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提及的钱钟书所写的五律,不知是否还存世。
不过我们今天在《槐聚诗存》中倒可以读到以下两阕诗作。
巴黎咖啡馆有见评泊包弹一任人,明灯围里坐愔愔。
绝怜浅笑轻颦态,难忖残羹冷炙心。
开镜凝装劳屡整,停觞薄酒惜余斟。
角张今夜星辰是,且道宵深怨与深。
清音河上小桥晚眺万点灯光夺月光,一弓云畔挂昏黄。
不消露洗风磨皎,免我低头念故乡。
电光撩眼烂生寒,撒米攒星有是观。
但得灯浓任月淡,中天尽好付谁看?[ 钱钟书:《槐聚诗存》,三联书店 1995年3月版,第13~14页。
]从这些诗作里,我们或许能看到杨绛与钱钟书在巴黎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
作为海外学子,他们的心始终向往着祖国母亲。
回到伦敦,杨绛发现达蕾女士这次租给他们的一套房间比上次的更好。
他们的澡房有新式大澡盆,不再用那套古老的盘旋管儿。
不过热水是电热的,一个月后,他们方知电费惊人,赶忙节约用热水。
杨绛还继续承担照顾钱钟书生活的重担,她围上围裙,卷起袖口,每天都要准备张罗两人的饭菜。
她把做午饭作为自己的专职,钱钟书只当助手。
她有时想,假如我们不用吃饭,就更轻松快活了。
可是钱钟书不同意。
他说,他是要吃的。
神仙煮白石,吃了久远不饿,多没趣呀,他不羡慕。
不过,钱钟书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很担心爱人容貌受损,便幻想着古代传说中的仙人,能给一副辟谷方,可以不用吃饭而长命百岁,他做诗说卷袖围裙为口忙,朝朝洗手作羹汤。
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谷方。
读来情意浓郁,趣味盎然。
其实,电灶并不冒烟,他也不想辟谷。
他在另一首诗里则说鹅求四足鳖双裙,他们却是从未吃过鹅和鳖。
钱钟书笑她死心眼儿,做诗不过只是做诗而已。
钱钟书几次对夫人说,我教你做诗。
杨绛总认真说:我不是诗人的料。
杨绛后来说,她做学生时期,课卷上做诗总得好评,但那是真正的押韵而已。
她爱读诗,中文诗、西文诗都喜欢,也喜欢和丈夫一起谈诗论诗。
他们也常常一同背诗。
他们发现,如果同把某一字忘了,左凑右凑凑不上,那个字准是全诗最欠妥帖的字;妥帖的字有新性,忘不了。
返回牛津后,杨绛怀孕了。
成了家的人一般都盼个孩子,杨绛夫妇也不例外。
钱钟书谆谆嘱咐杨绛说: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 只要一个,像你的。
而杨绛心里对于像我并不满意,她想要一个像钱钟书一样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确实像钱钟书,不过,这是后话了。
起初,杨绛以为肚里怀个孩子,可不予理睬。
但怀了孩子,方知得把全身最精粹的一切贡献给这个新的生命。
钱钟书在这年年终在日记上形容夫人:晚,季总计今年所读书,歉然未足……并笑说她以才援而能为贤妻良母,又欲作女博士……玩笑归玩笑,钱钟书还是很郑重其事,很早就陪杨绛到产院去定下单人病房并请女院长介绍专家大夫。
院长问:要女的?钱钟书回答说:要最好的。
女院长就为他们介绍了斯班斯大夫。
他家的花园洋房离杨家的寓所不远。
斯班斯大夫说,杨绛将生一个加冕日娃娃。
因为他预计娃娃的生日,适逢乔治六世加冕大典(5月12日)。
但他们的女儿对英王加冕毫无兴趣,也许她并不愿意到这个世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