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 和任何其他生意关系一样,嫖客之间与妓女之间也有竞争关系。
妓女要想方设法吸引自己所中意的客人,而客人这边,如前所说,最好的光景也要同好几个人争名妓。
这两种竞争关系和妓院中的许多其他事务一样,也有一定之规,受繁琐的礼仪制约,并有一套特殊的用语。
对妓女和客人而言,这礼仪好比是一段一段的一夫一妻制婚姻。
例如,客人在外叫局,在应差的时段里,哪怕只有几分钟,妓女也必须全神贯注地待客。
这段时间里她可以同别的客人打招呼,但不可表现得太随便。
打茶围、办花酒也一样,在活动结束前,双方都必须对对方专一不二。
如果妓同客的关系已深入到落了相好,则规矩会更严。
这时妓女就不应同此人的朋友熟人再生情愫,否则会遭客人辱骂,被看作是水性杨花的贱人。
(那插足的男人也被朋友孤立,135无人理睬。
)史料中并未明说妓女在一段时间内能否与不止一人发生肉体关系,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妓女不可以在那位常客的圈子中,当面做任何让他下不了台的事情。
从客人这边来说,一个节度即四个月内,他在一家妓院只可同一名妓女发生肌肤之亲。
在此之前,妓女之间为得到可心的恩客明争暗斗,对谁赢谁输吵架不断,给小报的闲话栏增添了无数的谈资。
然而客人一旦开始同某妓过夜,双方就都有权对对方提出要求。
另外一个妓女想偷走她的客人,就叫做轧客人。
指南书叫客人警惕这种事情,因为夹在势不两立的妓女之间,往往无以自解,惟唱西厢记一句曰,‘好教我左右做人难耳!’书中写的换妓女的事情多半还是由客人引起。
节度未完就找别的妓女叫做跳槽或越界筑路。
男人跳槽往往因气恼他的女人接受别人献的殷勤。
他甚至会让她的一个姐妹陪着大肆张罗酒席、聚会,一吐心中恶气。
1919年的报纸上有消息说,一个外号猴王的嫖客甚至邀请当地报社的笔杆子来见证他跳槽,他说就是要让先前相好的妓女难堪。
清末时候,想跳槽的嫖客按惯例应付一笔钱给先前的妓女,以得到解脱;此后该妓与他视同陌路。
这就是所谓的过门局。
男人若买下妓女做妾,日后同她分手,又寻另一妓女,前面的妓女按道理可对他提出财产要求,还可以合法地带着一帮人来,要求同那有可能做她继任的妓女谈条件。
但是进入20世纪后,对正规礼节的详细描写就从历史记载中消失了;这时得到详细报道的是激烈的竞争环境中争风吃醋的事件。
大多这类叙述仍表现了指南书的主题,即对等级地位的焦虑及感叹情感易变等;故事中的男人都处于劣势,无法让妓女始终忠实于他。
客人最可怕的噩梦无过于白板对煞,即和另一个男人争抢同一个妓女。
白板对煞是麻将用语,一副麻将里有四个空白牌,诨号小白脸。
(都说妓女最喜爱的俊俏青年也叫小白脸,该不是巧合。
)对家需要四张白板中的三张才能算一副牌,假如两家各持两张白板,谁也不丢出去让对方凑数,那么就会形成僵局。
136妓女越是红,就越会有两个或更多的男人同时相争。
有一部指南书用推测的办法,着重点出小白脸比他们要争抢的妓女多得多的僵局,比方虽不见得可信,倒是十分形象。
作者说,136张麻将牌中,有4张(或说每34张中有一张)小白脸,拿这个比例套中国人口,那四万万中国人中就有一千三百万小白脸,仅仅在上海,就有十万个小白脸,但他们想讨好的妓女才区区几千啊!既如此,那白板对煞必是不可避免的。
文字旁边配了一幅漫画,画中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站在中央,发愁地咬着手指,她的两侧坐着两个正在抽烟的小白脸,一个一脸灿烂,另一个阴云密布。
在追求者多、妓女少的情形下,手段高超的妓女能将几个客人都伺候得服服帖帖的,不让他们动气。
不过更常见的是某个客人或不止一个客人妒火中烧,俗称吃醋。
1875年《申报》曾报道一个妓女夹在两个醋意浓烈的客人当中,走投无路,只好自杀,报纸用了一句话概括情势:男人发疯瞎喝醋,迷人妓女吞鸦片。
但是看看小报的闲话专栏,就会发现绝大多数妓女还是算盘蛮精的。
有些按客人阔气的程度决定跟谁,放弃一般有钱的,找那十分阔绰的。
花云玉在一个政治上十分活跃的妓女圈子里特别出名,据说她同何先生在一起是为了事业发达,同陶先生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他的相貌。
别的妓女反对她这样做,她回答说谁也无权干涉她爱的自由。
高雅云跟了一个能在财力上资助她的男人,另外又养了个俊俏的情人,据说那鸦片瘾十足的养她的人和和气气地将她让给小白脸时,她十分沮丧。
(后来她去汉口发展了。
) 妓女往往需要努力奋斗才能成名走红,但是在谈竞争的文字中,妓女却被描写成握有大权、可以在客人中挑来拣去的人,说她们挑客人既讲相貌又讲钱财,只是在几个客人都兼有财貌的情形中才会举棋不定。
妓女同客人有了肉体关系后,各自对对方都有了更多的义务,不过对于成熟的名妓而言,是否答应夜度要趁她高兴才行。
指南书中说要以自己最像样的一面示人,这话多半是对嫖客而不是妓女的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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