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一声抽气, 清风堂骤然肃静。
众人猜测到苏长宇故意寻不是, 定是酝酿了什么大事情, 但也是被这个数吓了一大跳。
整整七抬。
雪芮此刻已经吓得双腿战战, 脸色惨白险些晕过去。
苏长宇坐在位子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茶, 幽深的目光是止不住的讽刺与厌恶。
他只是看到了静儿的镯子, 心想许是这丫头手伸的太长偷来的,却未曾想到有这么大的惊喜等着他。
转头向苏文卿看了一眼,苏文卿也是微微惊讶。
只不过苏文卿惊讶的却是其他, 她早就知道王氏拿了她库房中的东西。
只不过那只是重生以前, 她未曾想到在她重生后,王氏居然还拿了不好。
是以为她好欺负,还是以为苏家是冤大头?徐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七抬去了哪里。
徐老太太一张尚不显老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狰狞,一时气的狠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只是拄着拐杖的手在止不住的发抖。
众人皆是不敢言,徐老太太怒火中烧的往王氏身上狠狠瞪了一眼,拐杖猛地跺在地上爆喝一声,给我扒下来!雪芮还未曾反应过来,几个有力的婆子已经冲上去抓住了雪芮,将她手腕上的镯子狠狠的扒了下来。
雪芮手腕通红一片却是根本不敢叫一句,那婆子将手镯用手帕包了递上去。
金丝缠绕,末端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做工异常精巧,哪儿是一个丫鬟能戴的起的。
徐老太太深深吸了口气, 强忍着怒气转头对苏文卿缓声道,文卿过来瞧瞧。
苏文卿接过镯子,不用细看,只是用手指将红宝石那处轻轻一扣,镯子就被打了开来。
这镯子和一般镯子不同,是用极细的金丝密密的编成,比一般镯子软得多。
苏文卿将它翻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确实是我的,外祖母您瞧,这里还有我的名字呢。
这镯子其实根本不是徐静所画,苏家的姐妹人人皆有一对儿,当初工匠为了区分开来,在接口那处竟巧夺天工的印上了苏家众女的名字。
徐老太太接过来,在烛火下皱眉看去,果然上边有个极小的卿字。
刘氏凑过来不由啧啧称奇,真是好东西,设计的这般精巧,又好看又方便,瞧这石头的颜色红成这样,怕是几百两银子也买不来呢!说罢不怀好意的往雪芮惨白的脸上一瞥,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啧啧,这若不是心葵眼尖瞧见,这样的好东西白白被这丫鬟偷了去!多少银子苏文卿并不在意,苏家什么生意都做,这镯子除了上边那颗石头,其他都是自己铺子做的值不了多少钱。
只不过再如何,也不是一个丫鬟戴的起的。
雪芮适才说许是和苏文卿的镯子有些像,但现在镯子被摘了下来,无论是不是一个丫鬟能否戴得,只是上边连苏文卿的名字都印着,哪儿还容她狡辩。
徐贤这人最众面子,当着大哥一家还有苏长宇苏文卿丢了这么大的脸,这会儿活剐了雪芮的心思都有,大喝一声就要让婆子将人绑下去。
苏长宇却是抬手制止了,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二哥这么急做什么,等问清楚这七抬箱子里的东西去了哪,再打发不迟。
徐贤一张老脸顿时黑如锅底,苏长宇却当没看见道,转头对徐老太太道,还望老太太替我这孩子做主,苏家自是不会吝啬这些银子,却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刘氏也是急忙插嘴道,妹夫多虑了,老太太疼文卿就和亲孙女似的,肯定不会让文卿受委屈。
苏长宇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这等丑事本不该让外人知道,但如今苏长宇已经在这里,徐老太太不得不做这个主。
她不用审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有人纵着雪芮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吞了苏文卿那么多钱财。
她本以为王氏也只是私下使些小绊子让苏文卿不舒服,但却不想她竟然胆子大到这等地步。
苏长宇还在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给苏文卿公道,徐老太太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咬牙道,给我传程家媳妇。
