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佳琦是初三上学期开学以后才由巫溪城关中学转到白桦来就读的。
巫溪县城在小山峡尽头的大宁河边,风光旖旎,环境清幽。
不过城区的规模实在太不起眼,况且地处偏远的乡郊,因此田佳琦刚来学校的时候,大家一时都弄不清楚她的家乡究竟在重庆的哪个位置。
田佳琦的父亲田大圣是个孤儿,从小在农村长大。
后来为了维持生计,他四处流浪,八方拜师求艺,居然学得一门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好本事。
他向亲戚朋友借了点钱,在美丽清澈的大宁河边租了间别人在住宅小院背后违规搭建的石头猪圈,在那儿开了家屠宰作坊。
他每天清晨穿着胶靴和皮围裙,带领几个帮工披挂上阵,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眼珠终日被那热气腾腾的腥膻气息熏得浑浊发黄,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
后来生意逐渐做大了,他顺势扩展规模,最后将石头猪圈连带附近的住宅小院一股脑儿盘了下来,并将那地方正式命名为大圣屠宰场。
一个杀猪匠的宝贝女儿居然会出落得犹如花朵一般娇艳。
田大圣当了半辈子屠夫,有时难免感到自惭形秽。
过去由于生活艰辛,老婆生病过世得早,如今女儿成了他唯一的精神慰藉。
他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个小老板了,总不能让女儿再像父辈那样遭受委屈,一辈子窝在这个深山老林的县城里,将来甚至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婆家,于是便让田佳琦离乡背井,独自拖着个笨重的行李箱到重庆这座西部一流大都市来读书。
田佳琦当天乘车赶了好几百公里路程,差不多直到傍晚时分才抵达学校。
丁丛珊知悉后,曾拉着文嘉的手一块儿跑到九年级办公室,好奇地躲在门边偷看这个风尘仆仆的转校新生。
田佳琦身材高挑,容貌标致,一头清爽动感的短发,穿一件灰白拉链的带帽夹克衫,脚下是一条黑色瘦身铅笔裤,其外表在美女云集的白桦校园虽算不上特别出众,但也绝不俗气。
文嘉后来听一些男生私下评价,田佳琦是属于那种耐看型女孩,第一眼只觉得清秀可人,仔细观察后才发觉她还具有明星的气派。
有人甚至评价她的五官还颇与堀北真希神似,给人的感觉就像《花样少男少女》中那个假小子。
伍[ 笔下文学 Www.bxwx.net ]田佳琦过去的语文成绩在当地学校还算是比较出色的,尤其是她的脑瓜子灵,会模仿几笔可爱的卡通漫画,并经常领头给班里出墙报,所以深得班主任的宠爱。
但不知为什么她的数学成绩却老是不太好,拿她父亲的话来讲,她的学习就像是瘸了一条腿的猪儿,无论如何也跑不快。
转来白桦以后,为了弥补这一不足,田大圣每月从巫溪县城寄1800元钱给赵老太婆,让田佳琦寄宿在她家里,除了希望能解决女儿的饮食起居之外,重点是想让赵替田佳琦辅导数学。
这对于老太婆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在家里本来就长期办得有数学补习班,每逢寒暑假及周末和星期天,她都要给自愿报名前来的学生开小灶。
每堂课每个学生只需交50元,便有资格去她那间小小的客厅角落里搬张凳子,然后坐得济济一堂地听她讲课了。
看来苏梦婕是命中注定要赢菜虫邵涛那十块钱了!就在田佳琦被安排到初三(九)上课的头一天,丁丛珊那对杏眼就像十万伏特高压电灯泡一样明晃晃地点亮着。
原来当天清晨七点多钟刚拢教室,菜虫穿过门外走廊的时候,看见田佳琦还在班主任妹妹蚊的办公室里坐着。
于是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散布有关新进生来自巫溪小县城的可靠消息,甚至就连她是个屠户的女儿那条令人脊背发凉的传闻也讲述得一清二楚,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发掘到这些第一手资料的。
邵涛不住地挖苦田佳琦,那吃吃的怪笑声显得分外刺耳。
坐在背后的苏梦婕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和他发生了言语上的摩擦。
