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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14-1

2025-03-25 12:02:40

兰翘紧紧靠在高子谦身上,急速的喘息还未平复,便听到对面那凶神恶煞的男人说道:小子,让开,不关你的事,今天我们要教训这个臭婆娘!一边说着,两人竟从身上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

兰翘一怔,她身后的高子谦也是一怔,然后她感到高子谦将她猛力一推,低斥一声:跑!兰翘来不及细想,转身就跑,跑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大惊,这寂静的巷子里除开自己的脚步,竟然没有他的声音——高子谦并没有跟上来。

她马上明白,高子谦是担心被那两人拦住,所以此刻正留在原地单人匹马地阻止他们,她迅速停下脚步放声尖叫:救命啊!打劫!同时拿出电话打110,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按电话的手指一直发颤,好不容易按下去,竟然是忙音,兰翘等不到电话接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折了回去。

就在她跑开的这么几分钟里,那条昏暗的小巷里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搏斗,高子谦半靠在一边墙壁上,皱着眉,捂住自己的胳膊,那两个人中有一个伏倒在一边,另一个拿着手中的小刀喘着气。

虽然兰翘小腿哆嗦得厉害,依然努力用最镇定的声音道:我报警了,还有两分钟警察就到!那边有吃宵夜的人也已经过来了!持刀男子狠狠地瞪着她,显然把她刚才的尖叫听得清清楚楚,考虑了一下,终于扶起地上的同伴,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兰翘松了一口气,跑到高子谦身边,伸手去扶他,高子谦轻轻地哎哟了一声,兰翘觉得触手粘稠湿热,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片猩红。

她不由得一呆,慢慢地蹲下去,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揽住他的脖子,把头贴到他颈后的发根上,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了下来。

高子谦动了一下,低声说:别怕,没什么事,就是胳膊上被划了一刀。

可是……我有事。

兰翘哭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就那么相拥靠在一起,昏暗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缩小,最终两个融合成了一个。

夜间的急诊部,嘈杂喧闹,兰翘低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发呆。

高子谦手臂被划伤,在急症室里面缝针,她的手上搭着他的外套,血液已经凝结,在褐色的外衣上显出一股几近黑色的暗红,触目惊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但是在危险来临的时刻,他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前面,保护了她,兰翘说不清心中复杂的情绪到底是感动还是内疚,只觉得一片紊乱,理不清、语还乱,她后怕地想,如果……如果今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竟然有那么那么多的话还没来得及对他说。

他什么都还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他,喜欢到明明知道警察不会来,也要转身回去和他一起面对危险;而他,也没有告诉过她,他是那样的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挡住劈头而至的刀刃。

她一直在心底里肖想着惊天动地的爱情,结果这份爱情就这么从天而降砸在她头上,简直让她手足无措。

她呆呆地坐着,隔壁有个陪妻子过来看急诊的男人望了她半晌,似乎是忍不住,终于道:嗨,你电话响呢。

兰翘魂不守舍地抬起头, 终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又手忙脚乱地掏了一阵才把电话拿出来:喂?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怔住了,静默一会,有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是谁?子谦在哪?兰翘有些没醒过神,低头看一眼手机,才发现是高子谦的,她想了想,轻声回答:我是他的朋友,我们现在在医院。

兰翘从没想过这辈子还有可能见到高子陌,而且竟然还是在医院这种奇怪的地方,这更让她感到无比尴尬。

四年多以前的一个夏天,一个同事生日,他们去了钱柜唱歌,她明明是个摇骰子的高手,但那天不知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输,然后便莫名其妙地喝,一杯接一杯,喝到后来,竟然还跑去洗手间吐了。

从洗手间出来以后,又莫名其妙地碰到一头维尼熊拉着她合影,她更加莫名其妙地走错了包厢,然后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那时候她还年轻,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工作又不顺意,心灰之下觉得如果能钓到一只金龟也是不错的选择,是以对那个高调张扬的男人一点也不讨厌。

