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又回到了大厅。
经过查点,言家居然所有人都在。
还在就好,要是鬼都不在了,还捉个屁鬼!明若梵拉了拉容逸尘的衣角,悄声道:你又要搞什么鬼?容逸尘赏了她一记眼镖,笑道:我这不是搞鬼!我这是要捉鬼!要我说几遍你才能记住!说完拉过明若梵和清儿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直听得两女眼中是既明亮又迷茫。
所有这三天内曾经出去过的人员都来到了大厅上。
不多,一共二十五人。
男的十六人,女的九人。
你能保证只要是出去过的都来了。
不会有人偷溜出去而你们不知道?容逸尘有些不放心,问言左午道。
先生放心,在言家庄没有任何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去再溜回来,就算老朽这个庄主也是绝无可能。
容逸尘将二十五人分为五排,让他们稀稀疏疏地在大厅内站好,然后负手绕着众人开始慢慢地踱起步来。
大厅里很静,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偏偏容逸尘的落脚很重,咚咚咚他的脚步声仿佛压着某种韵律,只踩得厅内众人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节奏跳动起来,这种追随是不由自主,是身不由己,是一种莫名沉重的压力,是一种无法抵御的紧张情绪,不一会儿,不少人已经是微微泛汗。
忽然,容逸尘停了下来。
大家一时之间都大出了一口气,此刻心内竟觉得无比的轻松写意,身体每个毛孔都处于放松状态。
言金强死了!容逸尘忽然开口道。
呃?语不惊人死不休呀!言左午和几位长老差点没从座位上摔下去。
刚刚不让我们告诉庄里人,感情是要留给你说啊!你这耍了半天帅,突然弄出这么句话来,震撼是够震撼,可你这都挑明了还怎么捉鬼?容逸尘饶有兴趣地看着二十五人的表情,待到这些人都平静了些时,继续他的惊人言辞:而且,有目击证人告诉我这个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一石惊起千层浪!嗡,厅内顿时炸开了锅!一位正端起茶盅喝水的长老差点把白瓷茶盅给吞进肚里,其余几位长老和言左午也都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不带这么玩儿的吧!而容逸尘却完全不理众人,拉过明若梵和清儿挤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还不时地朝着这二十五人中的某个指指点点。
五分钟后,容逸尘志得意满地走回了众人面前,继续惊人之语道:通过刚才的一番观察,再加上证人的描述,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个人。
静!异乎寻常地静!他就是。
容逸尘用若有实质的眼神在这二十五人脸上一一扫过,直看得众人头皮发麻,最后将目光锁定在第一排的一个大高个身上,叫道:你,出来。
先是一阵喘气声,然后是嗡嗡嗡的议论。
大高个走到容逸尘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有。
容逸尘笑着拍了拍大高个儿的肩膀,道:我没有说你有。
你从我说完第一句话时就开始浑身发抖,我叫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应该放松些,你站回去吧。
在众人的疑惑与不解中,容逸尘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将一位有些瘦弱的年轻人请了出来,笑了笑道:你直到现在都没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年轻人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容逸尘盯着年轻人的眼睛道:你觉得我是在诈你?年轻人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容逸尘的眼睛。
我刚刚在说完第一句话的时候,在场几乎所有人眼中都表现出了极度的不可思议与震惊,除了三个人。
这其中就包括你。
我怎么了?你的眼中只有震动,没有震惊,而且这轻微的震动还一闪而逝。
这说明你早已知晓,或者说是有所预料。
或许你只是眼看花了?你继续听。
在我说完第二句话时,当然了,这句话是骗你们的。
所有人中只有两个人的眼神不正常,其中又包括你。
你的眼睛中有茫然有不解有怀疑,总之非常复杂。
这说明你知道你们中间没有凶手,或者说是你不相信凶手在你们中间。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因为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哼,你这些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想。
年轻人继续冷冷道。
人的表情可以撒谎,但人下意识的眼神绝对不会撒谎。
你这是血口喷人。
咱们继续。
当我说找到凶手并把那位大个子老兄请出来时,你的眼神又一次出卖了你。
这位大个子老兄从听到言金强出事时,就开始浑身发抖。
但他的眼神中没有害怕紧张,只有深深的愤怒与痛心,这说明他和金强的关系非常非常的不一般。
所以当我把他挑出来时,其他人除了松一口气外,就是怀疑与不可置信,而你短暂的迷惑后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甚至还有一丝丝喜色。
请问,你高兴什么呢?是因为有了替罪羊吗?你,你。
年轻人面色大变,想要反驳,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来。
容逸尘忽然凑到年轻人的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年轻人浑身一震,脸色巨变,用毒蛇一样怨毒的眼神狠狠地看了容逸尘几眼,终于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低下了昂扬的头,颤声道:好,我说。
啊!正要坦白的年轻人忽然一声惨叫,全身一阵猛烈抽搐,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厅中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变故又起,一道灿烂的光华闪过,明若梵将手中的长剑抵在了一位姑娘的脖子上。
