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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生活这盒巧克力 4(add)

2025-03-25 12:02:08

第五节拿到了考核成绩的那天,查房之后,刘志光要请一天假。

周明立时觉得他这是在闹情绪,几乎冲口而出跟他说,男子汉,对自己的选择要有担当,无论如何,也要有始有终地把在外科的轮转完成,然而想起他一贯的努力,又替他难受,挥挥手,连理由都没问便就准了假。

晚上夜班,周明被叫下去看个怀疑是胰腺炎的病人,却一如从前地看见了刘志光,他在耐心地在给不需要缝合的病人清创,开破伤风针,然后不厌其烦地嘱咐护理的注意事项;外面急救车风驰电掣地到了,门口分诊护士高声地喊人帮忙抬轮床,才给一个病人指点了去治疗室怎么走的刘志光,赶紧就往门口跑过去了。

急救车送来的病人不是外科的病人。

周明却没有立刻上楼,站在楼梯口处,看着刘志光跟导医一起把病人从担架上过到轮床上,送进抢救室,在门口帮忙挡着想往里进的家属,给家属解释状况,待这一阵混乱过去,恰好一个病人拿着单子四处问急诊b超在哪儿,刘志光说了一通那人还是茫然,他便领着那病人一直走到楼道口,指着前面说往前走过了治疗室左拐第三个门就是,会有人排队,然后站在当地,看着那人往前走,到对的地方拐了,才回转身想往回走,一抬头看见周明在楼梯口站着,犹豫地叫了声,周老师。

然后,心虚地低下头去,一脸惭愧地低声说,我又作了没用的事。

什么?不做大夫做社工。

刘志光头低得更低,声音也更低,您说过我一次。

我说过你?周明茫然地问。

刘志光低头瞧着地面不说话,仿佛在等待他的喝斥似的,过了半天没有等到,抬起头,望着周明说,周老师,我……我也想干大夫的事儿,不过干不好,还给别人掺乱。

您,侯老师,李老师都花好多时间教我,他们都说,这个功夫,10个病人都处理完了。

周明摇头道,不能这么说。

谁都是从生到熟,教学医院,教学跟临床并重。

可是我,刘志光犹豫着,停了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我好像真的做不大好,我说不出来,我在下面练习,很多次,拿猪皮,海绵缝,在床栏,桌子腿上打结,吃着饭也练,睡觉前也练,总是练,可是一到病人身上,就,他抓抓头发,用了一个周明用的词,就走样儿了。

你怎么就不能突破这个关口呢? 周明说得有点起急,你说,这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按说,有了几次,就应该习惯这个感觉,要有自信,你没有自信你怎么都得走样儿。

我,刘志光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下去。

你说,你告诉我,究竟为什么没有自信?是不是老师,尤其是我,脾气太不好?周明拽着刘志光胳膊在转角背静处的楼梯上坐下,你害怕?其实韦大夫比我会讲,不,要不我把你调到三病区程大夫那边试试?不是!刘志光使劲摇头,我没有怕您!没有怕您骂。

我知道您说我们是为我们好为病人好。

那你,怕什么?我……刘志光把双手搭在膝盖上,半晌才道,我怕病人疼。

周明愣怔地瞧着他。

我扎过很多针,真疼。

刘志光低声道,我拿着针,碰着他们皮肉时候,就想起那些疼。

忍不住就想起来。

疼,是为了治病。

我知道。

刘志光的头垂得更低,双手夹在两膝之间,可是,我忍不住会想起来,手,就抖,就会让他们更疼。

我做不好。

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周明沉吟着说,心想,也许是该跟他解释一下考核的分数,正想着如何措辞,能够不打击他的信心,又实事求是,便听他继续说道,可是我,就是手笨反应慢。

好些事儿也都是。

别人练,练3次能练好了我就差不多得练10次。

这个,这个根背考题不一样,多练一次,病人就多疼一次。

我,我做20分钟,萌萌4,5分钟就做完,别人也都很短,病人就少疼。

我想,他们都,做那么好,能让病人少疼,还是让他们做好了。

刘志光神色间有些遗憾,有些难过,但是却带着很认真的坚持。

周明只觉得胸口仿佛堵着什么似的,一时间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缓缓地把手搭在刘志光肩膀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可能我真的, 刘志光皱着眉头思索着,应该做个社工。

陈曦说,西方国家都有,香港也有。

有社工,病人就踏实些,大夫也轻省些。

可是中国的医院, 周明苦笑,并没有社工。

有松堂临终医院。

刘志光的眉宇间仿佛有了一点光辉,那里的病人是,不会,不可能再康复的病人。

可是也需要医生,那里的医生有点要做临床医生的事,可是也,有点像社工。

临终医院?周明喃喃地重复,他知道松堂临终医院,但是从来在心里,并不觉得那可以称之为‘医院’。

医院应该是为康复而战斗的地方,至少是为了这个目标和希望,一个在沉寂中等待死亡来临的地方,能够称之为‘医院’么?我考完试那天,我觉得,我还是做得不好,我很难过。

我觉得我什么也做不好。

 刘志光抬着头看着远处,但是陈曦来找我,陈曦,她说11床肝硬化末期的大爷又不肯配合了,她说,我们都不行,你来试试吧,你行。

然后我就去,然后我,陪大爷说了好久的话,慢慢就把常规检查都做了,把血也抽了。

大爷也,也平静好些,他不是胡闹,不是故意难为咱们大夫,他病治不好了,害怕死,很怕,又没儿女。

我跟他说完话,心里也没那么难过。

我忽然想,我可能应该做这个。

这个没有治好了病人那么有用,可是我能做。

临终关怀医生?我也没有特别想好。

刘志光有点犹豫地瞧着周明,可是我今天,大爷从我们这里转到松堂临终关怀医院。

我答应他一定陪他过去,所以今天请假陪他过去。

我看了那里,那里病人,跟大爷一样,永远不会康复出来了,可是还有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我还跟那里的大夫聊天了。

他们很需要人。

你今天,是去陪11床去松堂医院? 周明心里猛地一动,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只是拍着他肩膀。

周老师,您会失望吧。

您教我那么多。

刘志光惭愧地低声说,还有魏大夫。

我很想做像你们这样的大夫。

让病人康复。

可是我觉得我不成。

很多别人都比我成。

我笨,就做,做大家不想做的这个事。

总也需要人做的。

失望?周明摇头,再摇头,吸了口气,刘志光,不管你以后终究作了什么,我都觉得,你学得很好,你学了我想教给你的,你学的,比我教给你的,要多。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跟着上一节一起的,上次没有修完贴完。

明天或者后天再更一节把16章结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