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音闲着无事,孩子也被乳娘抱下去了。
苏蕙和金澄两个人在自己这边坐了好久,三个人好像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似地。
走,咱们找芸嫣斗牌去。
她一向跟芸嫣走得很近,芸嫣也是日长无事只是因为不喜欢福晋那边说话,四个人都是侍寝格格说起话便少了很多计较。
这,能行吗?苏蕙知道芸嫣是弘历最宠的女人,要是在那儿遇到只怕不妥。
没事儿,这会子只怕她也是闲着。
纹音爱说爱笑,拉着两人一起到了芸嫣这边来。
高芸嫣正被白玲絮叨着吃了半盅娴雅让杏儿送来的补品,歪在榻上不知道做什么好。
一下听见笑语喧喧的,再一看纹音拉着苏蕙和金澄进来:就知道你坐着没事,咱们斗牌消磨时光吧。
白玲,让人摆桌子。
芸嫣笑着起身:这是谁下帖子请的,今儿齐全。
芸嫣身上那件淡红色的凤纹比甲和下身系着的云白色百褶裙似乎是最时新的样式,还有耳珠上那对翠得能够在脸颊上泛起莹莹翠色的翡翠叶子,好像嫡福晋都没有这么好看的打扮。
四个人分上下坐了,纹音打出一张四万:这个只怕澄妹妹等着。
我才不要呢。
金澄跟着打出一张七索:蕙姐姐等听牌了。
苏蕙指着桌上的牌:也不瞧瞧,这些外面多的是。
我若是要的话,就不等你了。
磕了两枚脆生生的西瓜子:高姐姐,我那日看见侧福晋穿了件荷叶色的翠袍子,可真好看。
芸嫣笑着推了牌:你们都不要,我可要了。
三个人说笑着给散碎银子,四双白生生的手接着摸牌。
她穿什么都好看,荷叶色单单颜色也只有那么一块。
至于样儿,我是不能穿的。
虽说我也瘦,可是跟她比起来还是长了好些。
芸嫣笑着拈起一块榧子放进嘴里:你们就没去二进院跟她说说话?金澄摸了张幺鸡放到一边:侧福晋好像都不搭理人的,每天在我们給福晋请安之前就去了。
到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除了晨昏定省以外,谁都难得见她出了二进院。
自从那次大病了一次后,身子弱了好多。
也不爱搭理人了。
芸嫣叹了口气:先时可不是这样。
纹音咳了一声:你们仔细着,可别放炮。
伸手摸了张牌,居然是只剩下一张的幺鸡。
随之一推牌:这回可是轮到我了。
芸嫣笑起来:斗牌不就是图大家一乐,你看看全是咱们两个大的在赢。
等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她们来着。
可不是。
金澄嘟着嘴又开始摸牌:我知道贝勒爷喜欢高姐姐,等会儿就是去跟贝勒爷说这些只怕也是向着姐姐的。
四个人掌不住都笑起来,芸嫣指着金澄笑道:这话可不许胡说。
要不被人听见,还说是没规矩的。
一晃眼间,仿佛从金澄的脸上看到一张同样笑容的脸。
只是那抹笑更纯净,甚至带着不谙世事的俏皮。
怎么会这么像?姐姐看什么呢,是不是也被澄妹妹这张嘴给说的无话可讲了?纹音掩嘴笑道:我们璜哥儿有时候向我讨吃的就是这么着,嘴跟抹了蜜似地。
苏蕙看了眼三个人,似乎是无意间想起什么:太医每日必来给福晋请安,小格格怎么吃上药了?三人互看了一眼,纹音咬着手里的金糕馅饽饽:小格格先天不足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好久还在见红。
没看见福晋生完孩子,都没长胖?贝勒爷说我那时候肉全身都是。
芸嫣指着她笑起来:身上又有肉了,是不是又有了?纹音被芸嫣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双颊涨红的看着几人:不止是我,福晋也有了。
三人对看了一眼,终于明白这些时候富察氏都没有找她们几个人麻烦的原因了。
尤其是苏蕙和金澄,居然没被福晋说过那些话可是奇事不成。
闹半天是为了保胎,不想再出现上次那种到了好大月份还在见红的事情。
芸嫣抿嘴一笑:我说呢,唉!我是不指望了,上次太医就说我想再有几乎太难。
别这么说,这事儿急不来。
纹音安抚道:你看侧福晋,才是……想到要说的话不妥,赶紧住了嘴。
不玩了,累了。
芸嫣一下推倒面前的骨牌:咱们再坐下去只怕会生出多少事儿出来,说多了被人听见还指不定说我们什么呢。
苏蕙和金澄看出她们是有意要瞒着自己,瞧这情形赶紧起身做辞。
两人把她们送出去,芸嫣望着纹音:好像啊,怎么会连神态都像得紧。
纹音摇摇头:也就是这样了,她也是好久不出来。
除了去福晋那儿晨昏定省以外,去的最多的是永寿宫。
皇后只是拖日子了,很多时候看见她回来也是郁郁不开的。
想说句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芸嫣眼前闪过一张脸,那是弘历的脸。
