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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澄泥砚

2025-03-31 02:14:31

原来上官庭芝得了郑家许亲后,对这位当时慧眼纯情的没过门的未婚妻爱如珍宝。

后来不知怎么地,他这未婚妻从报上看到登出来的卢鸿为郑柔制瓦当双砚的故事,颇为向往。

结果上官庭芝就在未婚妻面前夸下海口,到长安后,定要向卢鸿也求来一对瓦当砚,当做聘礼。

到了长安才发现这事不好办,原来自报纸上那瓦当制砚的报道一登出来,立时市上瓦当价格飞涨,尤其品相完好的,更是有价无市。

本来唐时人对瓦当重视程度不够,汉瓦当出土并不甚多。

那汉时未央宫遗址,便在此时长安城西北位置。

虽然自隋时便已不是皇都所在,但现在却为王府,寻常人哪敢去里边挖掘文物。

如此一来,市面上可见的瓦当便极少,而且多是些残品。

既然是要拿来赠送情人的,哪能用残品来做。

左右无法,上官庭芝就缠上了卢鸿,一口一个恩师,定要让他帮自己解决这天大的难题。

看着对面上官庭芝失望的眼神,卢鸿也有些为难,寻思一会,才出声道:不然——咱们自己做两个?若是别人说自己做两个瓦当砚出来,上官庭芝肯定是听也不听。

但卢鸿是什么人物,若说玩这些文房器物,放眼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既然他说能做,必然是有其道理。

因此不光上官庭芝,就连在一边的李治听了,也不由眼中放光,连声催问有何秘技。

以陶制砚由来已久,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物。

事实上,在唐以前。

陶砚的数量只怕比起石砚来,还要多一些。

只是那些陶砚工艺上,确实还不太完善,因此这些年来,随着卢鸿提倡的石砚大兴,陶砚反倒不见了踪影。

卢鸿既然决定了要烧那瓦当砚出来。

自然不是想简单地仿两个瓦当,而是想顺便将那澄泥砚制出来。

也算完了自己集齐名砚的心愿。

澄泥砚如其名,乃是以泥烧制的。

之所以称为澄泥而不称为陶砚,是因为其工艺与普通陶砚颇有不同之处。

其成熟应在唐晚期,至宋时大行,顶替矿材枯竭地红丝砚。

成为四大名砚之一,直至后世均赫赫有名。

所谓澄泥,传说乃是以两层布袋,置入浪急翻涌的黄河之中。

黄河之中浪卷泥沙,经那两层布袋过滤,内里淘澄的,都是最细的泥质。

一般需得一两年之后,才将布袋中细泥取出,再加入各类材质,经多道工序。

方能烧制而成。

此时自然不能真这般等一两年,于是可怜的上官庭芝就获得一个新工作:淘泥。

基本类似于后世泥瓦匠。

当然有一点不同,是没有人给他发工资的。

恩师。

这淘澄一事,不若委于下人便可了吧?上官庭芝小心翼翼地向卢鸿建议道。

只见他满身泥泞,腰都直不起来了,脸上泥桨汗水混成一团,几乎看不清模样了。

唉。

此中真意。

庭芝你尚未悟透啊。

卢鸿停止了身下摇椅,端起一边地茶杯喝了一口道。

哦?上官庭芝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却不知如此一来更是一塌糊涂:恩师此言何意?嗯嗯,这事么,且听为师与你慢慢道来。

卢鸿眼光遥遥地投向远空,悠然说道:话说曾有两夫妻,男人名唤赵孟,妻子名叫管道升。

二人不只才貌相当,更是情投意合,可说是一对神仙伴侣。

只可惜光阴催人,这管道升虽然美貌,过了中年,亦无复昔时风采。

赵孟便动心,欲纳一美妾。

管道升闻了,也未多言,只是亲手做了两个泥人,并一张纸,送于其夫。

赵孟看罢,一时感怀于心,纳妾一事,就此做罢。

上官庭芝眼眨了几眨才问道:不知那管道升在纸上写地什么?卢鸿淡然一笑道:却是一首俚词: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上官庭芝反复念叨了几遍,忽然大声道:我明白啦。

这方砚,却从头到尾,都只要我自己动手。

恩师你只看着帮我便是。

卢鸿点点头,看着上官庭芝如打了鸡血一般,起劲地淘着泥,微微一笑道:如此你便细细淘吧。

淘得越细,那砚质便越宝贵。

不然人都叫淘宝呢。

看着上官庭芝卖力地出着若力,卢鸿倒有些无聊起来。

这处淘泥的所在,正是他这府院后身,一旁便是了然提到的那处小院。

前些时候,已经着下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只是卢鸿还没有进来看过。

今天左右无事,卢鸿一时兴起,便独自转了进来。

这所院子并不甚大,独处于府第一角,倒是有些奇怪。

按卢鸿想来,或是那了然与情人幽会才特地兴建的吧。

入了小院,慢慢走了几步,看着四下里,果然荒败得很了。

院中的杂草虽然简单清理过,但铺路地青砖都已经碎旧不堪,门窗雕栏俱都剥落得白痕斑斑。

卢鸿在院中踱了两圈,这才缓缓地走进了屋内。

上房并不甚大,陈设的桌案都已经渐渐朽了,一边的矮榻上的锦垫估计已经被收拾出去,露出的榻面上烂了一个大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浑浊的气息。