关于苏梦婕的玻璃史大家其实并不陌生,都明白她主动站出来打抱不平,充当护花使者的另一层比较委婉的含意。
苏梦婕曾在初一年级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时,就公然学着其他高年级女生的表现,宣称自己由于长时期单恋,心灵屡遭挫折,因此决定转性。
初二年级刚一开始她就在校内四处物色女友,凡是稍有几分姿色的女生几乎都是她大胆追逐的目标,一时间惹得鸡飞狗跳,甚至也传了不少绯闻。
由于她身体发育得较早,个头窜得特别快,以至到了后来她比班上不少身材矮小的男生还冒出了半个脑袋。
于是她干脆去街上将头发铰短了,鬓发蓄得浅浅的,头顶的发梢烫成了乱蓬蓬的鸡窝型,俏丽的五官上明显增添了几分帅气,看起来活像个坏小子一般野性洒脱,脸上成天挂着玩世不恭的表情。
大家因此尊称她苏先生。
她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引以为豪。
她是班上的历史科代表,看过不少杂书,平时能说会道,然而她成功交往的第一个拉丝虽然模样长得乖巧,但关系仅维持了一个下午,准确地说只有六小时零三分钟。
不过这在把同性恋当时尚的90后圈子内也确实平常得很,就像衣服不明显的地方掉了一粒纽扣,袜子脚跟处破了一个小洞那样无伤大雅。
人们对此总是见怪不怪。
至于T那种中性打扮的起源,有人分析这股潮流之风是紧贴着李宇春那绝对无邪念的胸脯刮过来的,也有人曾开玩笑地形容它是从中国大多数中学生校服里得到的灵感,因为那校服的款式全都不男不女的,拿大家的话来讲又被称为男女通吃。
这似乎恰好映证了青少年###门的某些官僚平时总爱杞人忧天,他们的内心时刻都装着鲁迅老夫子那明显带有尖刻讽刺意味的担忧: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中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邵涛与苏梦婕两人后来各自掏出了十元钱,公然在教室里众目睽睽之下打起赌来。
邵涛断定今天赵老太婆上课时,绝对会以相当幽默的语气,就像她过去一向喜欢在背后讪笑某些来自穷乡僻壤山区的老师那样,也将这个新进的女生田佳琦拿来当成全班的开心果,讥讽她说话时带有浓厚的乡音,甚至连发与华的读音都分辨不清楚,是个标准的 县疙瘩。
菜虫对这一点确信无疑。
那一天上午恰好有两节数学课,中途做练习题时,老太婆好几次走到田佳琦的课桌边,俯身观察她正在认真仔细地演算。
老太婆竟然不厌其烦地用格外照顾的口吻给她讲解,甚至连嘴里的热气都明显呵散到田佳琦耳根边的发梢上了。
这情景不禁让包括丁丛珊及文嘉在内的众人见了大为惊讶。
直到事后大伙儿才得知,原来在田佳琦抵达学校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听从父亲田大圣事先的安排,寄宿在赵老师家里。
可以说她们二人之间除了单纯的师生关系,还另被一条隐形的经济纽带牵绊着。
田佳琦原以为可以得到老太婆的特殊关照,不过谁也没想到,她们二人仅只和睦地相处了两个月,便意想不到地搞得非常僵,彼此根本无法相容。
以致于后来田佳琦不得不委屈地带着行李从赵老太婆家里搬出来,最后仍然与其他外地同学一样,住进了条件相对较差的校内寝室里。
其实你们现在所学的一切主要是为了应付考试,其中不少知识在将来踏入社会以后,也许一辈子都用不上。
这类情形就像庄子在一则寓言中所讽刺的那样,古代有个名叫朱泙漫的人向支离益学习屠龙。
他倾其家财,学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才将本领学到手,然而直到那时他方才如梦初醒,原来天下根本就无龙可杀!陆[ 笔下文学 Www.bxwx.net ]这番话是刚从全国重点大学华东师大毕业不久的妹妹蚊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他不但年轻且血气方刚,还曾在漫长的学海生涯里历经沙场,从无数刀光剑影的重围中拼杀出来,因此对中国目前的中考及高考教育制度怀有深切的担忧。
趁一次上语文课休息的间隙,他终于忍不住对学生们表达了内心一直郁积多年的看法,而这类话题是其他老师绝对忌讳并不屑一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