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解洪元呢?母亲问这些小闪电,闪电看也不看她一眼,它们在这个人为的玻璃缸内嬉戏欢乐,她和他同在上海,夫妻俩聚少离多,即使回来了也仿佛忘了把魂灵儿一起带回来,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经常相对无言。
也许不能言说的都写在了眼睛里,父亲也怕母亲眼睛里的问号,为了躲避匆匆来去。
顾月珍想着想着泪珠儿就一滴一滴跌进鱼缸里,泪珠好大好沉重,一滴一滴竟化出了涟漪,惹得鱼儿一片惊慌,上上下下急急逃遁。
姆妈,侬哪能了? 阿波囡…… 此时偏偏一身轻装的父亲走进来,蓝白相间的运动衣,白面蓝边的网球鞋,手里提了一只线兜,兜里晃着一只篮球。
看样子刚刚从球场下来,那精精神神的样子像一个少年。
父亲满面带笑,也许他也想化解这场家庭危机。
这时一阵风吹下了两张报纸,父亲殷勤地捡起,不看则已,一看则怒气冲天。
上面一张开着天窗的报纸他上次见过,另一张完好无损的报纸却补充着天窗的内容:一段丁解的婚外情。
解洪元一下子沉下了脸: 侬啥意思?这种无聊小报也好相信? 母亲幽幽地说:上次侬讲是啥? 是啥是啥,是瞎七搭八一派胡言!父亲的嗓子亮了起来,沪剧生角从来没有在家里高亢过。
但是犟着嘴的父亲却不敢直视母亲那双忧郁的眼睛。
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侬以为人人都是聋…… 只见怒不可遏的弱女子举起一只烟灰缸扔向鱼缸,那玻璃的缸如何经得起这一砸?砸出一个大洞,一股水流如瀑布奔流,携带着鱼儿冲出来,地板上发大水了,斑斓的热带鱼活蹦乱跳,在地板上作最后的挣扎,一会儿就像一张张彩纸粘在地板上了。
母亲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急急起身想挽救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纤纤玉指被碎玻璃扎出了血,殷红的颜色瞬间如花盛开,过了好久才哇的哭出声来往楼上冲去,地板上印下了点点上行的血迹…… 玻璃缸碎了,水流失了,小鱼儿不复存在。
但鱼缸碎了可以重置,鱼儿没了可以重买,物的缺损再贵也有价,心儿碎了一角从此就再难复原。
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甚至是半年多了,母亲独饮这杯苦酒太久太久了。
人是需要交流需要沟通的,心里有了疙瘩,依然存在心里,没有地方可以倾诉,也没有亲人可容哭诉,说起来偌大一个上海滩认识的人还真是很多,但细细想来可以一吐心曲的居然一个也没有。
想当初为了一份感情不管不顾地嫁给了解洪元,如今骄傲的母亲怎么肯承认输给了另一个女人。
郁闷积成了块垒,就像是渐渐堆积了火药,胸口堵塞得没了出路,心灵之河总渴望能找到一条可以泄洪的通道。
可是有了一份私心的父亲哪里知道爱情是排他的,友情才可以共享。
而他与顾月珍之间的爱情也像用旧的机器那样,需要用时间用感情去擦拭去维护。
心河有桥,才能心曲相通。
然而事业有成的男人野花要拈,家庭也要;可母亲不能容忍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感情。
这就难免会引爆一场家庭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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