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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陋室铭

2025-03-31 02:14:31

泰看了一把又一把,只觉得件件精美,从来未曾想见啧称赞。

挑选良久,才摇着头笑着说:唉,不管选哪一把,都觉得又舍不得其他扇子。

这选择一事,倒成了天大的难题了。

说完,将扇子全都合起,随手拿了一把说:就是它了。

反正没法选,就看天意吧。

展开看时,是一件水墨山水,题为草堂春睡四字。

画面上几枝古木下,数间草堂,堂前溪流曲折,小桥横跨;堂后青山掩映,白云出,意境颇有地老天荒的淡然之意。

李泰看了不由笑着说:若真得深山草堂,昼日高卧,忘却俗务,虽然是陋室粗裳,也是难得之幸啊。

既然捡得此扇,便还烦卢公子亲题了。

卢鸿接过扇子,略一寻思,便取过一枝小笔,于扇背后,小字草书,洋洋洒洒题了一篇短文。

李泰看时,乃是一篇《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绣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曰:何陋之有?卢鸿此篇文字,雅致冲淡,而书法也别出心裁,墨色清淡,笔致精细,牵带婉转,纤毫毕现。

虽然字迹甚小,但却一丝不芶,交待得清清楚楚。

李泰将扇上题字从头读过一遍,叹息三过。

才珍重收起。

李泰谢过卢鸿,二人品茶又闲谈了几句,这才说道:前时本王曾请卢公子代笔玉琮考一事,今日见了公子雅致,才深悔孟浪。

以公子大才,确是先圣所言‘游于艺’者,本王不胜钦佩啊。

卢鸿连称不敢道:魏王客气了。

卢鸿并非娇情,只是生性如此。

若以魏王才情名望。

天下士子。

无不景从。

以求得附骥尾。

卢鸿放荡无状,魏王不以为忤,实是宽宏之至。

李泰沉吟未语,一时之间,宽厚的面容一时略有些沉了下来。

片刻之后才说道:卢公子,本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卢鸿微微一笑说:魏王但讲便是。

何须如此。

李泰点点头说:若说我大唐开国以来,文风武略,实为生民以来未有之盛世。

读书习经,报效家国,本是不变地至理。

本王曾力邀公子为府上贵客,为公子一言拒之。

我也曾认为公子是投于太子门下,故尔对本王多方推辞,事后方知大谬。

一时不是公子之心。

又见公子在孔夫子府上。

多有所为,显不是许由、接舆一流避世退隐之士。

难道公子便真是以世家子弟自矜,竟不将朝庭功名。

皇族威严,放在眼里么?卢鸿听罢,肃然言道:魏王言重了,卢鸿岂敢如此。

只是卢鸿天性不喜政务,难耐拘牵,因此不愿身在庙堂罢了。

何况为国为民,本也非只一途。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为君分忧,为国解难;而潜心经义,教化众生,又何尝不是?若魏王说世家子弟,或有不敬朝庭一论,卢鸿却有些不敢芶同。

李泰一听此言,不由哦了一声道:卢公子有何高见?不妨讲来。

卢鸿沉声说道:先圣言道:‘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来家国,本为一体。

若说世家声望,由何而来?不过是国兴则尽忠爱国,国破则抚境安民。

魏王见天下世家,可有敢有欺君卖国,为恶地方的?自我大唐开国以来,或有叛逆不法,独挡皇风者,请魏王细看,哪一个不是新贵豪强、军痞兵匪?倒是世家子弟,均能忠心报君,绝无背家卖国者。

可见世家子弟,爱惜羽毛,便是较之新兴权贵,忠心国家,尤有过之,怎么会有不将朝庭功名放在眼中之念?李泰一听,拂然不悦道:公子此言却是太过了吧?朝中权贵,均是跟随我李家征战天下,或浴血沙场,或忠心尽命,方有了今日权势贵望。

如君等山东世家,一向据守地方,直到我大唐广有天下,方归顺化内之民。

怎么可言忠心爱国,反以世家为上?李泰平时言语,多是满面带笑。

此时面色一沉,气势隐隐流露,自有不怒而威之态。

卢鸿却不为所动,面色如常言道:魏王且听在下一言。

若说权贵家族,跟随天子,劳苦功高,忠心无二,自然是无疑的。

只是权贵之忠,乃是忠于天子,其功名利禄,全在天子一言可得;世家之忠,乃是忠于家国,其兴旺发达,下太平方可。

一朝一代,世袭罔替,而世家之忠不一朝臣,权贵之心,却视乎其选择主人而定。

大胆!李泰一时大怒,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站身起来怒视卢鸿道:你不过一介白衣,怎么敢妄言朝庭,挑拨是非。

