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认为,按摩女系又一类以服务业装点门面的变相娼妓。
上海首批按摩院开在法租界、公共租界和北四川路,请的是法国和俄国的女郎。
中国的指南作者告诉读者说,那里所谓的按摩完全是淫技的一种。
所异于操皮肉生涯的,一则以手接触,一则以?接触而已(问号为原文所有)。
按摩院讲究卫生,一尘不染,因为西人爱洁是天性。
华客或还可盼望有意外的艳福哩:若是长得俊秀翩翩,我们在想尝洋味,她们也未尝不在想尝中味。
然该指南又下结论说,若是沉湎其中,那无异简直作西洋浪女的玩物,受她们的欺骗、耻笑,不谙西语者还处处居于被动地位,活受罪做傀儡。
与冒险家的乐园一类作品中谈论洋妓的情形相仿,人们对西方的认识和探讨是通过关注西洋性工作人员的肉体而进行的。
书中写到的欧美按摩女既是清洁卫生的典范,又会导致危险和屈辱,与之接触的中国人只有放弃主动性和控制权才有可能享受愉悦。
中国按摩院仿效西式做法,按摩女多在西洋按摩院中做过助手女侍,有过训练。
这些按摩院用晶宫、迷宫等名义在小报上刊登广告,按摩女也同长三们似的,取了香艳的名字。
吹捧文字说按摩女都是国产品,所以最合国人的胃口。
中国按摩院分土耳其派、俄国派、巴黎派和中国派等等不同的按摩方式,然其主业乃是性。
据说按摩女为客人提供 清或浊两类按摩,浊也就是开炮或手淫。
61一指南书讥讽地说,也有几家专门在按摩上用功夫……不过是少数而已。
按摩院成了激烈的警世言论的议题。
一部指南警告说,按摩院只是将客人的病痛转移到身体的另一地方去,害他得了风流病;另一作者指责按摩院挂羊头卖狗肉。
雇佣欧洲人的西洋按摩院公认十分洁净,与之适成对比的是,各大报纸所报道的中国按摩院则是设施肮脏,按摩女的白色工作服已变成了土灰色。
有一篇妇女杂志上的文章声斥一个丑陋畸形的社会制度,说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使按摩女郎成了变相的娼妓。
文章解释说,在按摩院做的女子生活还不如公开的娼妓,因为她们没有正式的薪金,只靠一点小费。
描写她们的文字与描写雉妓类似,说她们也受到狠心的变相老鸨的榨取,如果没做到生意或挣不到什么钱,皮鞭沾水就会光顾到她们头上。
写中国按摩院的文章与描写洋按摩院的文字成为对照,将按摩女和顾客轮替写成受害者。
还有一种打擦边球的卖淫服务,提供者为女向导,她们受雇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兴起的向导社。
到了40年代,上海已有好几百家向导社。
开始的时候小报的报道还着重描写其正当性以及男女向导的斯文体面,但是到了1937年,有的书干脆说向导对上海一无所知,根本不像广告上说的那样漂亮,简直就是变相的娼妓等等。
舞厅和妓院的业主视向导女为竞争对象,他们显然向工部局施加了压力,故向导社是不准在报纸上登广告的,于是它们就将自己的名称和电话号码印在餐馆和酒吧的纸巾上。
还有一种宣传自己服务范围的方法,那就是雇佣推销员到酒楼和旅馆去,发广告卡,把向导员的照相簿送到客人眼前让他们看。
等向导女叫来了,她正正经经地坐在你的对面,或是坐在你旁边,沉默似地等待着你的举动,你的企求,当然,这门玩意儿总得你自己先开口,先动手,嬉皮笑脸的搭讪上去,甚至无聊的问她几岁?生意好?侬欢喜我!等,她们才会跟着你说笑,跟着你玩……她们也不像红舞女一样的应酬功夫那么好,能够玲珑乖巧的会说会笑。
40年代一名向导女每日可能挣10元,她自己只能留下三分之一左右,其余的要分给跑堂的、推销员和向导社老板。
向导女和茶役一样,挣的还不够糊口、买衣服和化妆品的,只好靠同客人睡觉赚些外快。
开向导社的许多是小地痞流氓,书中说他们恶待向导女,同老鸨和堂子老板虐待下等娼妓没有什么两样。
日本占领以前,62公共租界的向导社必须在工部局登记,取得营业执照。
20世纪30年代大量涌向游艺场、电影院和百货公司的有一种叫做淌排(淌牌)或淌白的女人。
上海人谓之‘淌排’,言其在路上淌来淌去,颇像浮于水面之无主木排。
