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自强铁青着脸,手上拎了把夹煤的烧火钳子,叩击车窗的声音异常诡异的平静有序。
秦昊再次回头看看陈婉,惊魂未定下硬着头皮开了车门。
他下车的同时陈婉也踏出来,听陈婉在背后喊了声舅,眼角余光瞥见陈婉舅舅手臂扬起,他认命地阖上眼。
阖眼的刹那,光影一闪,黑灰色的钳子划了一道圆弧垂下。
秦昊这才发现,陈婉舅舅只是把钳子抛进了楼道口的一堆蜂窝煤里。
全身凛然直立的汗毛缓缓伏倒,听陈婉舅舅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上去吃饭。
秦昊转忧为喜,刚准备跟上已经被陈婉拉过一旁,你先回去,我和舅舅说明白了,哪天有时间再——喊他一起上来。
巩自强站在楼梯转角处,说完了径自抬脚往上。
那我上不上去好?他问。
陈婉咬咬牙,把手上的豆丁递给他,你抱着豆丁,舅舅不好动手。
豆丁拳头松松地放在嘴边,换了个怀抱也只是咂了咂嘴巴而已。
秦昊这才放了心,随着她拾级而上。
站在她家门口时,她踌躇难安地问:紧不紧张?不行还是先回去,我和舅舅解释。
紧!很紧!他抱着豆丁,掌心濡湿,话也说得语无伦次,很紧张。
感觉像是进了副本摸黑走了很久终于见到了终极大BOSS,血直往脑门冒。
见陈婉很是挫败的样子,安慰说:最多胖揍我一顿,你别担心,我皮厚,能扛。
胆战心惊地踏进去,厅里却没人,听见抽油烟机响,陈婉悄声说:大概在厨房,你先坐,我进去看看。
秦昊毕恭毕敬地站在中间,肩膀上趴伏的豆丁浅浅的呼吸声在耳边,小小的重量、全然的信赖,连空气也似乎沉寂下来,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他仔细打量眼前的一切,只有金盛厨房大小的厅,一张长沙发,一个小茶几,一台电视,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干净整齐。
角落里是豆丁的推车,电视下的柜子里排放着小家伙的奶粉罐。
这是她的家。
你是……他转头对上陈婉舅妈惊讶的眼睛,欠了身才想起手上还抱着儿子,躬了一半停住,很是尴尬地喊:阿姨,哦,伯母。
坐、坐。
陈婉舅妈石化般,见豆丁被陌生人抱着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突然醒觉过来,你是去年来我们家找我们小婉那个,我说了小婉不在还想往里屋冲的那个!说着又张大嘴,目光在惊醒了的豆丁和秦昊脸上游移,是豆丁爸爸?老巩老巩!陈婉站在厨房门口,恨不能把时钟拨回今早重新开始。
舅妈满脸惊异,嘴巴张得能吞下个核桃;秦昊要坐不坐,半翘着屁股;惺忪睡眼的豆丁被两人接来送往,张着嘴欲哭不哭的,看见她才终于哇一声释放出来。
她连忙上去把豆丁抱过来,边哄边说:舅妈,是他、是豆丁爸爸。
舅妈连声哦哦中,舅舅从厨房探个头出来,摆桌子吃饭,到点该回店里了。
秦昊刚坐下又立马站起来,四处望望找餐桌。
只见陈婉舅妈进去里屋搬了个折叠桌出来,陈婉劝说:舅妈,没外人,就在茶几上吃一样的。
那不行,第一次进门。
你也是,怎么不事先通知下?舅妈望向秦昊,笑得眉眼弯弯地说:小秦,是姓秦对不对?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对了,连茶也没有沏。
秦昊诺诺应是,对陈婉舅妈的热情有些出乎意料,和他爸妈春节来时的待遇太迥异了。
他不明所以之下,更是手足失措。
惶恐难安地想表现一下却没发现椅子在哪里,只得悄声问陈婉。
陈婉边哄着豆丁,边从里面拿了几张摞在一起的塑料凳出来,朝他努怒嘴,拆开来就行了。
帮忙拿个饼干,豆丁的磨牙饼,在电视柜下面。
