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幻想曲》序章一衣衫褴褛,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任何东西下肚了。
眼前这个狼狈的男人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死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起码不用再为明天的食物而烦恼。
不敢回头,一路走来,抛下的却是从不曾忘记的过去。
也许当沉重的脚步踏出城门的那一刹那,他便已经死了。
京城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鄙夷的眼神、不屑的目光、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在人群中茫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张令人厌恶的脸孔。
从大张的口中,甚至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残渣碎叶,正在黄的板牙上随风飘荡,唾沫飞溅的血盆大口此刻看来就象是一处处无底的深渊,直要将他吞没。
突然好想笑,可惜硬挤出来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二十四天了,已经整整过去二十四天了,从千里之外的京城,到这极北之地的边关,就连男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坎坷的一路他是如何走过的。
绝望地看了一眼眼前一望无垠的戈壁,胆怯便像是心房上凭空出现的一根毒刺,扎得他好痛。
犹豫的脚步,被踏出,又再迈回。
男人好怕,他怕这一步的迈出,便意味着要和之前所有回忆一一告别。
迈,还是不迈?可惜此刻的他却没有太多的选择,狼狈的男人现在很彷徨,也很迷茫。
万般心绪,潮水般得涌进胸房。
委屈、辛酸、不甘、悲愤……万转情结,直挤压得胸膛膨胀欲暴,从帝国将星前天骑军大统领到沦落街头人人喊打的帝国之耻,从以前的前呼后拥到现在的孑然一身。
顽皮的苍天似乎故意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真的好希望过往的一切都并非是真实的。
身为帝国前锋大将,却因一己私情,贻误战机,导致二十万远征大军惨被全歼。
当一个又一个满身血污的兄弟倒在自己面前,他只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依稀记得自从那晚之后,他便再也不敢闭眼,只是因为一闭上眼睛,兄弟们惨遭屠杀的场景便会一一浮现在面前。
歇斯底里的惨叫、无助的眼神、飞溅的鲜血、四散的残肢、花绿的断肠、粘稠的脑浆、森森的白骨。
他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陪兄弟们一起慷慨赴死,为什么他只能选择做一个悲哀的可怜旁观者。
不屈的心中,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对于整个龙翔帝国来说,1572年显然并非是一个吉祥的年份。
暮气沉沉的帝国急需一场胜利来稳定民心,哪怕仅仅只是一场上千人规模冲突的小胜也好。
因此当今龙翔帝选择了动二十万大军打着冠冕堂皇的牌子去侵略一下弱小的邻邦――南越国,大伙就指望着这次侵略,能够稍微昭显一下所谓的泱泱大国的风范,可谁知道现在竟然会搞成这样?整整二十万征南大军,在帝国南疆被邻国南越小国全灭,自主将襄阳王林定以下二十万大军全体为国捐躯。
当整个帝国还沉浸在一片天朝大国的意淫中时,这场凄厉的惨败无疑是狠狠地给了整个龙翔帝国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
众所周知,失败是必须要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而且职位又不能太低,影响力又不能太小。
因此经过大臣们的一致通过,这次大战唯一的生还者――先锋大将军文天被大家心照不宣的给牺牲掉了。
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竟然喧闹一如集市,无数位白苍苍的年迈大臣们正热泪盈眶,须皆动在声嘶力竭得声讨着牺牲品――前天骑军大统领文天的百般不是。
浑然忘了在三个月前,同样的场合,从同样的人物口中所喷涌而出的阵阵歌功颂词。
全军皆没,独文将军一人留得性命。
陛下,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陛下,此战失利,全因文将军妄顾儿女私情,贻误战机,从而导致大军误入死地惨遭灭顶之灾。