只要是对着娴雅就是一副冷漠到了极致的样子,而且不打算用眼角去看她。
可是真的离开的时候,又总是在有意无意间会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哪怕只是短短一瞥,还是会让芸嫣很多次看见过。
弘历心里唯一触碰不得的便是娴雅,那扇门不止是关上了更是上了锁。
阿哥这么些日子不理她,她都没有一句怨言。
纹音捋了捋衣袂:这样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去?预备一辈子就这样子过下去?芸嫣远远看见娴雅带着雨芯在二进院里散步,身上那件海棠色的长褂子竟是如此惹眼。
娴雅?试探着叫了一声,芸嫣有点忐忑。
她好像是没听见,可是声音不够响亮。
娴雅抬起头看往这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从你出来就来了。
纹音拉着芸嫣两人进来:这件衣裳颜色真好看,我还以为这月份居然开了海棠花了。
娴雅微微一笑:哪有这么好,进来坐坐吧。
你就算是不说,我们也进来了。
芸嫣到了娴雅的小书房里,淡雅的香气弥漫着整间书房。
书案边的紫檀花架上放着一盆新送来的白茶,结着极紧实的花骨朵。
书架上满是书,芸嫣半是认真半是笑地看着娴雅:怎么,预备考状元?闲着没事翻翻。
娴雅让杏儿端来一大盘刚做好还带着热气的小点心:这是新做的,我接连几日都不在。
也没什么新鲜物件招呼你们。
常来常往还成稀客了。
纹音拈起一块莲子糕,入口即化:皇后主子好些了?娴雅坐在一边的锦墩上,让两人往自己常坐的紫檀绨几上坐下:一日好一日坏的,叫人心焦。
也进不了多少吃的,总是闻着就腻味。
太医们怎么说?芸嫣端起玫瑰茶抿了一口:难道就没什么好法子了?慢慢啜着茶,娴雅抬起头:皇上已经下旨了,让主子搬到园子里去住。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了去。
两人心底为之一凉,帝后多年夫妻可以说是鹣鲽情深。
怎么皇后病重反倒是要她搬到圆明园去,莫非是皇上对此也有忌讳。
所以才要皇后挪屋子?你还是去了的好。
芸嫣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纹音:我们刚说起,福晋和纹音都有了喜了。
你若是每日过去,只怕贝勒爷忌讳。
不如给皇上请旨,只说是替四贝勒和福晋伺候皇额娘,尽尽孝心。
又大方又体面,岂不是两全其美?是啊,还有什么大过皇上的上谕?纹音附和道:省得你日日挂心,这儿只怕有人没见你还好过些。
芸嫣闻言暗地掐了纹音一把,纹音这才想到自己失言。
娴雅似乎没有想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闷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安安在撷芳殿听说皇后病重,又被皇上送到圆明园去养病心里很是不服。
怎么好好的偏要送到圆明园去,虽说比起紫禁城里溽热难耐,圆明园的确是凉爽空旷得多。
可像皇额娘这样一个缠绵病榻甚久的人来说,如何禁得住这样的车马颠簸。
我想去看皇额娘。
想了很久,安安钻进弘昼的书房:顺便去园子里住几天。
不许去。
弘昼正在练字的人抬起头:听说四哥的侧福晋跟着去了,皇父准许她一个人去陪着。
余下的人都要留在宫里。
娴雅?!安安愣了一下:那是皇额娘最喜欢的人,自然是该去。
只是皇额娘素日带我们都好,就算去尽尽孝心也是应该的。
你也跟皇父请旨好吧?弘昼低头继续写字:不去对你只有好处,要不会过了病气的。
你也这么说?安安气愤地抢过他手里的笔:什么叫过了病气,皇额娘跟皇父在一起夫妻这么多年难道皇父也是为了忌讳这个才让皇额娘搬到园子里去的?弘昼打量着妻子满脸俱是气愤的红晕:皇父每日那么忙,只有到了园子里才有空闲能去看看皇额娘。
宫里国体礼制所关,帝皇都不去在久病的后妃宫里多停。
而园子里规矩松动得多,这是皇父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做什么不许我去?安安放下笔:我很久都没见过皇额娘,很是想念。
这么着吧,我跟你一起去。
弘昼不老实的手覆上安安的小腹:不是皇父不许你去,是我不许你去。
你都要做额娘了,还不老实?哼!安安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的。
坐在他身前:听说四福晋和那个纹音格格又有了,这两人真是较上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