在人前,举动太过轻浮也是不妥。
哪怕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也还是皇家御封的固伦公主,皇帝疼她倒是一点也不假。
好啊,只是我不会骑马呢。
婉儿显然又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圆明园的山高水长楼前偶然的一次骑马遇到了巴勒珠尔,更不知道自己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将一个蒙古小王爷的心牢牢俘获。
到时候我教格格骑马。
巴勒珠尔笑着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这是我从云南回京之前那边的苗疆土司送给我的,里面是苗疆特有的祈福香囊。
说着也不等婉儿拒绝就送到她手里:好好留着,我不在的时候就当做是我在你身边。
婉儿红了脸想要拒绝,只是他宽厚的手掌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的。
一对荷包却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另外一个还在他的腰间鸾绦上拴得紧紧:你在我身边做什么?守着格格。
巴勒珠尔低哑地声音很是坚定,清晰地记得和亲王接到京城里写来的六百里加急的信笺。
颤抖的手和煞白脸色,那可是皇帝的同胞兄弟。
怎么会有让王爷把持不住心性,及至于失态的情形。
只是当王爷说出是为了和婉的时候,巴勒珠尔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沉到谷底。
皇帝身边最得宠爱的固伦公主,被皇帝指婚给自己是博尔济吉特家莫大的光荣。
初见之时觉得她明人,伶俐剔透。
尤其是上次在皇太后面前挑选首饰的时候才知道作为一个公主她确实太合格了,一般的女孩子还在懵懂之间她都已经能够游刃有余承欢膝下。
有这样一个妻子不是一件坏事,只是自己必须要做好。
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她给比了下去。
可是王爷的一封信告诉自己,就算是不记得周围的人还记得曾答应过永瑜要到蒙古骑马。
可见在这个公主的心中不是没有自己,不过是做了公主就没有了寻常的喜怒哀乐而已。
只是到了病了才知道小女儿心思也是掩饰不住的,及至回到京里才发觉原来那个公主已经变成了娇娇怯怯的普通格格。
油然而生怜惜让自己不自禁将腰间荷包给了婉儿。
瞧你,想什么呢?婉儿手里的帕子一下子掸到巴勒珠尔脸上。
安安在不远处瞧见,顺手拧了弘昼一把。
还没说话先自笑起来:咱们格格可真是长大了,我看啊还是早点请旨指婚吧。
弘昼吃痛,哎呦了一声:这点儿可是像极了你,我瞧着两人倒好。
巴勒珠尔要是能真心对婉儿,倒没什么。
若不是,婉儿又不像从前那样子了。
被人欺负了到哪里说去?怎么会没处说,难不成还真让婉儿到了蒙古去住着去?安安摸着隆起的腹部。
若真是那样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话我跟你提过。
弘昼覆上她的手:我不瞒着你,就我的私心来说倒真是巴望着婉儿就像如今这样子最好。
她记得太多的规矩礼数,怎么在宫里为人处世。
单单就是忘了怎么去做她自己,成天都被一道道规矩礼数锁着好受么?这时候什么都忘了都不记得了,她从小聪明伶俐也不是受人欺负摆布的人。
别说是她自己,就是日后巴勒珠尔也不会亏待了她。
这就是别人没有的福泽。
安安有些不明白弘昼的心思,婉儿看上去总是笑容满面跟娴雅一样看着就让人欢喜。
哪怕是知道女儿被宫规拘束紧了,大家也都是爱莫能助。
毕竟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弘昼是和硕亲王,对于这件事却是了若指掌。
只是从小都是受了规矩长大也就没有摆脱这些规矩礼仪的一天。
没想到一场意外倒真是成全了弘昼打心眼里疼爱女儿的一片心意。
王爷说的这些我先时还真是想不明白,不过王爷说了这些时候我倒也是明白了。
安安受着弘昼的摩挲:你知道她额娘心里不好受,尤其是赶着婉儿叫我额娘的时候她眼睛里的泪水看都能看得清楚。
弘昼叹了口气:这是皇后的不智,好好的非要和敬去干这件事。
明知道会把女儿搭进去,何苦来。
皇额娘本来就不待见和敬,婉儿这件事越发是恨到心里去了。
要是没有这件事,以娴妃的性子就算是不欢喜和敬也会给足了皇上面子。
说什么都会体体面面将和敬嫁出去。
这回好,娴妃可是个真厉害的人只是皇后不知道罢了。
胡说,她厉害什么。
安安不服气:上次就是你,害得我差点跟他生分了。
你啊,他和你好自然不会跟你生分。
上次永璧他们几个胡闹,我知道你和她都在。
和敬吓得怎么样你知道么?我听说,每天夜里都是噩梦连连。
永瑜和永璧两个就跟外面的野孩子似地,跑进去拽住和敬的头发说要是姐姐有丝毫不妥,就把那两只白耗子扔到和敬衣服里去咬她。
永珑这个臭小子居然连着咬了和敬两下,和敬不敢哭一声。
末了永璧还拿烟熏她。
为什么事后皇太后一个字儿不知道,因为就算是皇太后知道也不过是一笑了之:小孩子嘛,不都这样长大的。
要是有人问问的话,断不至于这样子。
弘昼看着安安:你说,说什么你也要作势喝永璧一两句。
和敬到底是堂姐。
婉儿那样子我心疼都来不及,和敬那样子也是自作自受。
倘或不是婉儿挡了一下,和馨就没命了。
安安想起来就是毛骨悚然:王爷说的没错,可是婉儿受伤的样子王爷没瞧见。
什么都不知道,额角上血肉模糊的一团。
足足昏睡了三天,再不醒过来的话我看不少人都要跟着去了。
自作孽不可活。
弘昼扶着她起身,不远处一团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婉儿和巴勒珠尔身上。
隔得这么远依旧能够看清婉儿的耳坠子不住跳跃。
似乎笑得很开心,其实能看到女儿这样子才是最高兴的事情。
毕竟当自己回来依旧能够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女儿,这也是老天垂怜。
咱们不说这个了。
安安看着他:太医诊脉说是个格格呢,皇额娘欢喜得了不得。
咱们家格格少,看得个个都金贵。
弘昼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说是格格,而且太医一旦确定是个格格的话也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真要是格格的话,你说什么我都依了你。
安安美眸一转,伏在弘昼耳边耳语一阵。
弘昼登时撂下脸:不行,还反了你了。
不是你说什么都依着我的?安安挑着眉头:这一下就不行了,看来王爷的金口还是少开为妙。
你说你想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弘昼苦笑着:哪有你这样的亲王福晋。
嘿,你今儿才知道晚了。
安安狠狠在他脚上踩了一下:等这闺女下来,看我们娘两个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