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曹亚薇走着,没遇到陈伯年,倒遇了大妞拦住去路。
她把书包甩在肩头,扑楞着两个小刷子问我:曲柯,你为什么不答复我?答复什么呀?她那神情像是给我下了《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
我给你的信。
我这才记起撕过的纸条,惶惶无语以对,曹亚薇像是意识到什么,忍俊不禁。
大妞却恼了,指了曹亚薇骂,说她反动军阀,腐蚀革干和工人子女的关系,并要我小心后果自负。
曹亚薇只是不睬她,等她走了,才对呆愣的我说:曲柯,将来你找个这样的夫人,怕是幸福至极了。
我忙指天咒誓,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睬这样没教养的女生。
说过又有些后悔,觉得对不起赵师傅。
但是这等大事,怕他再举我十下,也不好委曲求全的。
送曹亚薇到家时,我再三劝她把陈伯年的信交给工宣队,学校里正在打击流氓和抄唱黄色歌曲。
曹亚薇初是不肯,说不愿害人。
我说不如此便终害自己,我也没有每日做你警卫的义务。
曹亚薇终于点头,然后回家,非但没有邀我家去,连谢谢也不曾有,也实在情薄。
第二天,曹亚薇果然把陈伯年给她的信如数交给了工宣队。
工宣队立即把陈伯年揪了起来,他好挨了赵师傅的一阵皮靴,能够这样报复他,我也好不惬意。
可不久,我发现靳峰更是由衷高兴,批判陈伯年的会上,他每次都能数出陈伯年的许多劣迹,把个陈伯年有次夜里在校园里强行抱了女同学亲嘴,收听苏修广播的事儿给抖落出来,这些都是陈伯年亲口对他讲的,陈伯年也没赖账。
这么着,公安局竟来人把他拘走了,游过了不少次街。
三个月放回来后,陈伯年再也没上过学,他父亲给他买些小人书,他在街上摆画书摊儿。
同学们很少有人怜他、睬他,只有大妞儿时常去摊上看画书,陈伯年也从来不向她要钱。
后来,他居然把个大妞的肚子搞大了,把个早已回厂又当钳工的赵师傅气个半死,吊起大妞打了半夜,大妞却索性和陈伯年搬到一块儿住了,只是孩子没养下来,打流了。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是临近中学毕业,下乡时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