高子陌彼时开一台黑色的敞篷莲花,容貌清俊明朗,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她故作矜持地顾盼生姿,路边女人们艳慕的目光,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虚荣感。

现在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高子谦与高子陌的外貌是有几分相像的,他们的五官轮廓都很深,鼻梁高挺,只是高子谦的眼睛是痕迹很深的双眼皮,笑起来便像路边开得灿烂的桃花;而高子陌却是单眼皮,又因为极少笑,所以眼神总是冷冽而深邃。

十个普通的女人里面只怕有八个都会或多或少地存在过钓金龟婿的念头,兰翘并不为自己觉得羞耻,她羞耻的是,曾经约会过的男人竟然是现任男友的哥哥,简直像看TVB剧集一样神奇,唯一万幸的是自己没有一夜情的爱好,不然真要羞愧致死。

前几天在公司酒会上,兰翘从欧阳博口中已经知道高子陌与高子谦的关系,所以在急诊室门外与他重逢,只是微有脸红,但是高子陌明显比她震惊,脚步也停滞下来,过了一会才犹疑着说:你……你是……兰翘硬着头皮道:我是高子谦的朋友,我叫兰翘。

她敢打一块钱的赌,这位走马章台,酷爱流连花丛的高家二公子就算还记得她,也必定已经不记得名字,他们通共见过两次面,此后便黄鹤杳然,在她之后,他只怕又去过一百次娱乐场所,认得过一百个像她一样的女子,并且统统带上自己的跑车,能记住才怪。

果然,高子陌皱了皱眉头:对,你叫兰翘,我记得你。

他和高子谦差不多高大,但是年纪明显要大一些,也瘦削一些,穿一身做工精良的深色西装,身上有一种掩盖不住的锋芒,尤其将那两条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时,更让人觉得莫名便有一种压迫感。

他打量兰翘一阵,继续皱着眉头问:怎么好好地弄到医院来了?兰翘讪讪地说:我被人打劫,他见义勇为。

高子陌的眉头皱得更深,转身道:瞎胡闹!我去打个电话。

兰翘不知道他打给谁,只听到他语气虽然平缓却有一股隐然的威严:让公安局马上去查!过了一会,他又走回来:子谦前几天说要介绍个朋友个我认识。

兰翘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我。

他眯了眯眼睛不是说你出差去了么?兰翘大言不惭地撒谎:我回来了。

他冷冷地看着她,口气已经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我对女人的年纪没兴趣,但是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比子谦大了不是一岁两岁吧?兰翘抬起头,咬紧牙关回答:四岁!但是,从我跟他开始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我的年龄,我从没有骗过他!14-2高子陌沉默了一会,再开口依然声音冰冷,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那又怎么样?兰小姐,子谦是为你受的伤,你知不知道今晚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根本付不起这个责任!他像一把开了锋的凌厉宝剑,咄咄逼人地站在兰翘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态度说不好听点根本就是在威胁,而唯一要传达的讯息就是:你离我弟弟远点!兰翘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愤懑地咬了咬下嘴唇,不是她不够口齿伶俐,实在是那两个袭击他们的男子说话太耐人寻味:不关你的事,我们今天要教训这个臭婆娘!听这话竟然不是单纯的打劫,更多像是冲着她来寻仇的。

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惹上这种三教九流的人呢?兰翘实在是想破头也闹不明白。

急诊室的门被刷一下拉开了,高子谦走了出来,他的外套还在兰翘那里,身上只穿了件浅蓝细条纹的衬衫,一边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缠着白色纱布的手臂,衬衣胸前还有星星点点红色的血迹,如同春日里鲜艳的小桃花。

他先是看了高子陌一眼,显然已经把最后一句话听在了心里,然后走到兰翘边上,握住她的手:二哥,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保护不了,还是男人么?我自己对自己负责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为我来担责任,今晚我就觉得自个儿挺棒的。