容逸尘走到这位约莫十五六岁,此时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小姑娘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终于还是忍不住杀人灭口了。
小姑娘吓得就快哭出来了,泣声道:求求你们不要吓小晴,小晴好害怕。
那种深深的辛酸,委屈,无助,惊慌,害怕,怯懦,通过泣不成声地方式表现出来,只听得厅中很多人都心中都泛起浓浓的不忍和深深的迷惑。
这个娇小怯懦的盲姑娘会当众杀人,会是言家庄真正地内鬼?你很喜欢扮盲人?小姑娘转动着毫无生气地眼珠子,弱弱地答道:小晴自小就双目失明的。
容逸尘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自小就喜欢扮盲人!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其实你扮得一点也不像。
小姑娘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他是个天生的盲者。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爱盯着他的眼睛看。
后来我才发现,其实正真的盲人,从外表看上去,眼睛虽是瞎的,但心却不瞎!而你怕演的不像,竟然在别人看你的时候将心也蒙蔽上。
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小姑娘哆嗦着低下头,颤声道:小晴听不懂。
话音未落,就见清儿身影一晃,像一道青色的影子般闪到了小姑娘的身旁,一把抄起她一直隐在袖内的左手,掰开她攥得发白的手指,拉到众人面前,浅笑晏晏地道:你的‘无影之毒’手法不怎么熟练嘛?就见这只指节有些发白的小手中正握着一只黑不溜秋地椭圆形小物事。
毒盅?果然是她!好狠的女子,竟然用‘无影之毒’!。
容逸尘笑眯眯地盯着小姑娘的眼睛,道:你还要装下去吗?小姑娘的脸色白了白,眼睛闭了半分钟再睁开,原本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果然不是个真瞎子!小姑娘收起原本有些颤抖佝偻的身子,挺起胸膛,用吃人的眼神盯着容逸尘冷冷道:你早知道是我?其实你从一进门,我就觉得你的味道很熟悉,不过我不敢确定。
只是让这两位姑娘紧紧地盯着你!所以你就演了这么一场戏,先是算计他,然后再利用他诱我出手灭口?你错了,他只是个意外发现!我原本也没想到你居然发展了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作为下线!你胡说!小姑娘冰冷冷的喊道。
其实你不必杀他灭口的!你知道我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突然就向我投降了吗?小姑娘毒蛇般的眼眸狠狠地瞪着容逸尘,紧咬着下唇却不说话。
我对他说,只要你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我就此罢手,不再追究那个女人!小姑娘愣住了!一直冷冰冰的眸子竟然有些慌乱。
容逸尘继续道:我只认识他不到半个小时都能看出他对你的爱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他为了保护你甘愿承担起所有罪责,而你却毫不犹豫地杀了他,是怕他出卖你,是不相信他对你的感情!这也是你今日做的错的最离谱的事!这让我连一个饶过你的理由都找不到!一个如此漠视感情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爱情所拥有的巨大能量,也绝对不配得到别人通过燃烧感情所带给你的巨大福利!所以我一定要揪出你!空气微微有些沉闷。
世事正是如此,很多时候一个将爱情看作生命甚至高于生命的人总会在冥冥之中遇到一个将爱情看作抹布的人!于是,那个人成了你生命中唯一的神!而你成为了那个人的一块崭新的抹布!你宁愿笑吟吟地做一辈子又脏又苦又累的抹布,但问题是,谁家的抹布会用一辈子?于是,一段悲剧就这样开始了!明若梵轻轻叹了口气,道:抓走‘铁佛九子’的人是谁?那些人到底在找些什么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突然仰天一阵竭斯底里的狂笑,这种笑不是笑,更不是哭,是一种竭斯底里的悲哀!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疯癫!是一种无法无天的猖狂!小姑娘笑啊笑啊,直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才用那种嘲弄的轻视的就像看着一群傻瓜一样的眼神扫了一圈厅中众人,喃喃道: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因为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哈哈哈,天王一出,万主臣服!你们全都会灰飞烟灭的!哈哈哈哈哈。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小姑娘的身体一震猛然的抖动,然后像一座被海风吹袭的早已风干的沙雕,身体一点点的坍塌,由快到慢,很快便成为了一对粉末!容逸尘明若梵和清儿三人面面相觑!又是烬灭!月色很好。
风轻轻的,夜柔柔的。
偌大的言家庄经过这一天的震惊,紧张,慌乱,喧嚣渐渐的沉寂了下去。
明若梵打坐了半天也进入不了状态。
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几天各种事情太多了些,让她有些许的应接不暇!找他聊会儿天吧!明若梵轻轻地推开门,院子里是一片小小的荷塘。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荷塘之上,薄薄的青雾,似真似幻,就像笼着轻纱的梦。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不知他睡了没?明若梵正要向容逸尘的客房走去,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站在荷塘边的一块青石之上,负手而立,浅笑晏晏。
