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张奶怯怯地询问张爷,……咱们还是去吧?张爷铁了脸,无言。
纵然我不该生了他,可毕竟是你的骨血,咱们总得送一下。
孩子本就不该傍黑才埋,往阴司那般远,让他赶夜路……送他一程,点个明。
张爷虽依旧默然,脚下的步子却已动了。
我夹在两位老人身子中间,引了他们向城外走去。
月晦夜沉,星稀寂寥,四周弥漫一片黑魆,只有脚下马灯的一团昏黄。
断墙败垣的城根时而传来几声狗吠,惊起三两黑鸦,扑棱棱扇得夜响。
那条半冻了的河也像一条僵死的,翻起白白肚皮的蛇。
没走到傍晚埋人之处,我便怎么也不肯走了。
我不能为了给那个家伙照个阴间的路光,方便他赶道,倒累我在阳世摸瞎儿。
我不走,他们也无奈,只好怏怏地回。
回来之后,我却昏昏地烧了两日,张奶说是鬼魂附身,和张爷整整守我两天,嘴里不停劲地唤我。
得闲,我便嘤嘤地对妈妈泣着,检讨自己的闪失。
我至今也难以忘却张奶的唤声,那凄厉而悠长,让人恐怖的调儿。
每每忆起张奶,耳边便仿萦起声响,难怪人有叫魂之说,这般悠悠的余音,谁都能叫得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