他又微微笑了笑:换做是你,肯定也会跟我一样的做法……对了,忘了跟你们介绍,兰翘,这是我二哥高子陌;哥,这是兰翘。

兰翘被他用力拉近一步,迫不得已抬头细细叫了声:二哥。

高子陌被逼无奈的感觉大概跟她差不多,很别扭地回答了一句:你好,兰翘。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都觉得有点假,于是同时尴尬地把头撇到了一边。

高子陌拧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良久不悦地哼了一声,一拳轻轻击在高子谦没有负伤的另一边肩膀上:你个臭小子,既然要学人家打架,好歹也给我打赢喽,现在挂了彩,我看你回家怎么跟爸妈说。

高子谦不在意地嘻嘻笑着,黑得如同子夜一般的眸子里有星光在闪:这段时间不回去不就得了,正好不想听妈唠叨。

又转头对兰翘说:别担心啊,没什么大事,就缝了几针,打了破伤风针——我哥从小就教导我,身上没伤疤的男人不是男人,嘿,敢情我活了二十六岁,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兰翘好气又好笑,这家伙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没心没肺,哪怕流了血、缝了针,受了惊吓,依然笑眯眯的。

但是她打心眼里觉得高子谦比高子陌好看,高子谦像五月里温暖的太阳,高子陌像寒冷冬夜的皎洁月亮,女人在二十多岁时大多喜欢酷酷的冰山男生,觉得有型有款,可是再成熟一点的时候,她们就会更加渴求不灼伤人的温暖。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帮高子谦把外套穿上,然后去药房拿药,回来的时候听到背对着她的两兄弟在低声交谈。

哥,你帮我去查一下,今天那两个人到底是干吗的,兰翘晚上经常加班,这种人老在我们那附近转悠,太不安全了。

你怎么不自己去查?我哪有你本事啊。

我查不也就是给崔秘书打电话,托他去办么?你打我打难道不一样?高子谦顿了顿:不想打!高子陌又哼了一声:你就这倔驴脾气,爸也就是一时气话,你还当真了啊?跟谁赌气不好,自己家里人赌什么气。

高子谦不作声了,高子陌有些不耐:得了得了,我已经打过了,应该很快就有眉目。

高子谦马上又笑了:谢谢哥!从医院出来,高子陌开车送他们回去,高子谦看着停在医院门口那台黑色奔驰吹了声口哨:怎么改走低调稳重路线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跑车么?他对兰翘笑着说:你一定想不到,我哥第一台跑车买的竟然是莲花,那时候大家买跑车都已经不买这个牌子了,他偏要买,还从英国运回来的,税重得吓死人。

后来我一想,好像兮姐说她喜欢这个名字,结果你就傻乎乎地去买了,是吧?高子陌阴沉着脸看他,冷冰冰地说:臭小子,闭嘴!高子谦偏偏不知道为什么亢奋得很,一点也不怕捻虎须,像敢死队似的又补了一句:结果兮姐一次都没坐过吧?倒是饱了你那些乱七八糟红粉知己的眼睛。

兰翘顿时一阵尴尬,生生打了个寒颤,说起来,这乱七八糟的红粉,也有她贡献的一份力量,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子陌的脸色已经黑得像包公,一脚把油门猛踩了下去,道路两旁的树木忽一下就从他们身边闪过去,兰翘几乎坐不稳,东倒西晃,高子谦伸手搂住她,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

兰翘瞪了高子谦一眼,用眼神询问:你搞什么鬼?高子谦笑着不说话,将她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一点。

到了小区门口,高子陌似乎已经快被高子谦气死,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养伤,又别有深意地望了兰翘一眼,便在如墨的夜色中绝尘而去。

高子谦拉着兰翘的手,慢慢朝花庭小径中走去,兰翘低声道:你哥哥着急心疼你,这么晚还跑来看你,你非要说些有的没的惹他生气干吗?高子谦摇了摇她的手:我知道啊,他从小就很疼我。

他静了一会,偏偏头,又笑了:他精得很,估计想一想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兰翘,你别看他现在冷冰冰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以前他喜欢一个女孩的时候,可热情呢,闹得轰轰烈烈的……不过最后也没成。