二十万儿郎那!~陛下,不斩此人,老臣便长跪不起!陛下,按龙翔军法,逃兵当斩,普通士卒尚且如此,更何况为将者??陛下,下令斩吧!与此同时,右侧将军们脸上的木然与左侧文臣们的激动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一张木讷的脸庞虽然平整得就像是一块干涩的陈年旧木,可心里却早就骂翻了天。
天啊,文天,大军都没了,你小子还一个人跑回来干吗!?军部全力栽培你成帝国新兴将星,统领精锐部队天骑军,你要真战死沙场了,大家伙还能理直气壮地给你正个名,风光大葬一把。
可现在呢?帝国元帅李清泉恨恨地想到。
天十六岁出道,与当初还只是太子的当今圣上――林家勉结识,并受到赏识,这十年来文天可是为帝国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
由他一手创立的天骑军更是成为与帝国四大老牌劲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齐名的新生精锐。
就连李清泉自己都巴望着再过个几年便可以退休了,让文天来接班!~可谁知道这次文天竟然这么不争气,仗打输了那也就罢了,竟然还傻楞楞得一个人逃回来,最气人的是他还一问三不知,拉着个死人脸,给谁看那!?这小子简直就是军部的耻辱,不,是帝国的耻辱,帝国立国数百余年来,还第一次出了这么个祸害!~瞥开帝国元帅心中的不满,只见皇座上年轻的帝王――林家勉正一脸阴沉,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因为这次南征,在他看来本应该十拿九稳,纯粹属于捞功劳的那种肥差。
鉴于这种想法,所以他还特意指派心腹文天统领天骑军当先锋,就指望着这小子能打个大胜仗,也顺便给他长长脸,在自己的文治武功上添上亮亮的一笔。
还能顺水推舟得把妹妹清河公主的事也给办了,很简单直接将她赐婚给文天,免得宝贝妹子老缠着自己瞎折腾。
可谁知道这小子现在竟然就这么一杆子给搞砸了,也不知道他是真傻呢,还是假傻,你仗打输了,随便找个地方窝几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他还真不信在他力挺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多生是非。
到那是时你小子不还是帝国的将军啊,非要傻不楞凳的逃回来干吗?嫌脸丢得还不够马?在刚接到战败消息时,还想借着这次大败,拿几个一直倚老卖老让他看得极不顺眼的老家伙来开刀。
可文天这一回来,可就全乱套了。
唉,不过这小子虽然傻归傻,但却非常忠心,要真把傻小子给喀嚓了吧,多少有点可惜,而且清河那疯丫头非跟我拼了不可,那疯丫头被逼急了可没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要是不杀吧,那帮老家伙现在把戏都给演足了,火都给熊熊点上了,实在是没法交代啊!难哪~无奈地在心中微叹了口气,林家勉抬眼望了望烦杂的朝堂,一班文臣们还在那落力的继续表演,仿佛文天现在就是天下第一大恶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龙翔便无法保得万世基业。
从车裂、凌迟到腰斩,前前后后竟然被提议出了不下数十种将文天斩的法子。
一般自诩为仁义理智信的夫子们正在讨论用那种杀法更合适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大家对文天的憎恶,来表达出对文天的满强愤怒。
边上的一众武将们这下可听得浑身上下的鸡披疙瘩硬是掉了一地,尽管依旧黑着个脸,但脸上那抹苍白的出卖了他们的心。
在这风口浪尖上,也没人敢为文天说半句好话。
因为彼此都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要真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站出来废话半句,那下场就是用脚趾头来想都可以知道,绝对会比文天更惨!所以勇敢的将军们很默契得选择了沉默!那此刻罪魁祸文天在干吗呢?他正安静得跪于大殿中央,一脸的木然让人心碎,淡漠的表情似乎大家现在在争论的并不是他的命运一般。
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来说,你还能指望他怎么样?身为堂堂帝国王牌精锐天骑军大统领,在大战前夕,竟然为了一个蛮女,半夜跑出军营幽会,结果中计被擒,被迫在两军阵前赤身**大跳脱衣舞。
大将军林定一怒之下,麾军冲锋,误入绝地惨遭全歼。
2o万大军一一倒在血泊之中,那一刻文天真的好想哭,可惜哭出来的却全是血,因为眼中的泪早已留干。
一道道死不瞑目的眼神,被深深烙刻在了心房之上,再也无法忘却。