陈婉舅妈手上端着茶,站在厨房门前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失神而笑。
昨天听说豆丁的太爷爷找了来,又知道豆丁爸爸身体不好,一晚上没怎么阖眼。
夜里叹气和小婉舅舅说:本来我心里总以为豆丁他爸爸没什么责任心,不是个东西,连他家里人一起全恨上了。
可如果是有病,老巩,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叹完又叹,真有病的话……我们家小婉和豆丁还真是命苦。
小婉舅舅一直假寐不答,她心里敞亮,多半和她一样的心思,对豆丁爸爸既恨又有点期望,既希望内有隐情导致始乱终弃,又怕真有大病害他们母子受罪。
站门口做什么呢,端菜拿碗。
巩自强喜怒难辨。
里面有我给豆丁磨的淮山米糊,一起拿出来。
坐下时巩自强朝秦昊抬抬眼眉,吃饭。
秦昊诚惶诚恐,拿了筷子喊了声伯父伯母,吃饭。
又低声问陈婉,要不要我来?不用了,陈婉一手抱豆丁坐在腿上,一手拿着小勺子慢慢吹凉了往豆丁嘴里喂。
偷瞥一眼舅舅的面色,不敢多说。
一顿饭气氛低迷,只有豆丁吃米糊的扁嘴声和不满意的咿唔,秦昊食不知味。
豆丁对他来说是天使般的存在,他第一次看见小家伙变身小魔鬼的模样,想及十多个月来她独自承受的,愧疚无颜。
陈婉欠身拿纸巾时,他先她一步拿到递给她。
我来抱,你吃两口。
我行,由着他坐腿上玩就是了。
陈婉抬头时,对上舅妈的笑眼,脸上一热,装作拿筷子避开。
我来抱,豆丁,舅奶奶抱你去阳台玩。
舅妈放下碗,对着豆丁拍拍手。
又朝向秦昊微笑说:小秦,你也没吃两口。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听你爷爷说,身体不太好?巩自强终于发话。
秦昊立时把才端起来的碗又重新放下,心里对爷爷哀怨地翻了一百零一遍个白眼,保持正襟危坐说:只是酒稍微喝多了些,肝功能有点小毛病。
伯父,我已经在戒酒了。
巩自强点点头再没说话。
饭后陈婉进去洗碗时,秦昊把桌子收了,打着帮忙的旗号进去悄声问:就这样了?陈婉乜他一眼,那你想怎么样?揍你一顿才算爽利?我们家擀面棍就在门后面,你自己去看看有多粗。
他倏然从门后收回目光,呲牙说:就这样好。
你舅舅很和善,比我想的要和善的多。
打蛇随棍上地又问:那我以后是不是能经常上来看看你看看豆丁了?陈婉拧上水龙头,转身把碗放进柜里。
看不见她的表情,他微微失落。
晚上他对着豆丁的两张满月照发呆时,陈婉的舅舅舅妈也没睡着。
我说,那孩子不错,人长得周正不说,还是个会心疼人的。
一顿饭眼睛就在他们母子身上,没移过地方,看他眼神就知道是疼人的。
还要再观察。
巩自强闭着眼睛,许久后再说了几个字出来。
还观察什么?这都一年多了,再观察观察豆丁会喊着妈妈满地跑了,到时候管谁叫爸爸?陈婉舅妈坐在床沿上,忧得眉头皱一起,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多登对啊,为什么分开?这是一辈子的事,能不多相几眼吗?睡觉。
那之后,秦昊又上来数次,次次对着陈婉舅舅抹了几十道锅底灰的脸食难下咽,仍然鼓足劲坚持着。
当他摸清楚折叠桌和椅子放在哪,并且配合默契地每回一喊吃饭就速度摆好桌子时,陈婉舅舅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
他在济城时,大多应酬会选定巩香居,纯阳观的修缮已近尾声,他常常顺路进来,只为了站厨房边看她几眼,抱抱儿子。
其实他最期待的是豆丁打防疫针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能象其他人一样的温馨圆满,跨越了那数年的波折离合。
