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湖边即目瀑边淅沥风头湿,雪外嶙峋石骨斑。
夜半不须持挟去,神州自有好湖山。
[ 钱钟书:《槐聚诗存》,三联书店 1995年3月版,第7页。
]但是对重要的会,杨绛夫妇并不溜。
例如中国青年向世界青年致辞的会,他们都到会。
上台发言的,是共产党方面的代表。
而英文的讲稿,则是由钱钟书撰写的,发言的反响还不错。
杨绛夫妇从瑞士回巴黎,就在巴黎游览了一两星期。
当时他们有几位老同学和朋友在巴黎大学上学,如盛澄华就是杨绛在清华同班上法文课的。
据说如要在巴黎大学攻读学位,需有两年学历。
巴黎大学不像牛津大学有吃饭制保证住校,不妨趁早注册入学。
所以他们在返回牛津之前,就托盛澄华为他们代办注册入学手续。
一九三六年秋季始业,他们虽然身在牛津,却已是巴黎大学的学生了。
钮先铭在《记钱钟书夫妇》一文中追述了他们在巴黎相遇的过程,从中我们略知钱氏夫妇的行踪:一九三六年,我和程思进—— 程天放先生的令侄,同住在巴黎多纳福街的小公寓里,位置在巴黎大学的后方,是学生的聚散地,五区又名拉丁区,本是法国的文化中心。
有一天我与思进刚将走出公寓的门堂,看见一对夫妇也走进来,正用着英语在商量着想租一间公寓。
都是东方人的面孔,男的留着一小撮希特拉式的胡子,女的梳的是马桶盖的娃娃头。
二十多岁的一对青年,这种打扮,人在法国,而说英语,真是不伦不类!因之引起了我和思进的注意,认为是日本人,我和思进都曾留学过日本。
这就是钱钟书和杨季康一对夫妇。
从此我们四人就做了好朋友。
但时间不长,因为钟书夫妇是从英伦来度假,藉以搜集一点法国文学的资料。
我们的友谊进展很快。
思进学理科,我学军事,钱氏夫妇学文学,各人的知识有相互交流的新鲜,地域跨越欧亚和日本、法国、英伦的国界,有摆不完的龙门阵!有一点是我们这四人帮所共同的,那就是我们对中国古典文学的欣赏。
记得正逢七夕,我们一同到罗衡、张帮贞两位女同学所住的地点罗帮森森林去赏月;钟书从他厚厚的近视眼镜仰望着满天星斗,高兴地说:月亮不仅外国圆,星星也比中国亮;你们看,牛郎正吹着横笛,是CharlesCamille Saint-Saens所作的曲子…… 珊珊斯是谁?我问着。
是法国的作曲家,所作曲子,最有名的是《死的舞蹈》。
这回是杨季康的答复。
钟书不理会他太太的插嘴,反过来对我说:老钮,你谱《鹊桥仙》的调子写一首词,让老程来画张画,我来写题词。
好!我填词!我说着,同时我就念了两句《鹊桥仙》的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胡扯,那是秦少游写的,我要你作。
钟书还是盯着我。
我对词根本没有修养,只好岔开说:季康,我们三个大男人都有任务,你呢?这不公平!我呀!只要和钟书朝朝暮暮相会就够了!季康拉着钟书的手,圆圆的脸,笑起来像个洋娃娃。
青年时代的钱钟书,对文学有一股奔放的思想,对于东西双方的文化都有极深的造诣,季康也不赖,真是一对天上的仙侣、人间的鸳鸯,而却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三个月的暑假过得很快!钟书夫妇终将回英伦去,临别他送我一首五律,是借用程思进的毛笔写的,可以说是写作俱佳,文情并茂。
本来他早想露一手的,所以才在七夕文会上要拉程钮两氏来陪衬。
可惜我和老程都想藏拙,根本没有答理这回事。
[ 钮先铭:《记钱钟书夫妇》,见沉冰主编:《不一样的记忆:与钱钟书在一起》,当代世界出版社 1999年8月版,第84~8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