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下文学 Www.bxwx.net ]大广子从人群里又拉出了一些人,名单上没有的人。
这些人是一色的青壮男人,都是田里做活的一把好手。
他们既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连积极分子都不是,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些人个个都胆小如鼠,他们颤抖着,有的吓得腿肚子直打转,走起路来腿都不敢打弯。
大广子拉到大破牙时,大破牙自认为私下跟大广子关系不错,就悄悄跟大广子解释说:我不是党员,连民兵都不要我,求求别拉我好不好?大广子却大声大气地说:知道你不是党员,知道你不是民兵,求什么求,什么好不好,拉的就是你!大广子不开面,大破牙自有些下不来台,大破牙就抖其胆子说:那那、那你是拉错了人,我不出去,怎么还叫我出去?大破牙的嘴都抖动的都有些不好使。
大广子生气,大广子说:出去不是叫你去死,真罗嗦!大广子揪住大破牙的衣领,一使劲一下子就把他甩出了人群。
大广子说:你快滚出去吧!大破牙被大广子甩出了人群,大破牙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大广子甩了人火气倒更大了,大广子用手点着大破牙的鼻子骂:你他妈的再啰嗦,我叫你也去死!你信不信?大破牙畏畏缩缩,没敢回声,脸吓得青黄青黄。
大广子火气冲天,再在人群里拉人,谁都不敢二话。
人都想反正已经是这个样了,落在人家的手上,命性根子在人家手里捏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大广子拉谁谁就无声地走出来。
拉出来的人,每人一张锨镢,就在打谷场上,开始挖坑。
坑挖到腰以上,肩膀一下时,有些人叫停下来,有些人还在继续挖。
高瞎子走到老和头跟前,高瞎子笑,不怀好意的笑,笑的声音像夜猫子的叫声,特别让人瘮得慌。
高瞎子对老和头说:二爷,您请!高瞎子将手引向已挖好的坑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老和头蔑视高瞎子一眼,说:不就是个死么?吓了人?!老和头自己跳进坑穴里,他视死如归。
高瞎子直翘大拇指,说:英雄、好汉,不愧是共产党的干部!大广子叫挖坑的农民开始培土、埋人,挖坑的农民都丢了锨镢,往后退,谁都不肯干。
大广子火了,揪住大破牙找准脸上就是一拳,大破牙的牙又被打掉了几颗,大破牙满嘴是血。
大破牙哭上了。
大破牙说:是你杀人还是我杀人?要么连我一块埋算了!大破牙干脆跳进另一个坑里,躺下了。
大广子可能觉得大破牙说的也是在理,迟疑了一下,就没再去跟大破牙计较。
农民们不动手,还乡团们就亲自动手埋人。
老和头闭着眼睛站在坑中,一动不动。
土很快埋到了他的膝盖,他的腰。
老和头不明白,还乡团活埋人是他们的惯用手段,这与耕者有其田有什么关系?土很快埋过了老和头的腰,到了他的胸,与地面相平时,土已埋到了他的胸口之上。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在发胀,特别是埋在土下的大半个身体,被土挤压得越来越闷胀、疼痛,就像有千斤的力量、万斤的力量,一个劲要把他拽进地下去,身体随时都会拽成了两半一样。
还乡团们埋好了土,还故意在松土上踩,把松土踩实。
老和头的身体被土挤压的就像要爆炸一样,更加难受百倍。
老和头本能的想抽出胳膊来,两条胳膊像被挤在石缝里,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老和头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呼吸周围的土就好像紧箍咒一样,一次次紧压着他的身体,他越来越不能呼吸了,他露在地面上的头,开始发紫,开始肿胀起来……高瞎子走上来,高瞎子蹲在老和头的眼前,看着老和头发紫、发胀,甚至有些发亮的头皮问:二爷,滋味咋样?老和头不想看他。
老和头想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向外凸出,他已经闭不上了眼睛。
高瞎子说:二爷别恨我。
按说我俩昔日无怨,近日无仇,又是本家本族之人,你又是一个好人,我真有心放你一马,可我放不过你的身份,谁叫你是贫协主席呢!老和头不爱听,想把脸扭向一边,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做不到。
耕地的犁铧拿来了,耕牛上套上了,当犁铧翻着冒烟黄土,一直向他犁来时,老和头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还乡团的耕者有其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