为什么?高子谦叹了口气:他是我们家长子,有很多事情,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不过我哥也算不错了,坚持到了最后,后来那女孩自己走掉了……可是我知道,就算到了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也还记挂着那女孩,也许心里还在后悔。

兰翘恍然大悟:你故意刺激他,让他帮你?啊!高子谦得意地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他嘴上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特别疼我,所以他一定不会愿意看到我像他当年那么遗憾。

兰翘怔了一会,低声道:可是,我想他可能不会愿意帮你。

高子谦停下脚步,把她的脸托起来,柔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我……兰翘几乎不敢抬头看高子谦的眼睛,只得把目光放到他身后密密麻麻的迎春藤上:我跟你说过,我在北京呆过一段时间……高子谦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兰翘艰难地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和你哥认识,不过,我想他对我印象并不好。

现在这个年代,一男一女单独约会吃饭,并非难以启齿的稀奇事,兰翘与高子陌不约而同地在高子谦面前选择隐瞒,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仅有的一次约会两个人的心思都并不单纯。

一个是逢场作戏的花花公子,一个是妄想成为公主的仙度瑞拉,万幸两个都是精明人,第一次交锋就觉得在对方身上占不到自己想要占的便宜,马上不肯再浪费时间,于是各自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只是有一句台词讲得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兰翘原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竟然是现任男朋友的哥哥,她哪里还敢奢望高子陌会站在他们这边,只希望他不要落井下石就要磕头谢菩萨了。

14-3 (补完)你们……高子谦明显有些错愕,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问道:你们很熟?兰翘连忙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见过两次而已,不过你哥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所以,你最好不要太乐观。

她知道自己在高子陌心中是什么形象,多半就是爱慕虚荣外加心计颇深的淘金女郎,这样的女人,他肯让自己的宝贝弟弟跟她谈恋爱才怪了。

高子谦低低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他的步子又快又急,兰翘踉踉跄跄地跟着他的脚步,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像给猫抓了一下,刺刺的痛。

高子谦一直都在努力地让他们的关系更加接近,他在心中默默地规划着将来,他勾勒的未来蓝图里有自己的一部分,而自己又做了些什么呢?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想着怎么全身而退,而且现在还很可能因为当年的一时冲动,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兰翘心中懊悔无比,仿佛给人泼下了一锅滚油,全身都在承受煎熬。

前面是一条分岔路,一头通往自己的住所,另一头是高子谦的,他们停了下来。

兰翘鼓起勇气,从后面抱住高子谦的腰,轻声道:不要回去了,去我那!她觉得惧怕,他这么聪明,听到自己刚刚欲言又止的话,应该已经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他还会愿意跟她在一起么?他会不会介意?高子谦没有回头,站了一会,忽然笑起来:好啊,我正好担心VODKA没轻没重,待会扑到我手上,一定痛死了。

兰翘默默将脸贴到他的宽阔的背上,他的外套是细呢的面料,毛茸茸地刺在脸颊上,有一种很细微的疼痛。

回到家,兰翘静悄悄地放好洗澡水,然后招呼高子谦去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变扭尴尬,兰翘甚至不肯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过了一会,听到浴室里传来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她便在外面坐了下来。

她把头埋进膝盖,良久终于说道:对不起。

浴室里的水声微微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声音回答她。

兰翘继续低声道:其实有很多话,我都没跟你说过,因为一直觉得没必要,我总是想,也许你哪天就走了呢,何必说这些,何必说这些有可能让你在很多年以后想起就觉得好笑的话,何必让自己没面子……可是,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好害怕,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万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天跟你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高子谦,我今年三十岁了,曾经碰过很多钉子,走过很多弯路,第一次被人甩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但是从那之后,再也没人甩过我,都是我先说over;第一次在工作中被人整,我也很难过,不过以后的日子,我就加倍小心,一旦发觉某个人有可能成为威胁,要么避开,要么就先把他整下去;每犯一次错误,我就跟自己说,下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的人是傻瓜。

