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下文学 Www.bxwx.net ]大广子清了清他的叫驴嗓门,声音古怪有些搞笑,但没有一个人笑,杀人场上,相信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大广子清完了嗓门,竟有些腼腆,脸一红一紫的,都要杀人了,还弄这个样子,这个样子让人感到既恶心又厌恶。
大广子镇定了一下,用手使劲地搓了搓眼睛。
大广子念得第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孟小胖,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村指导员,共产党在村里最大的干部,不杀他杀谁?还乡团把孟石匠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菜花天塌地陷的哭声让人心悸,死死拽着孟石匠的胳膊不让走出人群,孟石匠向菜花瞪眼、使眼色,菜花嚎哭着一点也没有领会,高瞎子说:正好,把他俩一同都拉出来!孟石匠和菜花一同被还乡团从人群里连拖带拽的拉了出来。
孟石匠最小的女儿,五岁的小桃花,眼看着爹爹妈妈被坏人抓走,大哭不止,紧抱住菜花的腿,拽都拽不下来。
孟石匠对天长叹一口气,眼泪也就随之流了下来。
大广子念得第二个人的名字叫老和头。
老和头是贫协主席。
前任贫协主席孟耕被杀之后,老和头就接任了孟耕,成了孟庄的第二任贫协主席。
老和头六十岁之多,七十岁不到,却显得老态龙钟,白胡子鹤发。
老和头早年教过私塾,是个能识字断文之人,在孟庄里很有威信,也很有人缘。
如果前任贫协主席孟耕是依法行政的话,而老和头就是以德服人了,老和头在孟庄从来没得罪过谁,也没有什么仇人。
老和头也姓高,与高瞎子是刚出了五服的本家,长高瞎子两辈,高瞎子称他还是爷呢。
老和头也被还乡团揪出,拉他与孟小胖站在一起。
老和头愤怒,用眼去瞪他高家的子孙高瞎子,高瞎子把头扭向一边。
第三个被叫之人就是山花了,山花是民兵,还是民兵中的骨干分子。
山花是坚决反对乡亲们回村的。
乡亲们回家心切,山花与孟指导员拦都拦不住。
八月十五团圆节,是人都的过这个节,山花和孟小胖就偷偷地回了村,过节。
谁知高瞎子不是人,他不过节,他只会利用这个节日,他要利用这个节日杀人。
山花从小就没有了爹,也没有兄弟姐妹,与母亲二人过日子。
还乡团砸门时,山花本能的去拿枪,枪不见了,枪被母亲藏了起来。
还乡团进了门,母亲告诉山花,高瞎子说了,只要交了枪,就既往不咎,就是说不再算老账了,咱们母女二人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母亲把枪给了还乡团,还有十多发子弹。
山花哭了,山花说他母亲:你糊涂!还乡团去揪山花的衣领子,山花打开了还乡团伸上来的手,自己蹬蹬走出人群,与孟指导员老和头站在了一起。
山花的母亲不干了,山花的母亲不算了,山花的母亲冲出人群,向高瞎子跑了过去,山花的母亲一路跑一路喊:大侄子,大侄子……按辈分高瞎子该称山花母亲为婶,山花的母亲就称高瞎子为大侄子。
在农村,尤其是在一个村子里居住的人,细论究起来远古或近代,总能找出一点血脉相连的地方,而这血脉相连的体现就在这错综复杂的辈分上。
辈分不能错,有钱不一定就辈大,老祖老母不能倒着挂。
山花的母亲喊:大侄子,大侄子。
山花的母亲气喘吁吁,高瞎子笑,高瞎子问:有事么——婶子?山花的母亲说:山花缴枪了!高瞎子笑,高瞎子说:是么?我咋就不知道呢?高瞎子转头问身旁的还乡团:你们知道?你们看到了么?所有的还乡团都哈哈大笑。
山花母亲的脸,在还乡团的笑声里变青变黄,山花母亲一字一句地说:你们说话可要算数!高瞎子佯装不懂,问:我说过什么了?山花的母亲说:你说过只要交了枪,就既往不咎,不算老账……高瞎子不等山花母亲说完,就笑,对所有的人说:我说过这话么?谁听说过我说过这话?我咋就不记得呢?引得还乡团们又是一阵大笑。
山花的母亲说:男人顶天立地,男人吐口吐沫都成钉。
说话如同放屁,放屁再用手抓,那不是男人,简直就不是人,是畜生!山花母亲的嘴,被一还乡团狠狠砸了一枪托,满嘴的牙齿满嘴的血沫,还乡团骂:老不死的,给了棒槌还真当了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