程家媳妇管的几个库房,里边就有苏文卿的。
王氏闻言身子不由一晃,徐心莲忙扶着母亲,心中却是怕到了极点。
她虽然看不起苏文卿是商家,但苏家每次送来的东西却让她眼红,就连她那里,也还有几件首饰是苏文卿的。
程家媳妇战战兢兢的被人带了进来,今儿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春蚕突然要看表小姐的库房,她就觉得要出事。
心惊胆战的等了半个时辰,果然清风堂又来了人。
程家媳妇还是第一次将府上的主子们一起看了个遍儿,老太太,大房的老爷太太,还有一众公子小姐,还有最近经常出入徐府的苏家舅老爷。
目光停在王氏身上,王氏却装作没有看见的转开脸,程家媳妇心中咯噔一声,暗暗觉得不太妙。
徐老太太沉沉的坐在最上边,倒是徐贤更加沉不住气,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还不快交代,你将表小姐箱子中的东西弄去了哪里!程家媳妇吓得跪倒在地嚷道,这这这,我,我不知道啊!刚刚是春蚕姑娘亲自来,她开了门根本就没有敢进去,现在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七箱子东西去了哪儿,还能去了哪儿,当然去了太太手里啊。
只不过王氏就坐在上边,当时替太太保密,太太还赏了她几件东西,那都是表小姐的单子上的。
她若是将王氏供出来,她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苏文卿倒是有些可笑的往徐贤脸上看去,她这个舅舅倒是不知道是真傻假傻,难不成真的以为是这媳妇将她的东西全部私吞了?这媳妇咬定自己不知道,她既不能将王氏供出来,却又不能承认了,这会儿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道,是奴婢粗心了没看牢表小姐的箱子,许是让人偷偷拿走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贪了表小姐的东西!众人又何尝不明白这媳妇不过一个幌子,这媳妇在替谁瞒着,这人就在这处坐着还捏着这媳妇的把柄,所以她根本不敢说。
那媳妇倒是个极会推脱的,况且奴婢手里确实有表小姐库房的钥匙,可是有这钥匙的却不止奴婢一个,老爷说表小姐丢了七抬东西,但是奴婢真的不知啊。
比起私吞主子的财物,玩忽职守这个罪名可是小多了。
这库房的钥匙确实不止只有她有,老太太屋里的春蚕有,崔官家有,太太跟前的婆子也有一把。
顺手又拉了几人,甚至连徐老太太身边的人也被怀疑了进去,苏文卿一时都有些感叹这媳妇倒是个极有心思的。
果然话音一落,就连徐老太太也骤然冷了脸,难不成她还会贪了外孙女的钱财?她一时还未曾想出什么好办法,却有人慢悠悠的道了一句。
徐子越看戏不限事大,清越的声音响在王氏等人的耳中,比任何时候更加毛骨悚然。
既然分不清楚,那不如搜上一搜,谁敢拿了,总能搜出蛛丝马迹来。
这法子真是粗暴有胆大的紧,既然这媳妇说春蚕也有钥匙,那不如将老太太和春蚕的房间一起搜了。
苏文卿一时都不相信居然是徐子越开的口,转眼却对上徐子越戏谑的眼神,顿时明白这人其实就是在看戏!王氏整个人已经僵在了那里,这回就连徐心莲也瞬间煞白了脸。
徐老太太沉默片刻,徐贤却是有些皱眉道,今日天色已晚苏长宇靠着椅子一副我不着急的模样,我等得及。
刘氏也是乐的看热闹,听苏长宇开口也是跟两句,我们也不急!徐贤的话顿时卡在了嘴里,恶狠狠的等了苏长宇一眼,却没什么阻碍的理由。
已经是亥时一刻,徐府却是灯火通明。
府上的主子们齐齐坐在清风堂,丫鬟婆子们却是在府中挨个去搜。
那媳妇怎么也未曾想到大少爷能提出这么一个损招,这会儿已经后怕起来,她那里还藏了一副三色彤的耳环,这若是被搜到了苏文卿向苏长宇脸上瞥了一眼,却看到她爹爹终于舍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皆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徐老太太却心惊肉跳生怕苏长宇又干些什么。
却见苏长宇拿起婆子手中的单子,他给女儿送东西向来都是送最好的,每次入库定是有记录。
徐府的管事们倒是麻利,好一会儿已经将缺了哪些东西整理了出来。
苏长宇手指夹着纸张用极轻松的语气道,南海珍珠一斛,这些珠子是我特意让人挑的最好的,不过一千两银子。
那媳妇身子晃了晃,苏长宇却是继续念道,吉庆有余转心瓶,五百六十两银子;玉心阁的流云簪,二百五十两她一个看门的媳妇,一个月也不过一两银子,哪儿遇到过这等天价的东西,一时甚至怀疑苏长宇是不是故意编的。
