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法先生淡淡的对苏展说了句。
但是,整个学舍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句平淡的话而集中了过来。
在大家的意识里,从进入学堂认识法先生开始,一直到现在,性格沉默寡言的法先生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但是,在大家仅仅听到的法先生的几句话中,这一句,一定是听的最多的,对大家来说也是最重要的。
因为,法先生在为每一个可能有资质的孩子开始测试时,都是这么一句话。
与会直接上来在小孩身体的骨头上摸一遍的武先生不同,法先生一直都是对孩子这么说一句,然后闭目将手心贴在孩子的额头上。
就好像,他现在在对苏展所做的事情一样。
苏展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波动自法先生贴在自己额头的手心,一波波的传达过来,让他忍不住有些寒颤,但还忍得住。
你……最近有过什么变故么?不一会儿,法先生放下手,有些迟疑和疑惑的看着苏展问道。
变故?……额,一个月前,我脑袋受了点伤……苏展被那种冰冷的感觉稍稍吓到了。
那么冰冷,真的是活人的手么,还是这家伙生病了或者法术的原因?不过,苏展脑子里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法先生肯定是鉴定出了自己也有修习法术的资质!没错,虽然身体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孩子,可自己的灵魂却不是原来的小苏展,而是一个25岁的成年人的灵魂!差距,铸就资格!对了,醒过来以后,我看东西好像变得比以前清楚一些了……福至心灵,苏展接着来了这么一句。
……唔,头部受创,激发精神力么。
这种先例倒不是没有……嗯,你过去吧,下一个。
同样在得到武先生的点头证实后,法先生也对他点点头,让他到武先生那边去,然后叫下一个学子继续上来。
不错不错,没想到你小子倒是因祸得福了。
行了小子,回座位去吧,你的评价我会帮你改的。
武先生那带着惊讶与玩味的话语,无疑确定了苏展的确有可以修炼法术的新资质。
学舍内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苏展已经有习武的资质了,再加上修习法术的资质,评价立刻就变成了资质上佳。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资质上佳这四个字,可不是苏展上辈子现代社会随随便便的评价,而是一种极为耀眼的荣耀!那些名门大派,对外招收弟子的第一项条件,就是资质上佳。
资质上佳四个字,在这个世界,就意味着一个人生来就属于高人一等的那个阶级,就意味着他有着向天人合一的大道进发的资格。
恭喜你啊,苏展。
苏展心头正为此得意着呢,同样是四个可以去求缘路的孩子之一的鲁强,就上来恭维道。
鲁强是平民出身,家里有几亩小小的良田,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自小身子骨强健,当初和苏展一起同时被武先生认定有习武资质。
在原来的小苏展记忆中,这个鲁强对自己态度只能说一般,他一直想巴结商大小姐,可人家不理他。
而现在的苏展,自然看得出,鲁强以前其实是看不起小苏展的。
在这个世界,对于毫无力量的平民而言,士农工商的排列依然有效。
鲁强家是农,而苏展家是商;鲁强在家中是长子,而苏展在未得到武先生的认可以前只有仆人的地位……这样一来,鲁强以前看不起小苏展,自然可以理解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苏展,评价已是资质上佳,在这群孩子中的地位,一下子仅次于同是资质上佳的商家大小姐商茹霏。
于是,性格为人有些小农特色势利的鲁强,立刻就过来巴结了。
这鲁强虽然在这群孩子中也算早熟,可到底不是苏展体内这个已经25岁的现代青年能比得上的。
看到鲁强过来搭话,苏展装模作样的敷衍了过去,表面上很热情,其实苏展没和这家伙深交的打算。
这时,被法先生叫去的几个孩子都已经测试完毕,除了苏展以外,只有一个叫丁馨儿的小女孩合格了。
小丫头满脸的惊喜,兴奋的脸蛋通红,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有两只羊角小辫子微微的颤抖着。
…………………………见法先生事情办完,武先生和他一道离开了,只留下干瘦的教书先生指挥孩子们继续习字。