案上居然还陈着一个水盂,一支残笔,想来是前任主人留下的。

卢鸿随手拿起了水盂,转身对着光线看了看,倒是件邢窑的白瓷。

或是放到后世,估计……也值不少钱吧。

卢鸿正发呆时,忽然手中的水盂竟然断裂开来,无巧不巧,一下子掉在矮榻的窟窿里。

又深深地传来两声响动,想是又摔得粉碎了。

卢鸿一惊,随即便明白过来,想是这件水盂,本是有伤地残器,又在这里放了这久。

如今自己拿起。

吃不住力,一下子便断开了。

只是令卢鸿疑惑的是。

那半边水盂掉下去地声音有异,闻着那动静,竟似落入地下。

莫非这床榻之下,还有什么机关不成?卢鸿想了想,没有声张。

只是伸手用力,缓缓拉开那件矮榻。

随着沙沙地声音,矮榻慢慢地离开了原地,现出其下地一张木板来。

木板上漏了一个大洞,黑乎乎地不知其下有多深,看来下边竟然是一个隐密的地洞。

原来这地洞,便藏在矮榻之下。

由于窗户失修,雨水飘入,积于榻上,木材渐渐坏朽。

面上漏了一个大洞,又滴于其下,连遮挡洞口的木板。

也都朽坏了。

今日无巧不巧,卢鸿手中水盂断开,居然便掉落其上,砸穿了木板,使这密洞被卢鸿发现。

卢鸿弯下腰。

用力地抬起了那块木板。

把它掀了过来,啪地翻在地上。

立时腾起了一阵尘土。

下边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味道一下子涌了出来。

在院外地洗砚远远听着似有声音,连忙跑进院来问道:少爷?怎么了?卢鸿一听,扫了一眼地下地洞口,出声道:没什么,走吧。

说罢便快步出了屋门,顺手掩上,又对洗砚道:你寻个锁将这院门锁了,告诉家人没事不要到这院里来。

洗砚点头应是,也不多问,随着卢鸿一同出来。

上官庭芝一直淘到天色将晚,才结束了这项艰苦地体力劳动,扶着腰蹒跚而去。

第二天,虽然疲乏欲死,可上官庭芝还是坚持着来到卢鸿府上,继续他未竟地制砚大业。

淘好的细泥还要掺入黄丹之类物质,此外卢鸿还特地命人去买了一包天冰回来掺入其中。

上官庭芝看卢鸿做这些颇为好奇。

天冰一般是画壁画时掺入使其生辉的,在砚台中加这东西,难道就为了能反光漂亮么?卢鸿摇头道:庭芝却是说错了。

你可见过上等砚材,每对阳光侧看时,其上星芒点点。

那是砚石之中,均含有一种称为绢云母的东西。

这天冰,事实上就是那绢云母。

有了它,砚台才能发墨上佳。

这可是你师傅我地独门秘技,轻易可不传外人的呵。

就如制墨一般,这泥团也要反复击打坚细,方能制出佳砚的。

因此上官大公子就从淘泥工便成了捣泥匠。

结果就是离开之时,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容易泥阴干后,到了雕刻这一环。

若按卢鸿之意,反正自己手头有一件瓦当砚,直接翻胚也就是了。

但上官庭芝受卢鸿启发,声称不管如何粗陋,也要亲手完成这一对砚台。

卢鸿想想倒也是这意思,便未再拦他,只是将自己的瓦当砚取了给他做样本,便由得他去搞了。

澄泥砚比之石砚的一个优点,就是雕刻起来相对方便一些。

至少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容错性要高得多了。

由于上官庭芝受卢鸿的鼓动,坚持要自己完成这件大业,因此反复花了不少功夫,来刻成泥胚。

也不知花了上官公子多少力气,总算把这两方澄泥仿瓦当砚做完了。

虽然在卢鸿看来,可说七扭八歪,基本是不及格,但看上官庭芝这大少爷天天弄这泥团,累得都瘦了几分,也不便多做批评。

直接便着人送到少府监,着人烧制。

由于怕人掌握不好火候,卢鸿还专门写了个条子,命人一同送过去。

一般说来,烧制陶瓷等物,温度要求不尽相同。

如陶器,一般不足1000度,而瓷器,一般要1200度才可。

而澄泥要求的温度,恰在二者之间。

唐时可没有温度计,全凭工人一双眼睛来判断。

因此卢鸿专门嘱咐找个老师傅给看好了,免得温度掌握不好,烧不成功,那可又得让上官庭芝再忙活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