上次吵架,其实是我在无理取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自己的心,遇到困难就退缩……我比你大好几岁,没有你那样的家世,还爱算计人,又斤斤计较,怎么想,这样的女人也配不上你,想得太多,就有一种走在云端里的感觉,虽然身边风景很美让人留恋,但是又觉得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你说我轻易相信欧阳博的话,其实不是这样,任何一个人说同样的话,我都一样会生气,会失去判断……当一个人没有自信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敏感,尤其是我……这些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摸爬滚打过来的,如果我不保护自己,没人会保护我,对你的伤害,其实只是我的自我防御,所以,我很抱歉。

可是请你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不会这样……我真的很喜欢你,已经超过了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把头埋到膝盖里不肯抬起来,好像如果不是这样,就没有勇气把这么一段长长的话说完,就像一只鸵鸟,天真地以为把头埋在沙地里就可以不必面对将要来临的危险。

浴室里一片寂静,过了很久,突然传来高子谦的声音:兰翘……你进来一下好不好,我手不方便,没法子穿衣服。

兰翘如梦初醒地抬起头,脸上一片茫然,半晌才诶了一声。

拉开浴室的推拉门,里面有袅袅的水气,高子谦站在隐隐绰绰水雾中,头发湿漉漉的闪着光,像是细细粒粒的小水钻落在发中,俊朗的面孔上带着一种兰翘看不懂的神情。

他远远看着她,温柔地问道:你哭什么?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吓到她。

兰翘一怔:我哭什么?我没哭啊。

手下意识地往脸上一抹,却果然是濡湿的。

她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什么伤心事,也没有降职降薪,为什么会哭呢?高子谦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一双微挑的桃花眼如同乌黑的宝石,光亮异常。

兰翘被他看得脸红,这样突如其来的伤怀实在是年轻少艾的小姑娘表达感情的方式,自己怎么也会变成这样?难道只要是女人,不管平常多么强悍坚强,只要面对爱情就会变成低智商的动物?高子谦看了她一会,忽然劈头扔了一条毛巾到她脑袋上,笑嘻嘻道:过来,小妞!今晚你得好好服侍我,先帮我擦干。

兰翘满腹的悲秋伤月顿时被打断了,她气结,一把把那条白色的大毛巾从头上抓下来:嚷道:你嫌伤得还不够重是吧?找揍?话虽是这么说,还是乖乖走过去仔细地帮他身上的水珠轻轻抹去。

他的肌肤是小麦色的,健康而有光泽,兰翘一不小心把指尖划在他的胸口上,马上看到那平滑的肌肤上细细地颤栗了一下。

高子谦骤然伸开双臂把兰翘揽到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其实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也许比你自己知道得还多,但是你终于肯说出来,让我觉得很开心。

他说着说着往她的耳边吹了口气,兰翘只觉得一阵酥麻入骨,身子顿时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好像一下变得很虚弱。

兰翘,不管前面的路有多么难走,只要我们自己足够坚定,就一定能把难关迈过去。

十年以后,我们在一起结婚生子,牵着手回头再看今天,或许会觉得好笑,原来所谓天大的困难,也不过如此!能分开两个人的理由,说来说去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就是他们爱得不够深!所以,请你也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不是相信我们的誓言,而是我们的真心,誓言也许有假,心却永远不会说谎话。

然后他低下头,吻到她的嘴唇上,深切缠绵、悠远漫长。

兰翘浑身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她的眼前仿佛有无数的烟火在绽放,绚丽多情,让她头晕目眩、无从抵挡。

她再也无力顽强抗争,世界虽大、逃无可逃,别无他法之下,只得紧紧阖上眼睛,接受这迅猛的爱情来临。

15-1兰翘半夜醒来的时候有些不放心身边的高子谦,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觉得触手有些烫。

她担心他夜里口渴,悄悄下床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不敢开灯,结果被床脚绊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痛,不由得哎哟了一声。

黑暗中马上传来高子谦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了?兰翘连忙说:没事……你要喝水么?嗯。