那个杀声震天的夜晚,火红火红的夜色,将注定成为他今生的永远难以逃避的梦魇。
他想死,但南越国君偏偏不让他如愿,不仅好吃好住得招待,还特意派人用缴获来的大军军旗将他细细地裹上免得赤身露体败坏了龙翔军人的面子,最后才一把将他非扔到了帝国镇南关口。
对,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捅你一刀还不够,非得再撒上一把盐才肯罢休。
序章二感受着耳边的嘈杂,林家勉恨不得直接就把这帮该死的家伙全都一个个拖出去给喀嚓了,可惜身为皇者的理智却不许他这么干。
无聊郁闷地抬起头,老太傅王恒之那张皱皱巴巴的橘子脸皮猛得映入眼帘,一张一翕的单薄双唇似乎正在诉说着些什么。
大力得摇晃了一把昏昏沉沉的脑袋,林家勉才算是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清醒。
臣启奏,臣认为对于一个武人来说,荣誉胜于生命,吾看文天将军现在的样子,杀他只是给他个解脱、痛快罢了。
臣倒有一计,可一石二鸟。
请陛下准奏!一丝得意的奸笑轻轻滑上了恶心的脸庞,王恒之的一对绿豆眼中满是狡诈的光芒在闪耀,挑衅似得一一扫过一众道貌岸然的文臣武将。
一干平时自诩为身负傲骨的文人以及整天叫嚣着为了帝国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头掉了不过碗口大的一个疤,敢把死人脑袋当球踢的所谓勇敢的将军们全被他这一眼看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老小子是什么人?心胸狭窄,溜须拍马,瑕疵必报的一标准奸诈小人是也。
再加上那一肚子的坏水,不知道有多少同僚仅仅只是因为无意间稍稍得罪了他一点半点,便被整得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
反正就是个惨字。
这会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惹来这无妄横祸。
这样想着,除了左相右相帝国元帅三位大佬依然高高仰着自己头颅外,其他人都冷汗淋漓得垂下了头,不敢再和王恒之哪怕只进行这么半秒钟的对视。
满意于在场众多位高权重的显贵们对于自己的恐惧,王恒之得意洋洋得微微抬头扫了林家勉一眼。
欣赏到了老太傅小人得志的丑态,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林家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忿,才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准奏。
王横之清了清喉咙,做作得整了下头冠,恶毒的话语才自口腔之中被喷射而出。
随着文诛笔伐的每一字每一句,殿堂上的冷汗似乎更多了。
禀告陛下,现时寡妇偷人,被捉奸后都应被浸猪笼。
臣建议不仿来个依样画葫芦,在文将军面上烙下帝国之耻四字,再将其浸入猪笼之内在京城游街三天。
三天内任由愤怒的百姓施为。
如果三天过后,文将军还能留得命在,那就便立刻逐其出帝国,任他自生自灭,以昭示我泱泱龙翔之宽大仁厚,陛下以为如此可好?王恒之最后一个好字,做作得拖长了音节在空空荡荡的朝殿上回响。
一时之间,全场寂静得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足足沉默了有将近半分钟,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才重重响起。
一个大男人,被浸猪笼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游街?京城的百姓少说也有那么几百万人,这三天下来,能留下点皮就不错了。
要真这么干了那还不如直接一刀喀嚓了文天算了,那还干脆些呢,起码也能得个痛快。
唉~虽然心下不忍,但所有人都很识相得紧紧抿上了双唇。
甚至连帝国三佬左右相元帅看着王恒之的眼神也都变得有些怪怪的了。
可皇座上英明神武的当代龙翔帝王――林家勉却不是这么想的,层层堆砌在脸上的寒冰瞬间便已经融化。
他现在恨不得就这么冲下去抱起这个平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干瘪老头狠狠得亲上几口再说。
高啊,实在是高啊,这下老百姓的嘴巴是堵住了,还能顺便留文天一命,一石二鸟啊,绝!~想到这里,林家勉重新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位大臣,那眼神中警告的意思比询问更加明显。
眼神下,一个个平时趾高气扬的嚣张大员们一个个低下了头,不敢和陛下的眼神稍作碰撞。
于是,在一大片默许之下,罪人文天的命运就这么给铁板钉钉得给定了下来。
目光转向北疆边城雁门关下。