但是当小家伙长疱疹发烧那天,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豆丁,急得眼睛红肿的陈婉,那一刻,有没有结局并不重要。
豆丁八个多月时,会挥手再见会模仿大人的鬼脸,能发妈妈类似的发音。
陈婉第一次听见,意识到是含糊的妈字时,眼泪如决堤般涌出来,把豆丁吓得呆愕着不敢出声。
他长了第一颗牙齿,门牙,歪歪斜斜的,但是不妨碍他笑,不妨碍他见到什么都乐不可支地唔唔有声。
在楼下时,他最爱的是别人家的小狗,每次看见了就吼吼地挥着小拳头要舅奶奶抱着他去追。
方存正送了一只小哈士奇来的时候,他更是兴奋,坐在小推车里蹬着小腿要摸摸。
秦昊不乐意到极点,家里有孩子,养什么狗?他安得什么心?送只玩具的就行了,那哈士奇一对红眼,和狼似的。
打过防疫针了,哈士奇温驯着呢,对家人可没脾气,怎么玩都行。
我舅说养几天放店子里看店。
抬了她舅出来,他惯例的不敢多出声。
时至七月,济城热浪滚滚,树头蝉鸣不绝。
月中时才开始下雨,带来少许清凉。
十七日的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到十八的中午又开始洒雨点。
舅妈和舅舅买了东西回来,舅妈拍着肩头不迭埋怨,这不下就热得流油,一下就不停。
河里的水都涨起来了。
到了三四点的时候,气象台发布黄色暴雨警告,电视新闻播报说是五十年一遇的暴雨。
店里电话接连响起取消晚上的订座,陈婉舅妈无奈,这一下,连生意也不用做了。
在守守。
舅舅说。
陈婉望望天,舅,不如你送舅妈和豆丁先回去。
我看这样子今晚上也没什么生意了,过路的更不用说。
我把帐算算,顺便守到五六点看看,实在雨不停就当今天休息算了。
他们走后,她带着服务生收拾收拾厨房,又把包房里的卫生全部打扫了一遍,雨势却越来越大。
看样子只能少做一天生意了,她站在天井里,喂过鱼食后望向灰黑的天,先放了服务员下班。
店里恢复寂静,她象平常一样,关好包间门窗,锁实了厨房里的干鲍鱼翅。
享受这难得的清静,她沏了壶新茶,打算好好算算这个月的帐。
方坐下来,就看见门前黑影一闪。
你吓死我!她对着半身湿淋淋的秦昊喊。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他眉间掩不住的焦躁。
我舅舅他们带着豆丁先回去了,我算算帐。
惊恐过后,她又重新坐下。
这时候算哪门子帐?河里水全涨满了。
陈婉循着他的视线望向门口照壁角落,漫到这里来了。
丢了手中纸笔,就慌慌的往外跑。
你包呢?秦昊在后面喊。
这时候你管我的包,帮我找东西把水堵上啊,快漫进来了。
秦昊大步走过她身边,淋着雨站在大门正朝街面,转身的时候脸色难看到极点,回去拿你的包。
陈婉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却被他吼了一声:听见没有?说话间,水已经掩至脚面,她抿着嘴进去拿袋子、关厨房门时,他紧随在身后,我去关电闸,你动作快点。
她被他凝重的语气骇住,顾不上问他怎么知道电闸的位置,锁好门拉上防盗网走到门口更是被唬了一跳。
河水透过车道旁的石护墙的空隙里淹进来,整个朱雀街全泡在水里,无数人从他们身边奔走而过。
大雨滂沱,黑灰的天幕偶有闪电划空而过。
朱雀街地势太低。
别打伞了,打伞也没用。
他伸手过来,湿漉漉的紧紧握着她的,我车就停在巷口,过去看看,打不着火就糟了。
一路沿街而下,河水已经淹到脚脖子,到了巷口时,涨上膝盖。
两人远眺水里的车,面面相觑。
算了,走路吧。
陈婉嗯了一声,捏紧他的手。
别怕,我在呢。
我没怕,我是想,好在让舅舅先抱了豆丁回去了。
不行,我要问问豆丁怎么样,是不是回去了,如果再感冒发烧的话……陈婉掏出手机,一连拨了几个都是忙音,更加焦灼。