他撑着身子拧开台灯,小小的卧室里一下充满温暖宁馨的光线,米色的墙壁上印出他清晰的剪影,甚至可以看到浓密的长睫。

高子谦就着兰翘的手喝了水,抬头冲她笑了笑:谢谢。

兰翘横他一眼:叫你逞强不肯吃止痛片,受苦了吧?刚刚摸你身上一身的汗,八成是疼的。

高子谦的瞌睡这下几乎全醒了,贼忒忒地望了望她:哈,原来你一到夜深人静就会化身成女淫魔,趁我睡着上下其手。

眼睛一路顺着兰翘的肩膀扫下去,待看到半透明玫瑰红睡衣底下雪白细腻的肌肤时,眼神不由得黯了黯。

他一下把被子掀开,爬过去咬兰翘的睡衣带子,兰翘眼明手快一掌将他劈开:别以为养了VODKA就可以跟它学,一边儿去,手上纱布还缠得那么厚就满脑子的邪念。

高子谦无趣地仰面倒在床上,叹了口气:真是的,都英雄救美了,一点奖励都没有。

兰翘凑在他旁边躺下来,摸了摸他的脸,拿指尖从他高挺的鼻子一直划到弓形的嘴唇,也跟着叹了口气:奖励你句好听话吧……人和人真不一样,还有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

高子谦嘻嘻笑着把脸贴在她的脖子上呼气,手也开始不老实:兰翘,有时候我真特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兰翘一把按住他。

羡慕你能找到这么完美的男朋友呗。

兰翘扑哧一声笑了:有你这么曲线夸奖自己的么?她侧了侧头:怎么这么亢奋,不想睡?不太想,我们都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不如,咱做点什么吧?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那……我们聊天。

高子谦顿时唉声叹气,把兰翘的头发绕在手指上玩:聊什么?兰翘想了想,拉长声音道:你到底跟家里闹了什么别扭跑出来?高子谦拽住她头发的手指微微停顿,隔了一会才低声说:也没什么……工作上出了一点问题,被我爸骂了一顿,一生气就跟他顶了几句。

什么问题?你对数字这么有天赋,难道还做不好会计师,弄到非要辞职跑出来?也不算是辞职,严格说起来应该叫拆伙,那间会计师事务所有我一半,沈安琪是我的合伙人,不过她没有ACCA执照,只能做中型公司的的一般审计,公司另外招聘的几个会计师也只有普通注册会计师资格证,所以她当时提议由她出资,我们合作。

兰翘哦了一声,表示理解,但实际上她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拿国际注册会计师资格证的人在国内的确凤毛麟角,不过也不是绝无仅有;再说普通的会计师事务所何必要把门槛提得那么高,请进一尊这么尊贵的菩萨?只怕更多是看重高子谦家里的背景。

至于那个沈安琪,年纪轻轻,哪里可能拿那么多钱出来,估计也是家里支援——典型的钱权结合案例。

果然,高子谦继续说道:公司业绩相当好,好到几乎超出我的想象,甚至有一些客户自己找上门来求着我们做……后来有一天沈安琪的父亲找到我,说希望通过我,跟我父亲经常见见面。

就为这个你想拆伙?不,这事虽然令我不快,但不是主要原因。

他的声音一径地沉下去,几乎微不可闻,又隐约有几分少见的哀伤:兰翘,我想我犯过一个错误,但是……哪怕现在回头再看,让我重新选择,这个错误也还是不能避免,这件事让我对我的工作和一些理念有了很大的改变。

兰翘怔了怔,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伸手将他微凉的手握入到自己的手心。

高子谦沉吟了片刻才接下去道: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念书很早,几乎没有什么同年龄的朋友。

小时候,只有哥哥姐姐偶尔带我出去玩一玩,人们看我的眼光总是很奇怪,好像我的头上有着一种眩目的光圈,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叫我小神童,他们甚至对我看童话书都会觉得纳闷,似乎我的课外读物除开奥林匹克数学题就不能再有其他……刚开始还好,但是到我稍微懂事一点,就觉得实在是受不了,我不想成为一只奇珍兽。