衣衫褴褛,行尸走肉一般的文天,终于还是苦涩地迈出了这沉重的一步,寂寥的身影慢慢走向了那片茫茫戈壁。
他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不愿意去想,身为一个武人,荣誉远比生命要来得更加重要,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虽死犹生,有人生不如死。
左右脸颊上烙刻的帝国之耻伤疤依然些刺痛,但颤抖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不敢去触摸,哪怕疼得再厉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地,有时候这种不近人情甚至也包括自己。
北风吹过,带走的不仅仅是温暖……夜幕静静降临,高耸的城头上,突兀得现出了一个清癯的身影。
满头的黑,没有束缚得任意在狂风中张牙舞爪,略显轻狂。
悠悠的叹气,仿佛是在夜幕的沉寂中洒下了一把细小的石子,荡起了阵阵涟漪。
傻孩子,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你竟然还是不肯回到师傅身边呢?难道你偷跑下山,师傅便不再是师傅了吗?浓重的悲伤自话中缓缓飘起,一股滔天的惊人气势以身躯为中心,疯狂肆虐地向着空旷的四野隆隆奔去。
两滴晶莹的泪珠不知在何时早已悬挂在湿润的眼眶两边,夜风似乎感受到了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的悲伤,轻柔地吮吸着眼帘上那银亮的泪花。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孩子,你可以不把我当师傅,但是为师却不能不把你当徒弟!静如磐石,动如脱兔,神秘人腾得一下自城头跃下,大鸟一般在半空中滑翔出老远,才渐渐消失在厚重的夜色之中。
背影中的那抹坚决,甚至连吹过的风都已经感受到了。
与此同时,在龙翔腹地的某个无名深山中的神秘大殿中,一把愤怒的吼声震得整个殿堂瑟瑟抖。
什么!?文天那个狗娘养的竟然还没死!?竟然还活着走进了戈壁!?一脸狰狞的白衣秀士狠狠得一脚踹翻了正跪在面前的手下,一边站起身,不停地在殿中来回打转,自言自语道。
你***,给脸不要脸!那老子就让你死都死不安生!愤怒的嘶吼、病态的神情、恶毒的诅咒隆隆响起,吓得一众跪地的手下,浑身上下痉挛得越厉害了,道道冷汗小溪一样地滑到了地面。
好半晌,秀士才一把将头转向正在瑟瑟抖的手下,冰冷得仿佛自地狱传来的声音被一字一句得深深烙刻在了心灵深处。
传令下去,加派人手,千里追杀!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敢于不给我神教面子的悲惨下场!下去办吧!冰冷的话语此刻听在众手下耳中,不亚与天籁之音,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所有人都躬着身子,低着头慢慢倒退出了大殿。
走出老远,依旧可以听到那桀桀的怪笑声,在阴森的殿中荡漾……序章三十天转眼就过去了了,文天眼前的这片茫茫戈壁却似乎永远都没有个尽头。
拖着沉重的步伐,**的脚面与地面的炙热沙粒亲密接触,一大片鲜血淋漓中,紫黑的伤痂遍布整个脚底,看上去触目惊心。
费力得伸出舌头,舔拭了一下干涸浮肿的双唇。
文天悲哀的想到,也许我要死了吧?。
这一个月来,文天第一次现自己原来还活着,还能进行思考。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文天突然觉得能够死在这里还真的不错,起码不用再去忍受那日以继夜的煎熬。
天空盘旋的鹫鹰依旧虎视眈眈,似乎只要等文天一断气,它们就能成群接队得立刻冲下来饱餐一顿。
伸出手挡在眼帘前,文天抬起头望了眼天空,突然孩子气的笑了。
你们也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吧,那就再等等吧,你们只吃死人肉的,呵呵,不知道是活人肉美味还是死人肉好吃啊?无聊的想法占据了心头,一丝丝的清明正离文天越来越远。
干涸的喉咙忠实地传递着身遭的阵阵火辣,那重感觉便像是正用锋利的小刀在切割一样。
嘴唇上密密麻麻的水泡早已因为脱水而生大面积的溃烂,黄褐的浓水顺着唇角滑到了腹内,但文天却仿佛丝毫没有任何感觉似的依旧低头前行。
想死却死不了,三天地狱般的游街,文天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惜老天却硬是让他活了下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咬舌自尽算了,可惜现在自己却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了。