他抚慰地捏捏掌中她纤细的手指,另一只手抹去满面雨水,大概都忙着在打电话。
我们往前走到中山路就行了,那边地势高,去了那里再打。
这条他穿梭了无数回的路,已变成河道,触目所及只有黄浊的泥水。
雨越大,水涨得越高越来越湍急,中间几次陈婉差些被脚下的杂物绊倒,每回他用力拖住她半身时,她抬头都能望进他黑黝黝的眼睛里去。
谢谢。
她的声音在雨中雷声里悄无声息地消失掉。
并不像秦昊所说,往前走水就小点,水已经齐大腿深,满目是洪流,车辆抛锚,又被水流卷起漂浮,身边和他们一样只知道往高处走的人有几个被急流冲倒,间或有垃圾箱撞来,引起惊恐声一片。
全部人拖着手,抱成一团往前走。
耳边的声音振聋发聩,陈婉抬眼,是她的男人扯着嗓门大喊,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一声喊毕,所有人自发地向中间靠拢,牵手的,拖腰的,缓缓聚拢成一团。
其中一个在雨里喊,去到广场那里就差不多了,那里有个表演用的高台。
其他人应声相和,此时已届傍晚七点,天黑压压的,四周黑压压的,行至十字路口时,几条洪流冲击下更是凶猛。
他们拖着手堵在中间,捞起几个冲下来的人。
有个人影横躺着于远处飘过,陈婉冷得直打哆嗦,往秦昊身上贴去。
他手臂死死地揽着她的腰,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别看那个。
她恍惚地点点头。
行到人民广场才发现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水里举步维艰地泡了一个多小时,几乎脱力。
她被他举上高台时,见他不上来,她扯住他衣袖,嘶着嗓子在雨里喊:你呢?昊,上来。
他在她情急欲狂的眼里看见自己,万分渴切揽住她的脸死命亲吻她直到雨歇尽,你往里头站,我就在旁边,能捞几个是几个。
听话,我等会就回来。
她望着他的背影,怔怔说:记着回来。
脸上早分不出是雨是泪。
乌鸦鸦的人头攒动却只闻雨声惊雷,所有人都在惊变中静默,以一种听天命的坚忍对抗。
陈婉站在原处,目注着秦昊离开的方向眼睛瞬也不瞬。
初时尚看见他的影子在往高台上拉人,后来竟是再寻找不到。
他重新出现在她眼中时,她以为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大概又在水里泡了几个小时,他在她脚下瘫坐下去。
陈婉蹲下来,徒劳地用手抹他的脸。
他抬起头,向她绽露一个最开怀的笑,像是救了不少个,忘记数数了。
这一刻,这一刻,这一刻……她用力抱住他。
傻笑什么?你傻笑什么?他胳膊紧箍着她。
我说,我们是不是错过太多了?……昊,你说,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你觉得呢?他问得小心翼翼。
她想想,然后郑重地点头。
他像是被哽住,好一会才又问:真能重新开始?她再次郑重地点头。
真可以?他双手托住她的脸,似乎想望进她心灵深处。
就,就当做我们今天才认识的好不好,以前的我们都忘掉。
他的伤害他的蛮横他的不信任,在他巨细靡遗的爱面前,被滂沱的暴雨冲淡、洗刷掉她曾经以为眼泪也洗刷不了的深深埋藏的委屈,当所有的倾泻散尽,最后流淌从容的,只有时间只有他的爱。
真的?他紧紧锁住她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幻的情绪。
她眼中盈泪,边笑边点头。
岁月沉香,记忆里那个尖刻泼辣的女子消失淡化,她的笑容平静浑然。
当我们初见初相逢。
他缓缓扬起嘴角,象多年前在朱雀巷初逢时那般坏笑,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秦,单字昊。