话说,苏展一直都觉得在这个学堂里,这位负责教书的老先生似乎很没存在感似的……刚走出学堂大门,武先生他们两人就碰到正往这边走过来的县太爷,武先生立刻就开口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丢的东西应该是昨晚就被人取走了,在这里还能查出什么名堂经来,他们尽是在明目张胆的搜刮油水呢……县太爷一脸晦气的答道。
看到这两人,他倒也不急着去看学子们都怎么样了。
相交多年,对他们二人的办事能力,县太爷心中还是非常放心的。
我说,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来那么些人,还大张旗鼓的在县城里搜查,这事干得有些过了吧……武先生一脸疑惑的问道。
身边的法先生依旧不说话,但表情也同样好奇。
县太爷左右张望了一下,屏退了身边跟着的师爷和衙役,和武先生他们两人一起走到角落里后,才低声神秘的说道:丢的东西都是宝贝。
不过,听来的人里管事的说,其中一个是几十年了都没人能弄明白的鸡肋,一个则是一旦被用出来就会天下皆知的烫手货,只有最后一个是用一次就没了的好东西。
如此珍重之物,上面就没找个天境的法士留下印记?法先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据说本来是有的,可前段日子为了拿来干另外一件事情,就特意消除了。
没想到,事情办完,可东西却在最后的时候给弄丢了,直到现在才在我们这里发现那些东西的踪迹。
嗨,你们说这倒霉事咋就砸我手里了呢……提起这个,县太爷一脸的郁闷。
天意难测,祸福难料,抱怨是没用的。
喏,刚弄出来一个‘资质上佳’的孩子和一个可修习法术的女娃,这不又是一笔政绩么。
武先生咧咧嘴,满不在乎的宽慰道,甩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学堂告诉了县太爷这个好消息。
哦?那倒是不错。
只要平平安安过了这个坎,以后这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吧……县太爷叹了口气,颇有些兴味索然。
这破县令,只能管些草民,有能耐的谁来了都是大爷。
要不是俸禄还不错,有那么点小权利,他早就不想干了。
如此,无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法先生见没其他事情,一拱手,就离开了。
武先生和县太爷见惯了他这副德性,毫不在意,点点头后继续交谈着。
…………………………难道真的是为了那几件东西?没多久,苏展就从可以修炼法术的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些小孩子会被关在学舍里。
思来想去,苏展唯一知道并且可能比较严重的事情,就只有昨天傍晚那件事了。
可是,苏展不理解,为啥这么严重。
不就是玉石和木头么,就算价值连城,也用不着这样吧。
还是说,那木头是啥子重要的印章?……不过,东西不见了和我们这些小孩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要来抓我,那应该早就抓了,不可能放我进学堂啊。
大概,不是这件事情吧……实在想不通,苏展干脆放弃了思考,进入了假装学习的发呆模式。
这个世界的字,依旧是方块汉字,只是繁体而已。
所以,苏展学习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就在苏展学习发呆的时候,县太爷在得知了新的资质上佳的学子信息之后,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循例前往苏福家拜访。
见到县令亲自登门拜访,苏福夫妇可谓是受宠若惊。
但在得知原因是苏展被新鉴定出有修习法术的资质时,夫妻两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
苏福自然是喜出望外,可周氏的神色立刻就铁青了起来。
虽然周氏很快就收敛了阴沉的神色,换上了勉强的假笑,可县太爷和他丈夫苏福又不是瞎子,自然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
也因此,苏福和县太爷的脸色,也立刻变得很不怎么样了。
苏福勉强对县太爷歉意的假笑了两下,正想说什么打圆场的时候,县太爷想起了什么,咳嗽一声,冷冰冰的发话道:我也听说了,苏展这孩子,是你们抱养的,是养子。
但,养子,那也是我大宋朝的子民,而且还是有着大好前景的优秀子民。
所以,本官不希望听到任何他在家中被虐待的风声,更不想听到他有任何三长两短的消息!否则,本官不介意将他交由衙门抚养,更不会介意让县里少一户人家。
苏福,你听明白本官的意思了吗?是是是,草民听明白了,一定不会让展儿在家中收半点委屈的。
这贱妇若是胆敢虐待展儿,草民就休了她!苏福被县太爷满是冰渣的话吓得一抖,赶快赌咒发誓说要好好照顾苏展,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周氏更是被吓得体如筛糠,屁都不敢放一个,低着头默默发抖。
