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静默了许久。
大家都不笨,瞧着蓝袍老者这架势,显然这则消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了。
薛猛的脸色忽然有些潮红,心底似乎正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他清了清嗓子,只是声音依然微微有些发涩:老尤……那人竟然真的没死么?想到盟主御下之严苛无情,薛猛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魁梧的身体不由轻颤,脸色也慢慢的狰狞起来,哪还有半点驯良忠臣的模样。
原本以为那人早已死去,诺大的血盟自然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谁料那人竟然还在?!难道还得迎回那人,拱手把血盟交出么?不甘心啊!恍惚中,一个声音仿佛在薛猛的心底呐喊:宰了他,宰了他!你布置了许久,不都是为了这一天么?蓝袍老者目光炯炯,他瞧着薛猛的失态,突然如同夜枭般嘎嘎一笑,故作惊讶的反问道:薛猛,我看你处处以盟主的忠犬自居,最关心盟主不过,怎么骤然听见盟主的下落,却是这般择人而噬的神情?嘿嘿,难不成这些年来,你不过是做做样子么?被如此诛心之言点破心思,薛猛不禁浑身一个激灵,猛然醒悟过来,他怒发冲冠,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蓄势而发,虎目死死盯住蓝袍修士,浑身真元运转如飞,威压愈发的强盛。
尤老头,你再胡说八道,老子灭了你!嘿嘿,薛猛,你真是好威风好煞气啊,大家都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谁怕谁啊?你且动手试试看?莫非你真以为你那排除异己,妄图自立的小心思,别人就看不明白么?哼哼,我血盟五大长老,除了商长老隐匿于南华宗内,其他三位谁不是远远避开总坛,逃离是非?蓝袍老者斜眼看了看薛猛,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只见他冷笑几声,又大摇大摆径自抽起了烟斗。
青衫修士见场中剑拔弩张,心里大急,暗骂薛猛真是个莽夫。
他斟酌片刻,清咳了几声,打了个哈哈,才缓缓开口道:老尤,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平日里少不得要戴张假面具见人,其实却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理解万岁,何必要做那意气之争?青衫修士见双方情绪有所缓和,他迟疑片刻,忽然压低声音道:诸位,十年前算计那人之事,咱们可都是人人有份。
如今得了那人的消息,为何却闹起了内讧?不错,这些年来的确因为一些事情让大家闹了生分,可现在正是要精诚团结的时候啊!薛猛经人点醒,迅速的掂量出事情轻重,他拿得起放得下,径直冲蓝袍老者拱了拱手道:老尤,我就是暴躁的脾气,给你陪个不是,你别介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可有泄露出去?哼,幼稚!我等俱都身列血盟五大长老,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身旁耳目何其之多,即便保密工作做的再好,那两位又怎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呢?蓝袍老者依然倔犟的冷哼了几声,不过脸色却是缓和不少。
商简说的极对,平日再怎么看不顺眼,这件事情上,大家终究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尤矫早已是猴精一般的人物,又怎么会掂量不清楚呢。
我血盟剩下的那两位长老,以前就是那人的心腹,现在又自成一系,平日里都是听调不听宣的主……嘿嘿,若是被他们抢先迎回了那人,算起旧账来,事情可就糟糕了啊。
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青衫修士暗自盘算良久,忽然有些不怀好意的煽动道。
他常年隐匿于南华宗内,若不是把柄落在血盟手上,早就打算一拍两散了,若是此次能挑动对方内斗,减损一些血盟的实力,他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
不妥!我们血盟好不容易才在夹缝中寻到安身之所,若是明火执仗的挑起内斗,只怕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薛猛虽然也是修道之人,但权力欲望极大,这些年将那两位长老一系打压的喘不过气来,早已视血盟为自家之物,这般玉石俱焚的策略他想也不想就给否决了。
眼见此计不通,商简和薛猛都低下头来,苦思冥想,偶尔还会低声商讨几句,交换下看法。
正在这时,那蓝袍老者忽然缓缓收起烟斗,无限悲凉的轻轻一叹,最后才满脸愁容的说道:两位,恐怕这次咱们还真是不得不去救人啊……商简、薛猛猛地一愣,怪异的打量起蓝袍老者,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尤老头,你得了失心疯么?十年前咱们和那人就已是水火不容了,要不然也犯不着行险设局算计那人……哼!那人最是暴虐无情,这次你便是豁出老命去营救,他又会原谅你么?蓝袍老者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他苦涩一笑道:你们知道我很早就开始追随那人,他传下来的那套血煞魔功我也修炼的最久,十年前便已是筑基后期顶峰的修为。
可数年前修炼打坐的时候,我竟发现功法不进反退,似乎有散攻的趋势,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十年,我就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咯……这些年我细细回想,总觉得那人心机如此深重,那套传下来的功法只怕另有玄机。
既然得知那人还在世上,我就必须寻到他跟前,盘问出完整的功法,如若不然,难道俺老尤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身修为作废么?蓝袍老者话音刚落,薛猛却跟着变色,一脸的阴骘。
蓝袍老者见状眉头一皱,一脸的诧异:薛猛老弟,你修的不是修罗杀诀么?莫非你也碰见过这样的事情?薛猛脸上阴晴变幻,有些不敢对视蓝袍老者的眼睛,他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愁容的涩声答道:我也是这等情况,起初我还以为是练功练出了岔子,可最近却愈演愈烈……听你老尤这么一说,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唉,这可真是……青衫修士闻言悚然而惊,心里不由一阵后怕,暗骂那人真是奸猾似鬼,蹲在大牢里竟也不肯消停。
他原本是南华宗的门下弟子,后来受到那人蛊惑,半推半就才答应做了内奸。
虽然也练了不少魔功,拿了许多好处,主修的却还是南华宗正宗的玄门功法。
也是幸好如此,如若不然,早晚要步这二人的后尘,终究受制于人。
碰见这等谁也没有料到的局面,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无语,场中也跟着静默下来。
幽谷之中,阴冷的山风呼啸刮过,不停的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过了许久,青衫修士商简忽然嘿嘿一笑,恻阴阴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他显然是有了对策,那双眼睛竟眯成一条弯月似的细缝,若隐若现的精光在眼角闪动。
只见商简一脸得色的凑到同伴身边,配合着手势,低语细声的说了起来。
薛猛和尤矫闻言,脸色忽明忽暗,不停的变换。
你来我往的密议了许久,这三人似乎才达成共识。
只是薛猛似乎颇有些犹疑,他虎目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大事既定,就有许多准备要做,三人各有疑虑,便也懒的再做逗留,互相拱手告别,就纷纷化所一道道遁光,呼啸着破空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