妞,你叫什么?不待你这样的!重新来也是无赖相!那好,再来。
我姓秦,单字昊。
你呢?你叫什么?我叫陈婉。
你傻笑什么?没。
他胸膛震动,揽住她好一会才止住哑着嗓子说:猫儿,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她在他怀里战栗,强抑着哽咽摇头说:没有。
现在说不晚是不是?不晚,永远不晚。
她静静流泪,虽然我等了好久。
雨歇尽,星月沉湮。
——完结PS:黑色三小时,2007年。
此文故事终于2005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要说:《沉香》到这里以灰常狗血的形式完结了,番外会有,会另外开,不V,但是也不确定更新时间。
接下来的休整会想到好玩的事情的话就来一段。
新坑的时间在六月底或者七月初,这段时间会好好看书。
请各位大大不嫌麻烦的话,请 帮忙加个作者收藏,嫌麻烦的就无视它吧。
25W字,足足六个月。
中间有分歧有争执,在小五作坏事时,几乎是一面倒的讨伐。
好在,各位大人选择了继续,选择了给小五一个改过的机会,也终于能让我这个亲妈松了口长气。
从300的收藏到2000+,一个小言能获得2000人的喜欢,超出预期N多倍。
话不多说,只有两个字:谢谢。
番外一这样不行。
秦昊半坐在床头,烦躁地抓脑袋,一头乱发。
怎么了?几点了还不睡?陈婉迷迷糊糊地翻个身。
他重新侧躺下,手掌抚在她腰间,不受控地游移着,一路向上直到托住她的丰软。
她比以往丰满了许多,揉捏着,耳边聆听着她不满意的哼哼,他当下情动。
别闹了,几点了?还早。
他贴紧她,蹭蹭她的翘臀,对着她的耳心说。
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别闹了,豆丁在旁边。
说完拨开他的手,闭上眼往床侧移了移。
手掌凌于半空,他看一眼小床上酣睡的豆丁,抓狂地抓抓脑袋,一下子躺倒回去。
一声委屈的呜咽,秦昊再次坐起来,对上哈士奇的红眼。
原来他把哈士奇蹬下床了。
互相瞪着足足有十分钟,倔强的哈士奇抵受不住他杀狗的眼神,别开脸,委委屈屈地在床前地毯上伏低身子,耷拉着脑袋。
秦昊这才躺回去,背对着陈婉。
滴答滴答,秋雨方歇,露台滴水观音的叶子上的水珠有序地滑落石板,听得他更加烦躁。
他转过身子,动作很轻微地把陈婉揽回怀抱。
脚边嗖一声,哈士奇纵身跳回床上,根本不敢抬眼看他,鬼鬼祟祟地在角落找了个位置蜷缩起来。
秦昊对它做了个你大爷的的口型,无奈地阖上眼。
陈婉手上托着豆丁,一手拿木勺搅了搅锅里的粥。
不是说今天有事,要早点起来吗?年中的一场暴雨,巩香居的损失不小,她那时才知道朱雀商投代管的竟然是他的物业。
如今,朱雀巷正式招租在即,他已经是连续几晚夜深才回家了。
秦昊在豆丁脸上嘬了一口,儿子。
小家伙喊了声怕怕。
舞着手上的小勺子给他看。
嗯嗯,好武器。
十米外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
陈婉啼笑皆非,说什么?别教坏豆丁。
说着摸摸他的脸,怎么了?一早上没精打采的。
他凑过脸往她唇上亲去,一触碰到她的柔软便衔住不放,轻佻慢咬,脑袋上挨了豆丁一记也浑然不觉。
陈婉回过气时,已是红晕染腮,乜他一眼说:给豆丁看见了,一大早的发狂。
去,准备吃早餐。
坐在餐桌边时,他重复昨晚的话:猫儿,这样不行。
豆丁不能和我们睡一间房,还有,那只狗,他往阳台方向摆下脑袋,得把它送人。
我从不知道狗也会打呼噜说梦话磨牙的,我天天晚上没一刻钟安生觉。
他们都习惯了,豆丁一直和我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停下来,豆丁不依不饶地抓她的手,还要喂,妈妈,饭饭,饭饭。
