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父亲像是在等候,他哦了一声,一掀帐子下床,欣喜地说:可不是来了!原来,杨荫杭午睡刚合眼,忽然觉得杨绛已到家了。
他爬起来听听却没有声息,他以为人在夫人房里呢,跑去一看,阒然空无一人,想是怕搅扰他午睡,躲在母亲房里去了,忙跑到那里,只见母亲一人在做活。
杨荫杭问道:阿季呢?哪来阿季?母亲说。
她不是回来了吗?父亲说。
母亲回答:这会子怎么会回来?父亲只好又回房午睡,但左睡右睡还是睡不着。
这不看见杨绛回来,父亲高兴地说:真有心血来潮这回事。
大概杨绛在火车上想念父母,与父亲的第六感觉相呼应了吧。
杨绛笑道,一下火车,心已经飞回家来了。
父亲还说:曾母啮指,曾子心痛,我现在相信了。
真是父女俩心心相印。
与杨绛心心相印的,当然还有钱钟书这位大才子,秀外慧中的杨绛与才高八斗的钱钟书的结合,又相濡以沫六十多个春秋,确实令人感叹。
为了赶在出国前结婚,钱、杨两人决定于一九三五年夏天举行婚礼。
他们的婚礼是在无锡七尺场进行的。
这天到场的有很多客人,无锡国学专门学校的校长唐文治也前来祝贺。
清华的同学当中有陈梦家、赵萝蕤夫妇。
有一位女士,因不会打扮,穿了一身白夏布的衣裙和白皮鞋。
贺客诧怪,以为她披麻戴孝来了[ 杨绛:《回忆我的姑母》,见《杨绛作品集》第二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3年10月版,第125页。
]。
这便是赋闲在家的杨绛三姑母杨荫榆。
新郎新娘身穿礼服,仪表俨然。
杨绛后来曾说过:结婚穿黑色礼服、白硬领圈给汗水浸得又黄又软的那位新郎,不是别人,正是钱钟书自己。
因为我们结婚的黄道吉日是一年里最热的日子。
我们的结婚照上,新人、伴娘、提花篮的女孩子、提纱的男孩子,一个个都像刚被警察拿获的扒手。
[ 杨绛:《记钱钟书与〈围城〉》,见《杨绛作品集》第二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3年10月版,第133~134页。
]此情此景,不禁使人联想到钱钟书《围城》中描写的曹元朗与苏文纨的婚礼。
杨绛与钱钟书结为伉俪,恰似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双子星座,交相辉映。
正如胡河清所说的:钱钟书、杨绛伉俪,可说是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一双名剑。
钱钟书如英气流动之雄剑,常常出匣自鸣,语惊天下;杨绛则如青光含藏之雌剑,大智若愚,不显锋刃。
[ 胡河清:《灵地的缅想》,学林出版社 1994年12月版,第72页。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也可视作钱杨两人爱情的真实写照。
他们从大学相识相恋,到成为终身伴侣,再到共赴患难,一直到钱钟书只身先归道山,在半个多世纪的漫长人生旅途上,不管惊涛骇浪,不管命运如何摆布,他们始终休戚相关,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