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说是姑姑带了末末在家住了。
末末变得愈加沉静,爸爸给她联系了学校,临时就读。
她除却上学,就是每天把自己关进房里看书,或是默默流泪。
姑姑却不见流下多少泪水,只是脾性更怪,像个不谙事的任性孩子,经常找茬儿对爸爸发脾气。
爸爸自然不计较,百般的哄她。
姑父死的原因始终没有查清,死前的两天,军委的命令下来,复出,调任他职,姑父乐得天天哼呀乱唱,请人喝酒。
那天一早,带了名警卫员,自己开了吉普说是出去打猎。
原本姑姑也说去的,可临上车,末末突然不愿去,她不喜欢爸爸总是与枪打交道,屠害生灵,还和姑父认真地争执几句,气极,竟对着姑父说了句:刽子手。
害得姑父铁青着脸,野马似的把个吉普开出去。
晚饭时,姑父没有回来,到了半夜也不见踪影。
姑姑忙给司令部打电话,派出许多战士去找,第二天临近中午,才在一个山涧边找到他们。
车是滚下山道的,起火了,吉普烧得扭曲变形,警卫员还在车内,烧煳了的身子手臂向前伸着,大致是向外推搡姑父的姿势。
姑父的下半身挂在车门,焦煳了,上身还完整些,头颅摔破了,大致他是起火前就昏迷了。
这里的山道并不弯陡,姑父开车虽像小伙子似的玩命,可驾车技术不坏,一般不易出事儿,即使有险,也该能舍车跳出的,山涧也不深。
可现场又丝毫寻不出丁点儿谋杀的迹象,调查许久,也不得其果。
姑姑常在梦中惊醒,醒来也会自己安慰自己,说是姑父一生戎马,厮厮杀杀,怕也就是该着这般不安分地死。
有姑姑在家,我在给家里为数不多的信里自然要带上问姑姑好、末末妹妹好之类的话,虽然我不知道末末是否还是那样记恨我?礼节总是要周全的。
忽然有一天父亲给我来信,说以后在信里不要再问姑姑好,他没有这样一个妹妹,我自然也就没有这样一个姑姑,闹得我莫名其妙。
后来,才知道秦世理就要成了我的新姑父,他是新近才和艾平离婚的,叛徒定案文件和离婚判决通知书是一并送到艾平手里的。
秦世理在省委班子内的对手想利用艾平的案子把他置于尴尬地位,秦世理却同时结束了夫妻关系,打了个平手。
打淮海时,姑父的部队曾协同过秦世理的军分区作过战,也算相识。
姑姑刚来,秦世理就来看过她,那时,姑姑还不认识姑父,自然不认识秦世理,姑姑对他也是淡淡,倒不及爸爸妈妈说话多,爸爸也多是劝他尽快帮助艾平澄清问题,早日工作。
秦世理虽不高兴这话题,竟屈尊来家几次,后来爸爸才悟到,他是为着姑姑。
爸爸闻他和艾平离婚之后,咒了几日,立誓不去理他,要了姑姑也莫再睬他。
爸爸却没想已经晚了,姑姑竟有时偷偷找他,爸爸骂过几次,姑姑竟有几夜不归。
机关风传,她和秦世理到郊外省委的专供重要会议的别墅里住。
爸爸竟有几日纳门不出,无颜见人。
姑姑回家时,爸爸在桌上摆了奶奶的照片。
爷爷去世早,一辈子没照过相片,也没钱画过肖像。
稍下一点,又是姑父的照片。
爸爸让姑姑跪下,姑姑自然不跪,只是冲爸爸冷笑。
少敏,跪下!不跪!你跪是不跪?不跪!我看你敢?爸爸高高举起了巴掌,姑姑却迎了上去让他打,爸爸的手却又无奈地软了下来,唉,祥志的尸骨未寒,你就这样,像我们曲家的人么?你是想让我给曲家立个贞节牌坊?我还没有封建到不许再娶改嫁的地步,可是你总要有点时间,顾及到影响。
爹娘在世时,总是让我们兄弟姐妹做人首先活得有骨气,堂堂正正。
这是一个农民的起码要求,何况,你又是共产党员,说起来也是建国前的……党员也是人,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