阳台上的哈士奇已经吃完了盆里的狗粮,慢悠悠溜跶进来,蹲在她脚边。
或者请个人,或者把对面那套房子买下来,请你舅舅舅妈搬来住,顺便帮忙照看豆丁,或者全部搬去朱雀巷我奶奶家老屋去。
不行就三口搬回我爸妈家。
从结婚时就为这问题争个没完。
我第一百次申明,我是坚决不回你父母家同住的。
我是不乐意家里有外人晃来晃去,碍眼。
其实就在金盛另外买套房子好,舅舅舅妈就住对面,或者楼上楼下,也方便照看。
我舅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当卖闺女换房子呢。
不可理喻。
他起床就心情糟糕,这四个字语气不太好听,说完了气氛顿时僵下来。
那后天豆丁生日你自己和我舅说,说通了是你本事。
秦昊想想她舅那张脸,立刻发悚,没有再说话。
豆丁,自己擦嘴。
陈婉喂完饭,抽了纸巾在豆丁前。
小家伙以前会捡起来擦擦小嘴巴的,今天却不捡,躬着身子把脸埋上去蹭了蹭。
然后抬头朝爸爸妈妈咕咕笑,眼睛里全是狡黠得意的光。
陈婉和秦昊忍不住相视一笑,方才沉闷的气氛消失贻尽。
陈婉刮了豆丁的小鼻子一下,坏小子,学兜兜是不是?听见自己的名字,脚下的哈士奇站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豆丁椅子边缘,直立着好奇的张望。
豆丁,来,下来和你兄弟玩去。
坐沙发上哈,乖乖的,妈妈吃了早餐还要洗碗。
豆丁听话地伸展开两只小胖腿,将手上的小皮球扔出去,嘴里荷呵有声。
皮球影子一闪,兜兜跃起向前奔去,衔回来后交还给豆丁。
狗东西,早上蹭我一脸口水。
我还以为是你在亲我,正想搂着你好好亲亲的,一睁眼对上一对红眼睛,差点没害我阳痿。
在洗碗时,听见他忿忿数落,陈婉笑得花枝乱颤。
色鬼!我憋了多少天了?天天搂着你吃不着,再这样下去我还真修炼成柳下惠了。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料理台边,忽地声音暗哑起来,记不记得有回就在这?干得你直喘气儿,叫我名字叫得像发春的猫一样?不记得了。
她面红耳热,瞥他一眼说。
真不记得?两人粘在一起,他大手托着她的臀轻轻旋转,中间坚硬处滚烫炽人。
再做一回一定能记起来。
讨厌。
她被他亲得脖子后仰,不要了,你忍忍,豆丁在外面。
忍不住了,我忍了多久了?他的唇舌一路向下,舔舐她微颤的峰尖,在她期待至极限时连衬衫一起含住细细吸咬。
昊……她低哼,手指插入他浓发中。
喜欢这样?他一手探进两人间轻轻解开她衬衫纽扣,一手隔着衣服托住她的丰盈揉捏,我喜欢你叫我,喜欢你发软的时候颤抖,喜欢你哼哼唧唧很满足的模样……他说一个喜欢便低头吸咬她一下,她果然如他所说般低声呻吟起来。
昊……他解开了她胸前的扣子,继而埋首在她胸前,昊、昊——兜兜,兜兜——他抬头,咬疼你了?我轻点——话未说完,裤脚被结结实实地咬住。
兜兜死命地咬住秦昊裤腿往后拖,鼻子里咻咻吐着恶气,一副誓死捍卫女主人的壮烈架势。
你大爷的——番外二豆丁生日那天,巩香居停业。
陈婉事前极为反对,小孩子,不过就是个周岁生日,没必要。
她舅舅说:我们没所谓,照以往吃顿饭就行,不过亲家要来,太失礼了都不好看。
陈婉抿紧了嘴,没有多说。
秦昊的父亲,打以往至今,她还是挺敬重的,朴拙肃穆下有股看淡世情的通透。
至于他母亲,她们是天生的气场不合。
当初他们家对她的态度她都能理解,毕竟在那样的环境,时刻要防备着,处处陷阱,自然是比平常人警惕性高。
但是说到感情,她是比较记仇的人,某些时候是不够何心眉豁达,而且年纪阅历越深她也越来越明白,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并不是靠你的委屈就能求得圆满,所以,婚后她也只是恪守本分而已。