秀气的五官,明亮的眼睛,飘逸的黑发,暖暖的笑意。
不是容逸尘是谁?明若梵笑了笑道:你这是?我在等你!等我?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明若梵有些迷惑,还有些小突突!我听到了你走动开门的声音,便提前出来了。
耳朵真好使。
正好我也想找你!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容逸尘呵呵笑道。
明若梵浅笑着赏了容逸尘一记有些柔媚的眼镖!直刺激得容逸尘在心里大呼救命!你今天很厉害!其实我本人已经相当低调了。
如果今天那位姑娘没有出手杀那个小伙子灭口,你真的会放过她吗?容逸尘笑了笑,道谁知道呢?我从来不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想如果!明若梵盯着容逸尘看了半响,道你这个人平时爱开玩笑爱捉弄人,总是没个正经,但认真起来时就完全不一样了,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容逸尘笑道:其实我发现你有时候也像两个不同的人。
哦?面对外人的时候,和面对我的时候?容逸尘笑嘻嘻地道。
你!明若梵又羞又气,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里的小突突变成了突突突突突!这坏人!容逸尘不忍看她的窘态,指了指房顶道:不如我们上去坐会儿?说完不待明若梵回答,拉着她的胳膊便飘上房顶。
房顶的风有些大。
两人肩并肩坐在房顶上。
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一种莫名的情愫暗暗滋生,这种感觉让明若梵有些许的慌乱和不安。
你,怎么不说话?最终还是明若梵败下阵来。
我在观察你的脸。
你能看到我的脸?不错,其实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不禁鼻子练有神通,我的眼睛也有神通,我会透视!透视?不错,我看到了,你的脸很漂亮!啊!明若梵忽然一声低呼,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身子也立马缩成一团,活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刺猬!哈哈哈哈哈,容逸尘一阵大笑,道:傻丫头,这世上哪有什么透视眼?我骗你的,你还真信了!那你怎么知道,我漂亮?明若梵还有些不放心。
我这是诈你的。
不过根据你的反应,我得到了两点:一是你果然很漂亮,二是你果然很可爱很天真。
容逸尘还没说完,明若梵已经扑了上去,小粉拳抡起,噼噼啪啪地练了起来。
嘴里还喊着号子:你果然是个坏人!你果然是在作弄我!你果然欠揍。
乖乖!要是让武林中的年轻俊彦们看到他们心目中翩翩脱俗地仙子此时正对着一位男子,挥舞小粉拳,眼中嗔喜交加,估计都要扣掉自己的眼珠子,然后跳石灰池中**殉情吧!若梵,叫你出来是想跟你打个招呼。
容逸尘揉着肩膀对志得意满浅笑晏晏地明若梵道。
恩?我要走了。
明若梵眼中的笑意猛然僵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恢复正常,轻轻转过脸,低低道:。
走了?明天天一亮就走,不和这里的人告别了,太麻烦。
你帮我跟庄主打声招呼?明若梵轻轻‘恩’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望着容逸尘的眼睛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做我的‘境眼’?这女人的想象力果然恐怖!你想哪儿去了!不是跟你坦白过了吗?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顿了顿道:若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这件事对你的路来说,是一段长长的旅行,它能带你到某个你想要去的地方;但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红绿灯,我只能稍作停留。
那这件事怎么办?我又不是从此就不管了,我处理些私事就会回来帮忙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不是还有明天就要到的白道同盟吗?武林事还要武林了!其实你要执掌武林,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这次的事绝不会是一件小事,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动摇整个武林的根基,给武林重新洗牌。
所以只要你在关键时刻能力挽狂澜,拯大厦于将倾,离目标就不远了。
我不自信。
这不像你!放心,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伸出左手来。
恩?明若梵虽有些疑惑,却还是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容逸尘将一张折叠好的纸片放在明若梵手中,道:这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用电话,但你如果遇到棘手的事情或者是有了什么大的进展,试着打这个电话找我!明若梵将纸片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里,道:我一定会打的。
再伸出右手。
明若梵笑吟吟地将右手摊在容逸尘面前,道:又有什么好东西给我?容逸尘掏出一封小小的信放在明若梵的右手掌心,对明若梵道:明日你在大家讨论到最后陷入死结无处下手的时候,当众将这份信交给少林的高僧看。
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解释。
记住了吗?不懂?明若梵眼中写满问号。
你相信我吗?相信。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到时候你就会懂了。
神神秘秘的。
我能看吗?当然。
这,这写的什么呀?喝酒不?喝。
你师父知道你喝酒会不会骂你?不会!她会骂你!骂我?因为是你引诱她宝贝徒儿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