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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步入剧坛(3)

2025-03-31 02:11:26

有一次,杨绛在车上站得比别人晚了一些,被日本兵觉察到了,日本兵走到她面前,用食指在她颔下猛一抬。

杨绛顿时大怒,咬牙切齿地吐着一字字大声道:岂有此理?!车上原本就十分安静,杨绛的怒骂发作,更使车上的静默立即上升到最高度,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日本兵与杨绛对视,杨绛也毫不示弱,啊唷!圆睁地瞪着前面的车窗……国难家仇使她愤怒异常。

两人相持了一会儿,那个日本兵才转过身去,蹬着笨重的军靴,一步步地走出去。

电车这时又开动了,同车厢的乘客吓得惊魂失措,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才缓过神来,恰似冰冻的人一个个融化过来,闹哄哄地纷纷议论,有人喘了口气说:啊唷!啊唷!侬吓杀吾来!侬哪能格?侬发痴啦?杨绛没有搭理,一肚子没好气。

车开过了好一段路,她才庆幸自己没闯大祸,躲过灾难。

为了不受此罪,杨绛从第二天起,情愿步行,再也不乘这一趟电车了。

直到那所半日制的小学也被日寇接管,杨绛才不再当孩子王。

其时,钱钟书和震旦女子文理学院的负责人方凳妈妈见面以后,校方为他增加了几个钟点。

他随后收了一名拜门的学生,酬金随着物价一起上涨。

沦陷区生活虽然艰苦,但他们总能自给自足。

在杨绛心里,能自给自足,就是胜利。

钱钟书虽然遭厄运播弄,却觉得一家人同甘共苦,胜于别离。

他发愿说: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二上海孤岛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杨绛在她的回忆录里有过这样一段记叙——我们沦陷上海,最艰苦的日子在珍珠港事变之后,抗日胜利之前。

钟书除了在教会大学教课,又增添了两名拜门学生(三家一姓周、一姓钱、一姓方)。

但我们的生活还是愈来愈艰苦。

只说柴和米,就大非易事。

日本人分配给市民吃的面粉是黑的,筛去杂质,还是麸皮居半;分配的米,只是粞,中间还杂有白的、黄的、黑的沙子。

黑沙子还容易挑出来,黄白沙子,杂在粞里,只好用镊子挑拣。

听到沿街有卖米的,不论多贵,也得赶紧买。

当时上海流行的歌:‘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多少的声音都从它起,前门叫卖菜,后门叫卖米。

’随就接上一句叫卖声:‘大米要吗?’(读若‘杜米要?’)大米不嫌多。

因为吃粞不能过活。

但大米不能生吃,而煤厂总推没货。

好容易有煤球了,要求送三百斤,只肯送二百斤。

我们的竹篦子煤筐里也只能盛二百斤。

有时煤球里掺和的泥太多,烧不着;有时煤球里掺和的煤灰多,太松,一着就过。

如有卖木柴的,卖钢炭的,都不能错过。

有一次煤厂送了三百斤煤末子,我视为至宝。

煤末子是纯煤,比煤球占地少,掺上煤灰,可以自制相当四五百斤煤球的煤饼子。

煤炉得搪得腰身细细的,省煤。

烧木柴得自制‘行灶’,还得把粗大的木柴劈细,敲断。

烧炭另有炭炉。

煤油和煤油炉也是必备的东西。

各种燃料对付着使用。

我在小学代课,我写剧本,都是为了柴和米。

钟书的二弟、三弟已先后离开上海,钟书留在上海没个可以维持生活的职业,还得依仗几个拜门学生的束脩,他显然最没出息。

有一个夏天,有人送来一担西瓜。

我们认为绝不是送我们的,让堂弟们都搬上三楼。

一会儿钟书的学生打来电话,问西瓜送到没有。

堂弟们忙又把西瓜搬下来。

圆圆大为惊奇。

这么大的瓜!又这么多!她看爸爸把西瓜分送了楼上,自己还留下许多,佩服得不得了。

晚上她一本正经对爸爸说:‘爸爸,这许多西瓜,都是你的!——我呢,是你的女儿。

’显然她是觉得‘与有荣焉’!她的自豪逗得我们大笑。

可怜的钟书,居然还有女儿为他自豪……物质生活的困顿,没有影响到他们乐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