天突然有点后悔,干吗自己不在前几天就装死让天上的兄弟饱餐一顿算了。
汩汩汩汩,隐隐约约的水声顽皮得窜入耳膜。
文天茫然地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水声?戈壁沙漠里哪来的水声?遥远的地平线边际,一小片嫩绿重重得映入眼帘,给这死寂的戈壁带来了最后一丝生气,清新的绿润湿着早已被死寂的荒凉所刺痛的眼球。
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文天狠狠掐了一下大腿。
恩,很疼!应该不是在做梦,不过就算是海市蜃楼也拼了。
做鬼都还要做个饱死鬼呢,灌口凉水,也许就不会死得这么难受了。
灌了铅似的双腿似乎已经回光返照,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一点一点地向着嫩绿挪去。
终于,文天在耗尽最后一份力气的时候,爬进了绿洲的边缘。
只可惜,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让他一阵反胃。
放眼望去,一地的牛羊尸体,间或还会有几具人类的残破尸身零散地混杂在其中。
死一般的静寂,戈壁的热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透过东倒西歪的帐篷,很多死状凄惨的女性尸体上,死前都明显有遭受过凌辱的痕迹。
天沉默了,低着头手脚并用得向前爬行,只因为远处粼光荡漾的水面磁石一般地吸引了他的眼球越往湖边行进,身遭的尸体就越多。
绿色的湖面上怪异得浮着一层浅红,文天很麻木,因为不管是任何人一下子看到二十万人同时惨死在自己面前,都不可能会再对杀戮有任何感觉,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
后怜悯的望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文天摇了摇头,也不管湖里传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直接就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大口大口清凉的湖水顺着口鼻被灌到了胃里。
齿颊间,兀自残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但文天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都快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吗?或许下一批来到这里的不之客,会把自己也当成其中的一员吧。
灌了一肚子水的文天很不文雅地仰面躺在湖边,水灌多了,空虚的肚子也就不觉得饿了,懒洋洋地一动都不想动。
转头扫了一眼附近,,除了那一地的尸体有点煞风景,死在这里也还真算不错,起码风景还过得去。
交代遗言一般地最后在心里暗暗诉说了些什么,文天的眼帘缓缓合上。
梦,知道嘛,虽然你利用了我,但是我却并不恨你,你为国为家,你我立场不同。
要怪就怪我自己吧,为什么会爱上你这么一个我根本就不该爱的人。
清河,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的。
你的满腔爱意,文天无以为报了,如果有来生,我想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师傅,你说的对,天儿实在是太任性了,老是惹您老人家生气,不过以后不会了,您老人家可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两行清泪慢慢顺着脸庞滑到了地上,一阵慷慨激昂的歌声穿透厚重的云彩,低声控诉着心中的无奈与悲哀。
天苍苍,地茫茫,我心难归!叱咤风云英雄路,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幕幕的记忆潮水一样地涌上心头,带起片片涟漪,然后再慢慢碎裂消失,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变得越模糊。
沉重的眼皮越来越重,好想就这么一睡不醒。
我大概要死了吧?原来死前就是这种感觉,好象也不是很难受嘛。
一抹安详,一点一点的浮上了面庞,只可惜老天似乎故意与可怜的文天作对一样。
哇……哇……哇哇……饿……哈洪亮的婴儿啼哭声,吓得紧闭的眼帘一下子张开。
一阵烦躁让现在的文天很愤怒,真的,低声的咒骂重重飘起。
他娘的,死都不让人死个痛快啊!~老天爷,你还让不让人活啊?骂得正爽的文天浑忘了自己在几秒钟之前还只是个一心求死的人。
(汗……)抑扬顿挫的哭声,丝毫没有顾忌得撞了过来。
文天一把捂住了耳朵,恶狠狠得吼道。
