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端着娴雅的午膳进了小书房,早间从福晋寝宫回来就是不想说话更没有用膳。
一个人待在书房良久,也没有出来。
主子,用膳了。
书案上满是写满了字迹的素笺。
皇后不止教给她为人处世,还让她跟着身边一个汉军旗的宫女写字念书。
娴雅本来识得的汉字不多,多半是满文。
那个汉军旗的宫女家中却是诗书门第,故而在这些时日之中居然将汉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搁那儿。
娴雅正握着笔临摹字帖,好久都没有握笔。
这时候写得便有些生疏起来,写出来的字反倒是有了些风骨。
主子,一早就没吃呢。
杏儿不敢夺下她的笔,只好立在一旁:您看,都凉了。
福晋那边好些了?娴雅无奈,只好到了一边坐下:王爷还在么?杏儿赶紧给她布菜,要是这会儿不急着只怕她又忘了吃东西。
雨芯过去瞧过,福晋好些了。
吃了点粥歇下了,格格也送走了。
娴雅端起粥碗慢慢吃着,盯着自己写的大字目不转睛。
杏儿笑起来:主子,什么字儿这么好看,教给奴婢认识认识。
杏儿,你说要是格格知道人事的话会怎么着?娴雅放下碗箸:会不会怨人不搭理她就放任她走了?主子?!杏儿虽说不识字,却也知道娴雅话里话外是在说自己。
慌得一下子将娴雅写好的东西抢过来撕碎:这东西叫人看见可怎么得了!娴雅笑起来:傻杏儿,我练字来着。
你撕了做什么,难不成害怕我写了什么不该写的。
杏儿紧张兮兮的收拾着东西:主子,您可不能有什么傻念头。
你答应过主子也答应过奴才要好好过的。
不会的,我不会有的。
娴雅拿起牙箸搛了一块糟鹌鹑,咬了一口:还不赖,怎么这时候就吃糟的东西了。
是奴才看主子没什么胃口,就叫膳房预备一点开胃的东西。
杏儿看她吃得比平日多了些很是欢喜:主子想吃点什么,奴才叫人预备去。
这就不错。
娴雅漱过口:以后见了高福晋不许那样子,叫人看见说是没教好规矩。
杏儿想起早间几个人看见高芸嫣那副形容,颇有些气不忿的举止。
吐吐舌头:是,以后再不敢了。
只是主子,高福晋也有些太不知礼体上下。
那些人也是见谁不得宠就踩谁的。
娴雅笑笑:见得多了就会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也不在少数。
起身在屋里散步:要是你们被人欺负,我又护不了该怎么处?奴才们不会给主子惹事,就算是被欺负了也要忍着。
杏儿这话已经闷了好久,其实很久以来就在被人欺负。
让你们受委屈,我心里不好受。
只是我连自保都难,怎么保得住你们。
娴雅叹了口气:要是我能有些好法子,不让你们受委屈就好了。
主子,奴才们不怕受委屈,只是担心主子受委屈。
杏儿急不可耐地说出这句话:别的主子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前走,只有主子每次都是躲开远远地。
难道主子还会争不到?娴雅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黯淡下来:争?拿什么去争?有时候不是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你也看到了我不是那种人。
主子,要是不争还谈什么以后。
您别忘了,您还有个别人都不及的念想在那儿呢!实在不想提及她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伤疤,可是自从皇后过世以后她就是这样子清清淡淡的。
要是再不打点起精神,只怕就再不会有人记起她了。
容我想想。
娴雅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用手抚摸自己的脸颊。
每次遇到这种情形,杏儿就不说话。
其实看得出来她已经是想过很久,只是每当要付诸于行动的时候总会被很多事情羁绊住。
太多的顾虑放在那里,若是争谁又能保住自己一定会胜过她去。
主子,王爷来了。
如霜从外面几乎是一路小跑进来,脸上还有丝丝白汗。
娴雅愣了一下:怎么了,王爷来了你值得一脸白汗。
一面说一面让杏儿拿来件外衣披上,自己便迎了出去。
如霜拉住杏儿的衣摆:看样子只怕是来找主子晦气的,怎么好呢?杏儿一个趔趄:主子又没做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主子没做很多事,最后都变成是主子做的了。
如霜想到弘历那张脸,心里不由自主颤动了一下。
总是会有事缠上主子的,我都不知道主子还会遇到什么。
杏儿叹了口气,有时候真希望玉沁能够早些过来。
两人在书房忧心冲冲的时候,娴雅已经在自己的寝宫门口迎上了一脸阴沉的弘历:王爷万福,娴雅给王爷请安。
还没用膳,就到你这儿吃。
弘历大步进了正殿明间的东侧殿。
娴雅朝雨芯招招手,吩咐她去预备弘历的膳食后便跟着进去。
弘历早已换了便服在膳桌旁坐下,娴雅用小茶盘捧了一盏清茶过去:王爷用茶。
什么茶?弘历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
武夷山的大红袍。
娴雅微微笑道:不知合不合王爷口味。
就这样吧。
弘历撇去茶沫:我问你一件事,你要与我说实话。
眼睛盯着清澈的茶汤抬也不抬。
是。
娴雅瞧这情形也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大格格出生时候你在那儿,这会儿夭折了也是你第一个过去。
她与你有什么深仇,要这么妨着她?弘历平淡的口气听不出是在想什么,反倒是慢慢品着茶闲适至极的样子。
娴雅艰难地看了眼弘历,为什么别人口里的和煦君子对着自己就是这样子。
王爷这话,娴雅不知该怎么回话。
身为王爷的侧福晋,王爷和福晋有什么事自然是应该伺候左右。
只是王爷说娴雅妨着大格格的话,娴雅实在是委屈极了。
委屈?!难道我冤枉你了?弘历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炕几上,眉毛挑得很高。
娴雅不敢说是冤枉,只是虽则娴雅不曾生育子女也知道在父母心中孩子是怎样金贵。
大格格是王爷和福晋的掌上明珠,娴雅不敢僭越说是疼爱,也是一心巴望着格格平安长大。
哪里会有对格格不利的心思。
只是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临盆之际晕厥过去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孩子怎生模样,更不知道是男是女。
看到别人的孩子就会勾起心头的旧伤,为何要说自己对那早夭的女婴有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