既然他们要来,那就热热闹闹一场。
她拟了菜单,被秦昊抢过去一看,不用这么多菜。
停业本来就是为了让你休息,开十多席和平常有什么不同,累的还不是你和你舅?照我说,在外面订一桌就行,你若是不爱给人赚钱,就几个菜在家里热闹一下。
你也知道我爸,顾忌的条条框框多,太热闹了影响不好。
最后定下来,就在巩香居,中午是朋友,晚上就只是双方家人。
吃完饭,陈婉被秦昊拉出门,去哪?马上抓周了。
抓周由着四个老的玩,多聚聚也培养培养感情。
我们自己去找乐子去。
豆丁……豆丁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少看一眼不会有事。
上了车,他开了车顶灯,头也不回,很有些窘迫地指指后车座,自己看看,喜欢哪种?长这么大没送过花,也不知道你爱什么。
陈婉看向满后座的姹紫嫣红,再回头时眼中波光闪动,许久没说话。
都不喜欢?她摇头,又不是什么节日,花这个钱做什么?谁说的?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去年的今天我不在你旁边,想着你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还在钓鱼,我就脸红。
当赔罪当补偿,今天晚上随你处置我。
她扑哧而笑,对上他眼底的笑意又缓缓严肃起来,昊,我想抱抱你。
他摊开手,来。
她投进他的温暖,脸贴着脸,她在他耳边说:好像从结婚到现在一直疏忽了你是不是?他沉默,过了一会问:你说我对人说吃醋,还是吃我自己儿子的醋、吃一只狗的醋,会不会被人笑死?她窝在怀里轻笑。
对不住了,当了妈妈后不自觉的重心全在豆丁身上。
我会改,我保证改。
那要盖个印才算数。
他说完托住她下巴,不由分说就强行吻住她。
唇舌交缠,讨不够似的抵死吸吮,到呼吸将断时,渐趋缠绵细细含砸,他在她口里咕哝说了句猫,你好香。
他火烫的鼻息送来的是花香和他的味道,她几乎迷醉在其中,心摇神怡。
昊。
她搂紧他脖子,更深地回吻。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探入她裙底。
当他摸到裙下的丝袜发出一声沮丧的声音时,她埋在他颈间闷笑。
脱了。
不要,在车里。
这不是为难我吗?早点通知一声我带把剪刀出来。
色狼,现在在哪儿,有人走过去怎么办?我是色狼。
你也不看看我憋了多少天了?结婚那些天你喊累,又在爷爷眼皮底下,想放肆点也不成,回来家里不是豆丁就是兜兜,唯一不在你心上的只有我。
我都快憋坏了,不信你摸摸。
不摸。
那我分开那段时间你怎么过的?别和我说你找了别的渠道。
那不一样啊,那会有我五个兄弟。
现在你在我旁边还要找我兄弟解决,忒不人道了。
我真快憋坏了,不信你摸摸看。
不……她的手被他抓住往他那处送。
好老婆好媳妇好猫儿,来,摸摸。
陈婉在他的怂恿下,大着胆子探手过去。
子弹内裤下的铁铸般勃发一被握住立时弹了一下,她在他怀里轻笑,想缩手又觉得他强忍欲望的表情实在可爱,顺势拿指尖一路轻触摩挲。
手心越来越炽烈灼人,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她心神微颤,想放开已经被他噙住嘴唇。
的884d247c6f65a96a舌尖探寻来的时候她轻轻含住,随着他的搅弄越发情难自制,回家去。
她还保持一线理智咿唔说。
等——他突地闷哼一声,在她手中爆发出来。
陈婉郑愕地看着手中的黏滑液体,抬头对上他满脸的窘迫。
爆笑。
陈婉,你再敢多笑一声——怎么?我——你等着——等会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