这个青瓷茶具,我大抵是忘了徐子越及时的补了一句,越窑的青花瓷,师兄倒是有一套,一千二百两。
苏长宇往徐子越脸上看了一眼,心道这小子眼光倒是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是。
又转头看了苏文卿一眼,若不是徐子越实在心眼太多,这等出色的少年实在是挑不出一丝不足来。
他本来就是想吓一吓这媳妇,说了几句便就此打住,回头冷冷道,一句粗心大意就能交代了,那这上万两银子也丢的太窝囊了些,既然你有胆子丢了这么多,那就将这些全部补回来,我便就此不纠。
刘氏急忙催促道,还不快说是谁指示你的,些许舅老爷还能饶你一命呢!那媳妇顿时软倒在地上。
上万两银子,就是将她全家卖了,也抵不上那一颗珍珠啊。
她终于是怕了,这才明白,今日或许连太太都自身难保,更不说是护着她。
只是程家媳妇怯怯的往王氏脸上,王氏却是脸色剧变,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中警告的意思明显的很。
那媳妇顿时又是有些怕,只不过如此一个动作,众人已经顺着这媳妇的视线看了过去。
徐贤这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之前隐隐有些怀疑,现在真正证实了,徐贤一时间甚至有些缓不过来。
徐二太太急切的想解释什么,徐贤难得冷静的咬着牙开口道,你闭嘴,若是搜不出来,我自是信你,若是搜得出来若是搜得出来,徐贤没有说,但王氏和徐心莲却都是瞬间灰败了脸。
整个徐府在吵吵嚷嚷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结束。
当婆子们从牡丹院搜出不少首饰,布匹后,徐贤终于火冒三丈的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王氏一个巴掌。
王氏猝不及防被扇倒在地,刘氏等人皆是大惊出声。
徐贤暴怒下下手极重,王氏的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徐贤,徐心莲尖叫一声,那婆子却又补了一句,五小姐的房间也搜到不少。
所有话顿时卡在喉间,徐心莲感觉的到屋内众人所有人都一齐看向自己,徐心莲僵硬的对上徐贤的眼神,徐贤有震惊,还有毫不掩饰的失望。
徐心莲眼圈一红,当即已经哭了出来,徐贤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再像往日一样会哄着女儿。
苏长宇站起身来冷冷道,徐府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徐贤一张老脸今日算是丢的干干净净,恼羞成怒,再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当即甩袖离开。
大房一家今日看足了戏,这会儿若是再待下去实在不妥,此时也起身告辞。
徐子俊离开时似乎有话要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走了出去。
徐老太太此刻也没了为王氏做主的心情,看也不看已经瘫软的雪芮道,这丫头连夜打发出去找个小子配了!站起来对王氏道,文卿丢的所有东西,搜出来的全部收回来,收不回来的,丢了多少你便赔多少,想来王家也不会却这些银子。
罢了又冷声道,自明日起,你便在牡丹院念念经,不必出来了。
王氏如今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她的脸颊疼的发昏,却又被徐老太太一句话瞬间惊醒过来。
徐老太太说王家不会缺这些银子,那摆明了是不与用徐家的银子。
别人不知道她却自己知道,当初苏文卿的这些东西,顶好的留着,其他的却已经卖了出来,合起来至少也要两万两银子。
她外边的铺子,一年也不过几千两银子还有最后,老太太这分明是夺了她的官家权。
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徐老太太却是不想再看见她,今儿已经晚了,你也回去歇着。
心梅,自明日起,便跟着春蚕学学账本。
根本未曾提过徐心莲。
徐心梅还未曾反应过来,徐心莲倒是先止不住的哭了,徐老太太不耐烦的让人将王氏徐心莲带出去,这才疲惫的对苏长宇道,如此,你可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爹爹和表哥一起演双簧,有木有觉得挺喜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