真是胆大包天!卢鸿依然平静道:魏王何须动怒?卢鸿所说,自汉以降,以至魏晋,历历史实,可为考据。

闻当今圣上有言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自来权贵,本无根基,勃然而起,全以可托之人为忠。

其由天子而贵,则忠于天子;由宠宦而贵,则忠于宠宦。

焉能望其有长久之业、家国之心?李泰一听,不由一惊,忽然呆住。

只见他素来端正的面庞上忽然略现迷惘,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本来李泰门下,多有权贵子弟,一直以来,李泰都倚之为竞争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

但此时听卢鸿点醒,虽然卢鸿未明说权贵不可靠之处,李泰却隐隐想到:卢鸿这几句虽是诛心之言,但却是有些道理。

这些权贵中人,奔走于我的门下,不过是虚于委蛇罢了。

我那大哥虽然荒淫无度,依然有众多权贵,为其支持。

这几年来,我深得父王宠爱,事事尽心竭力,但易储之事,深为权贵所忌,总是无法得成。

在他们看来,只怕大哥登基,本是理所当然。

扶持大哥,自然比扶持我容易多了。

至于谁当天子,才能如何,又与他们何干?只要能保持高位,选个糊涂皇帝,反倒更有利于权贵豪门。

如此一来,这些权贵不足为凭,我的大计,终是难以有成。

李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额头上竟隐有冷汗出现,一时手脚冰凉。

他目光凝视卢鸿,冷声说道:卢公子可是早就看清了形势,因此不愿为本王效力么?卢鸿却恍若未听懂李泰话中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魏王还是心有块垒啊。

世家也好,权贵也罢,在下从不以此身份为高低之别。

只是心中之志,未在朝堂罢了。

因此无论科举也好,推解也罢,在下都心无所恋。

李泰缓缓坐下,一时沉思起来,卢鸿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李泰才涩声说道:如卢公子所说,权贵不可信,世家不可凭,难道……难道……难道国家所立,便无可依之基么?卢鸿心下明白,适才李泰所说国家,实是在想他自己依仗无凭。

只是不便明说,才如此发问罢了。

按说李泰便是心有疑问,也不当对卢鸿问询。

只是此时他骤受打击,心神不宁,方有此问。

卢鸿微微一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当今天下一统,国盛民康,怎说无可依?当今圣上每称魏征大人之言道:水可载舟。

难道魏王还不知水之所指么。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魏王博学,此中之意,想必不需在下多言。

李泰半天未语,最后才阴沉地说道:卢鸿,你与本王说这些事情,不知有何目地?卢鸿轻声笑了起来,道:魏王殿下应该清楚,在下确实是无意于进身。

若说在下志愿所在,不过是悠游士林,赏古鉴今,深究经义罢了。

只是在下清楚,身上这世家子弟地标志也好,外人加与地虚名也好,总是拂之不去。

魏王本是天下文人归心的贤主,又是当今圣上的爱子,在下雅不愿魏王有所成见。

是以前时所言,一则剖明自心,一则也是感于魏王错爱。

卢鸿本非马骨,还望魏王成全。

李泰听了,欲言又止,叹息两声,终于不再言语。

伸手将茶杯端起,将其中的冷茶缓缓饮尽,站起身略显疲惫地说:得卢公子馈赠佳扇,感激不尽。

耽搁时间不短,本王这便要回转了。

卢鸿起身,陪着李泰来到会客堂中。

孔颖达与李相谈甚欢,见了李泰、卢鸿二人回来,忙止住话题,相问李泰选得何样佳扇。

李泰微笑着说:所谓琳琅满目,不过如是。

真是让小王挑花了眼呐。

今日能得此佳扇,明天却有些显耀的资本了。

说罢,将手中折扇示与二人,互相评说赏析。

虽然李泰表面看来神色如常,但心中隐隐总是有些沉郁。

再说得片刻,便起身告辞回宫。

孔颖达与卢鸿相送二人出府,回来之时,孔颖达看着卢鸿,似有话要说。

但最终叹息一声,终未说明,只是言道自己身体略倦,需得少憩片刻,要卢鸿自便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