妈的,大爷我把耳朵捂住总行了吧!然后翻个身,继续侧躺在地上等死!~只可惜,这人真倒霉起来,喝口水都能给呛到!哇……哇……哇……的婴儿哭闹从半个时辰前的洪亮一直持续到现在。
烦躁不已的文天只感觉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想死都死不清净。
算了,反正这里也四下无人,我要是死了,你小子也活不长,不如就让我来做做好事渡你一程算了!天一个鲤鱼挺身,一边抚摩着微微涨的肚子一边开始四处找寻那让他死不安生的罪魁祸。
巴掌大的地方,很快便被文天翻遍。
黑亮大眼珠一转一转的,清秀的眼角还挂着一串晶莹泪珠。
纯真的婴儿看到了眼前野人一般的文天,竟然再也不哭不闹,只是傻楞楞的冲着文天直乐。
高高擎起的右掌,原本正准备一巴掌下去拍死这个小王八蛋。
可谁知道可爱的小家伙误以为文天是要抱他,竟然高高举起了粉嘟嘟的小胳膊冲着文天直摇,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文天抱他。
一脸狰狞的文天闷了,十年征战,他杀的人不算少,但那都是在战场上。
战场上,不杀人,那就等着被人杀吧。
走下战场,文天他还真没杀过一个人。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凡是决战沙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多少都应该有点心理变态,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可惜的是偏偏文天不是,正好相反,外表粗豪的他还是个带点妇人之仁的老好人。
沉吟了半晌,天人交战的文天长长得吁出了一口气。
唉,罢了罢了,想死都死不安生!~这辈子该做的都做了,风光过也点背过,还就没当过爹呢!我从小无父无母,要不是师傅把我养大,也许早就喂狼了。
也算是你小子和我有缘吧!这一刻,文天的眼神中缓缓荡起了一丝温柔的神采,雄壮的虎躯傻楞楞的杵在那半天,小时候和师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文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但塌上的小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饿了,你不给我吃东西,还傻愣愣地杵在那,我就死,哦不,是哭给你看!哇……哇……哇……一阵更加响亮的啼哭吓了正陶醉于往昔的文天一大跳。
望着哭得正欢的孩子,从没抱过孩子的文天更郁闷了。
跑上去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很想哄哄小儿,但他却突然苦涩得现自己好象并不会啊!活了二十六年,除了和师傅在一起的那几年,他大半的时光都是在战场上过来的。
现在强迫他那双握惯兵器的手去抱小孩,这不是难为他吗?后文天实在没折了,只得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像是捧着个脸盆似得,小心得把孩子给捧了起来,却只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胳膊流了下来,仔细一闻,里面还带着股浓重的尿骚味。
汗啊,原来这小子不是肚子饿,是尿尿了。
天很郁闷,想放手又不敢,这不放嘛那股子骚臭味却实在呛得不行。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盘腿坐下,一边轻轻得摇着怀里的孩子,哄他入睡。
这一刻,铁血将军的眼中,泛起的再也不是嗜血与残酷,异样的温柔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念。
低头望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文天此刻感慨万分。
本想就这么死了算了,可谁知道老天偏偏送了这么个小混蛋过来,让他想死都死不安心了。
无奈啊!算了,既然老天都不让我死,那自己就好好得活下去吧。
对了,忘了给这小子起名字了。
文天四处摸索了一阵,也没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孩子身份的东西。
无奈地摇了摇头。
文天自言自语道。
看你也应该没有亲人了,那就干脆跟着我姓文吧!名字嘛,我是在这炎热的戈壁里拣到你的,就叫弃炎吧,‘被丢弃在炎热的戈壁’。
恩,不错,文弃炎,听起来挺有霸气的。
第一次给孩子起名字,虽然难听了点,但文天也就这点水准,实在拿不出什么更像样的好名字了。
这没弄出什么狗蛋啊,铁娃什么的,大家也就将就着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