……略施勾引,她顺着水势便淌到你身边来了,此之谓‘捞淌排’。
她们与雉妓不同,后者在马路拉客受到市政府种种法令条规的限制,但她们却在新建的公共场所游来荡去,不受官方干涉。
指南书告诫说捞淌排有危险,一定要仔细鉴别。
她们看上去就像女学生,着装时髦,脚蹬高跟鞋,脸上施着脂粉唇膏。
大多淌排自立门户,也有的一望便知有跟包娘姨监视着。
不知情者难免搞错,每有一般急色儿,误捞人家人,吃耳光挨毒打。
指南作者细细教会粗心人识别的招数: 如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在百货公司或游艺场等公共场所走动,那她多半是单放的淌白了,因为好好的人家人,决没有单独一人,必有亲属陪同的。
最难辨别的是双挡,即成对出行的女人。
书中告诫男人要注意她们走路时是否回眸斜睬,同她们搭讪时对方有无回应。
倘若女人似乎有意,她起身走时就应盯上,到百货公司楼顶花园的僻静处去谈话,将事情定妥。
淌排在游艺场游荡,还有的流动卖娼妇女则蹀躞往来于旅馆的走廊,旅馆的茶房会相帮着一起物色嫖客。
大旅馆中还有流动的按摩,一部指南说她们是衣衫华美,皮鞋橐橐的摩登女子,提供全身按摩,发挥手的才艺。
旅馆里还可让茶房去叫算命女,来了就算命或当即做皮肉生意。
二战以后,还出现了一个所谓吉普女郎的新卖淫群体,她们乘坐着美国士兵巡游上海的车辆,专门为盟军提供性服务。
舞场中的脱衣舞表演亦是顺带性服务的新形式。
作为戏剧演出剧目的脱衣表演名义上有个故事,一般都发生在诸如向导社之类的地方。
例如,有一出戏名叫《洋人查访女向导》,戏中一个讲蹩脚中文的外国人说出了他的愿望,他要检查他雇用的向导女的身体,看看她们是否受到梅毒感染。
这就引出了脱衣的需要,于是脱衣舞就在聚光灯下展开。
如果说外国观察家将上海写得富有异国情调,那么上海人则以域外风情作为这些表演的背景。
例如,有一个故事发生在夏威夷群岛;另一个1938年上演的剧目《野人袭击美女》在中文小报上登广告,63称戏里有篝火,并有红种印地安蛮人和裸露的女郎。
第二年上演的舞剧剧目包括《夏夜露天浴》、《我想干那事》、《沉闷的春日》、《神圣玉体》、《四马乱奔》、《贞女的酥胸》、《桃红色内裤》、《巴黎夜生活》、《她的裤带》和《让我们宽衣吧》等等。
这些表演每一个都在各种中文小报上刊登了广告或有报道,这些绘声绘色的故事与报道名妓和著名影星行踪的闲话专栏齐头并肩。
故事本身写得十分详尽露骨,形成了黄色文学的别类,激怒了公共租界当局,于是当局会周期性地查封此类小报或收回其出版许可证。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作者在详述性服务新形式时对其繁衍迅速无不感到沮丧,这些新的卖淫方式冲击、破坏了原先使性买卖井然有序的等级制度。
作者们隐含的意思是,上海生活中性色之泛滥不仅模糊了娼妓与其他妇女的界线,而且威胁到男人和女人的性别属性的稳定性。
在少数探讨同性恋的资料中,有人将出现同性恋的原因归结为性的泛滥:沪市淫风炽盛,以致发生性的变态。
作者争辩说,若在内地,终可少见。
他看到这股淫风随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20年前,那时沪上的淫风,不及现在炽盛,卖娼的花样,也不如现在的多。
然而及至30年代,不仅有了名堂繁多的女性卖娼者,而且男风也大盛起来。
人兔者,系投龙阳所好的男妓,在那游戏场、各公园里蹀躞往来,飞眼媚人:他们的装饰,几已完全女化,且也涂脂抹粉,骚形怪状,乍见之下,殊不易辨别雌雄。
讨论用语与主张改革者谈论妇女卖淫的语言惊人地相似,作者的结论也是,男人去做人兔,原因于生活的逼迫,或其它恶劣环境所造成。
作者们越来越多地将卖淫现象,尤其是新式的迅速扩张的卖淫形式,同中国的民族不幸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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