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纪事 第十七章 3

2025-03-31 02:11:24

爸爸在忙碌招聘人马,都忘记家里还有个赋闲已久的大兵。

弟弟复员回来,父亲执意不要他进机关,安置在一家会展公司,可公司现在要解体。

好长一段,弟弟很少待在家,常常回来很晚,每天上午十点多他才磨磨蹭蹭起床,毛巾抹把脸,坐着等吃午饭。

饭碗一推,就搬车子出门,一骗腿,悠悠地骑走了。

家里人不知其去向。

过了几日,院居委会主任悄悄告诉我妈妈,我弟弟每天下午都在马路的林荫下,夜里是在路灯下,和一些年轻人打牌,很有点聚赌的迹象,派出所已经留神了。

妈妈惊吓坏了,连忙和爸爸商量解决方案。

我是长子,理所当然被扩大吸收参加。

扩大会议结束后,我们一直没睡,坐在那儿等着弟弟回来。

半夜里,他悄悄回来了,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便过来坐下,等候发落。

弟弟真的长大了,一米八的个头,比我还猛一点,阔阔的肩,鼻子和嘴角的棱角都该撇是撇,该捺是捺的,加上肤色白,鼻子高,人都叫他瓦尔特。

你到哪去了?审判长自然是爸爸。

我能到哪儿去,台湾都快解放了。

弟弟玩转儿。

你真是要死哟,听说,你在马路上和人打牌,丢人不?妈妈这个陪审员沉不住气了。

打了,又怎么样?弟弟坦然地反诘。

你们赌博了?没有,不过输烟来着。

弟弟供认不讳。

你呀,小心抓起来你。

妈妈又怜、又气、又怕。

抓?怕啥!他有房子我去住,他有稀饭我有肚。

我正愁没地方去呢。

混蛋!逆子!你什么地方不好去,到那儿鬼混!父亲对弟弟的顽抗态度大为光火,又瞪起眼睛,把桌子拍得价响。

他不发火倒还好些,一发火,弟弟也蹦了起来。

他走近爸爸:噢——我不到那,我到哪去?你本事大怎么不给我找个地方?你共产党廉洁无私,你革命干部好充硬派,你充完了有工资,充对路兴许加官晋级。

可我呢?别人的父亲给儿女安排工作,我不求这,却因为你,害得我没地方去。

弟弟快语连珠,爸爸竟哑然了,有些愧疚地低垂着头坐着,样子颓丧。

弟弟闲散在家,但并非是待业青年,却实实在在属于失业青年。

经济调整,他们刚成立半年的公司下马。

干部好说,调离,哪没有一块放茶杯、看报纸、磨嘴磕牙的地方?十八名职工,十七个自寻门路安排了工作,只有弟弟一人没人要,原因是爸爸把路都给走绝了。

一年多了,仍无着落。

弟弟,不准你这样对爸爸。

不得已,我也只好履行人民陪审员的职责,维护父亲也是维护法庭尊严。

弟弟不怕我:还有你,哥哥。

说起来,你那劲和爸爸一样的。

哎,别瞪眼,有理不在发威。

就你那个干什么事还想讲个认真,不就活是个爸爸脱了出来的?将来也没个好。

就说你二十七了,老大不小的,干嘛不恋爱、结婚?等个什么崔儿?哼,你不动窝,我谈朋友不就是大麦没熟小麦熟吗?小伙子二十四五了,没工作,也没人爱,我不打牌干什么?我也无言了,没想到我也成了弟弟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