见苏氏夫妇被自己敲打的很听话,县太爷满意的点点头,放下随手带来的那点薄礼,连宽慰的话都没说就施施然的离开了。
胖子苏福自然赶紧上前恭送。
离开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周氏眼中,射出了一道怨毒的目光,不但掠过了苏展的房间,更掠过了丈夫苏福的背影。
脸上,更是面露狰狞……………………………………………………………………县太爷的那次家访的成果相当显著。
虽然后来的日子中周氏对苏展的态度依旧冰冷,却绝不多话。
甚至,她还非常约束那对双胞胎儿子,不让他们再呼喝苏展。
说到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苏展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对双胞胎长的并不像苏福……而关于那天他们被关在学堂的事情,后来苏展也隐约知道了一些。
就是某个大人物在这县城附近丢失了一些东西,然后派人在县城大肆搜查而已。
据说县城里好多富足的人家,都被或明或暗的敲诈劫掠了一番,搞的这个小县城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东西没找到,县城里平民百姓的生活被搞得乱七八糟。
可惜,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屁民是没有对抗力量者的资本的。
因此,苏展猜测自己捡到的东西可能很不简单,而且恐怕很麻烦。
于是,他干脆任东西放在碎石堆里,根本不去拿出来,甚至连接近那地方都不去,最多只远远看一眼。
宝物诚可贵,小命价更高啊!天晓得那几样东西要是被别人发现在自己身上的话,会招来什么祸事。
结果,就这样几个月下来,那个碎石堆竟然在几场雨后爬满了荆棘草藤,也不知道里面的东西究竟怎样了。
苏展也无所谓,反正这样子最多烂掉那根小木条,碧玉和宝珠应该不会有问题,等以后风声完全平息了,再取出来卖钱也不迟。
抛开这些不谈,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一转眼,时光如梭,半年过去了。
三月,对苏展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而言,已经到了求缘路将开的日子。
清晨,学堂门口,苏展他们五个孩子,还有花钱买通了武先生而多出来的三个孩子,集体背着包袱站在学堂门口。
此次前去,要是真的求到了缘,就要随缘而去了。
所以,每个孩子都带着一些衣服和盘缠。
只有失望而归的孩子,才会背着包袱回来。
武先生和法先生都在,身边则各有一辆马车,有斗篷的那种。
县太爷也在,带着师爷和两个衙役。
两位,此行就劳烦你们二位了!县太爷笑眯眯的一拱手,对武先生和法先生说道。
无妨,职责所在。
很难得着装整齐起来的武先生,一本正经的回了个拱手。
法先生则仅是谦逊的笑了笑,也收敛了以往阴冷的神色。
那本官也不再耽误你们了,都上车吧。
县太爷笑着对八个孩子挥挥手,就站到了一旁,双手搭在背后,笑眯眯的看着苏展他们。
这些孩子,都是将来的人杰啊,更是他县太爷的一笔卓越政绩。
这个县城已经两年没有资质上佳的学子送出了,没想到今年一送便是两个。
这样一笔政绩,让这小老头分外得意,表情都有向猥琐的吴老四靠拢的趋势了。
按着法先生的指示,苏福、商茹霏、肖斌懿,还有那个丁馨儿四个孩子坐上了法先生的马车。
其他的孩子则坐上了武先生的马车。
在县太爷和寥寥几个衙役和家长的无声目送下,在微薄的晨曦中,两辆马车伴着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而这一幕,县太爷每年都会看到一次……马车里,除了苏展以外的孩子,都在用留恋和不舍的目光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县城,两个女孩子的眼中甚至都泪水盈盈了。
此时,苏展的心中也是万分惆怅。
这里,并不是自己不舍的故乡啊。
自己的故乡,却是在那已经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赶车的武先生和法先生虽然看不到,心中也都知道这些孩子们的感受。
每年,不都是这样子么。
没什么的,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迎接他们的,将是应天那片陌生而新鲜的天地……————————————————————————PS:继续厚颜求推荐票!!大家的支持,就是鞭策我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