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胡适在给朱经农的信中谈到国中文学的弊端,第一次提出新文学之要点,约有八事:(一)不用典。
(二)不用陈套语。
(三)不讲对仗。
(四)不避俗字俗语(不嫌以白话作诗词)。
(五)须讲求文法(以上为形式的方面)。
(六)不作无病之呻吟。
(七)不模仿古人。
(八)须言之有物。
信中,胡适将此一字不易抄给陈独秀,因来不及,胡适没有一一解释。
这八个条件,是胡适以前提到的文言文三大病的扩展。
他打算今后再写一信,详细介绍。
在信末,胡适夸陈独秀说:足下洞晓世界文学之趋势,又有文学改革之宏愿。
这也是胡适乐意和陈独秀谈文学改革的原因啊!这是胡适第一次和国内的人谈八事,收信人偏偏是陈独秀!这样的一拍即合,标志着一场声势宏大的白话文运动,起于青萍之末了。
许多年后,胡适对于自己在国外引发了这场运动,快慰无比!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是陈独秀支持了他,和他一起发起了这个运动。
《新青年》创刊时,中国已改朝换代,袁世凯死了,黎元洪任总统。
当时,以康有为为代表的一些人,提出设孔教为国教,反对在中国传播西方文化。
9月20日,康有为发表《致总统总理书》,主张以孔子为大教,纳入宪法。
康有为认为,中国如不以孔子为教,则没有宗教。
1916年10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二号发表《驳康有为致总统总理书》,主张学习西洋文明,不必远道乞灵于孔教。
陈独秀说,中国有宗教,如佛、耶、回三教,儒家不是宗教。
陈独秀在不自觉中,吹起了打倒孔家店的进军号角。
另一件使陈独秀得意的事是,他第一次发表了大洋彼岸胡适几个月前寄来的信。
尽管这位未见面的朋友,对自己为谢无量长诗前写的按语不以为然,但他提出的新文学的八不主义,眼光何等敏锐,令陈独秀嗟哦半日。
除第五条讲文法之结构,第八条讲言之有物,不太好理解外,其余不用典、不用陈套语、不讲对仗、不嫌以白话作诗词等,皆是中国文学界的雷声。
唯一不足的是,胡适的信过于言简意赅。
文学革命,不是儿戏。
陈独秀希望胡适有详细的论述,充分论述上信的观点,更有自己的写实诗文作范本,以唤起国人现实主义的观念。
俗话说,一个人舞不成狮子灯。
从此,胡适的名字风靡学界,这是陈独秀、胡适本人始料不及的。
16年后,胡适在北大国文系讲演《陈独秀与文学革命》说:《新青年》第三号上,有一篇谢无量的律诗《寄会稽山人八十四韵》,后面有陈先生一个跋……他这样恭维他,但他平日的主张又是那样,岂不是大相矛盾?我写了封信质问他,他也承认他矛盾。
后面一句话,胡适指的就是陈独秀这封信。
四刘半农代寄《新青年》1916年11月22日,陈独秀编辑苏曼殊小说《碎簪记》。
这年的春天,苏曼殊从日本回到上海,秋天先住在孙中山寓所,后去杭州养病,在西湖畔写了小说《碎簪记》。
他在开首就提到邓艺孙和陈独秀:余至西湖之第五日,晨餐甫罢,徘徊于南楼之上,钟声悠悠而逝,遥望西湖风物如恒,但与我游者乃不同耳。
计余前后来此凡十三次,独游者九次,共昙谛法师一次,共法忍禅师—次,共邓绳侯、独秀山民一次,今即同庄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