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的时候,天气格外的阴冷。
今年的雪大,便依稀记得初来县城时的情景,那时也是这般雪。
爸爸的脸色最近一段也像天气般的阴沉,在家很少笑,更不多语,妈妈倒是多时不见了。
我们摸不着头脑,在家便显得乖巧,每天自己去食堂打饭吃,自己玩耍,很少去搅爸爸。
忽地一天傍晚,爸爸说是带我去看妈妈,走到了临城郊外一个僻处的院落,门口还设了守门的,见了爸爸倒也热情,劝爸爸进去。
爸爸不进,让他去找妈妈出来,自己点了支烟在门口狠命地吸着。
许久,妈妈走来,面色有些憔悴,见了爸爸便问:你怎么来了?爸爸不吭,只是抽烟。
妈妈蹲下身抚着我,问我姐姐和弟弟可好?又问着吃睡学玩之类的琐事。
爸爸忽然问妈妈: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事?妈妈仰脸望他,你也不信我么?爸爸沉吟半天,信!可为什么地委直接派工作组搞你的‘四清’。
妈妈笑着问爸爸:你真的不明白么?爸爸摇了摇头。
妈妈抚我站起身,其实这样搞我,还是冲你来的。
只是告得太玄了点,贪污几万元,那么多钱我塞到哪儿去呢?地委的同志已基本查清了,过些天就了结了,不然,我怎么能出来见你?妈妈说着又压低声音,听说,县里有不少人联名去地委告你,后面是魏昶指使干的。
不会,不会。
魏昶不可能这样,你想的多了。
同志之间,即使有分歧也不会这样的。
妈妈苦笑一下,不再提了,愣过一会儿,缓缓地说:有机会,你还是争取回省里吧。
我们要走时,妈妈突然又叫住他,听人说,水蓉有孕了,是真的吗?呣。
父亲阴沉地应了一声。
真是的。
是谁的?不知道,她不肯说。
父亲淡淡回答妈妈,显然他不愿太多地说这事儿。
妈妈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心地问:又有什么流言了?爸爸有点烦躁:他妈的,这话儿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说话的像是都钻到别人床底下似的?随他们说好了,是非曲直总有个明白。
妈妈劝着爸爸,忽又感伤地说,只是可怜水蓉了。
可怜什么?她又不是孩子了,去办这种丢人的事情,她不替我们想想,也不替自己想想? 爸爸显然气愤于水蓉。
气归气,管还是要管的,至少先联系了,到医院做个人流。
咱们不问,怕是没人去管她的,水蓉性烈,犯了旧病怕就晚了。
爸爸却微露难色,哎,这事儿,你不能去,我怎么讲?又在风头上……妈妈也变得沉吟起来,显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许久,妈妈才说:你不管了也好,管了,流言便成真的了。
过些日子,这儿了结了,我去吧。
我们踏雪回家时,一路上爸爸都显得郁闷,一言不发,步子也拖得沉重。
我倒得一路上不时地停下等他。
好不容易挨到家门,父亲忽又停住了脚步,思忖了一下,柯柯,你去,把水蓉叫来。
我应声刚要撒腿时,父亲又叫住了我,算啦,咱们一块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