那时候,我们院里有一个男孩,比我大两岁,很调皮,成绩也不好,但是我很喜欢他,因为他肯跟我玩,也不会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

出国以后,我们没再联络过,不过我一直都记得他……然后呢?高子谦苦笑了一声:然后我回国,和人合作会计师事务所不久,接了一单CASE,就是清盘他的公司。

啊?兰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亏得很厉害,账面一塌糊涂,而且涉嫌做假账。

他私下里找过我几次,我都只能避而不见,一来是因为公事公办必须避嫌,二来我也没办法帮他,你知道,数字是非常理性而且富有逻辑性的东西,它们不像人,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后来他的公司被强制清盘,他心情很差,独自去旅行,结果发生了意外……走之前,他找我喝过一次酒,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高子谦翻了个身,搂住兰翘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痛楚:我很难过,我当时难过极了,兰翘,我明知道这件事没有做错,可是它已经悖离了我的轨道。

我曾经很喜欢数字,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着它们,时间、天气预报、金钱,都必须由它们来统计,它们是最公正无私的,分毫析厘,不会有半点偏差。

可是我漏掉了一点,人的感情是不能放在天平上称的,因为不可能有相应的砝码。

这件事之后,我很沮丧,心也变得乱糟糟的,但是我的工作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紊乱,我必须对自己做的每一个Case负责任。

兰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我明白,这个时候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每个人都会有走到死胡同的时候。

他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可是我家老头子不这么看,他觉得根本就是我立场不坚定,没有原则,我忍不住跟他争辩,他也生气得很,说就算你真不喜欢自己的职业,但是除开数字你还会什么?如果你不姓高,谁还会愿意帮你?我听他这么一说,转身就自个儿出来了,当时什么都没带,衣服那些还是我妈后来拿给我的……幸亏这个房子刚回国就买下来了,不然简直要露宿街头……再后来我爸脾气过了,找我回去,我又不想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需要数字,也不需要这个姓氏给我额外的帮助,还遇见了你,真幸运……现在想起来,当年看到的那张照片一定就是你,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面熟,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有缘分呢?他舒了口气,抬起头看着兰翘,眼中满含期待:兰翘,我有个打算……我想把房子卖掉,然后盘一家蛋糕店,你下了班就来做老板娘好不好?15-2隔了两天兰翘在快下班时接到高子陌的电话:兰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个面。

猛然听到他的声音,兰翘有些怔怔,她和他到底不熟,如果不是那么直接地叫出她的名字,几乎疑心是有人打错电话。

她一直以为几年前与高子陌那场暧昧的邂逅只是海面上泛起的蔷薇泡沫,只消下一个浪头就能让它湮灭不见;但是她不知道她会不小心撞上蝴蝶效应,巴西的蝴蝶轻拍了一下翅膀,就引起了得克萨斯的龙卷风。

电话里高子陌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字一句,声音虽然很好听却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情感,这让兰翘马上想起在医院时他的眼睛——就像是冰冷的钻石,他的眼睛和声音都令她胆怯。

不过她还是冷静地回答:好。

该来的迟早要来,躲也躲不过,这是她与高子谦前进路上的第一场硬战,她必须迎战。

高子陌并没有住在自己家里,也没有住酒店,他约她见面的地方是一处招待所。

被一片碧绿灌木掩印住的招待所门口只有门牌号和一块意味不明的白底黑字的牌子,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当兰翘要往里走的时候,却被门口荷枪实弹的武警拦住了。

找谁?年轻的警卫警惕地看着她。

高子陌先生约了我过来。

请出示证件。

结果登记了身份证还不算完,又问她拜访高先生有什么事,最后才告诉她必须有人接她进去才能放行。

兰翘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杰西卡冰绿衬衫、四骨裤,配一条小碎花的爱马仕真丝颈巾,黑色真皮手袋,这打扮就算去六星级酒店也不失礼,竟然在一家招待所门口被当作怀揣炸弹的坏人似的拦住了,这大得有趣的排场也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要吓唬她。

她最终还是被高子陌派人接了进去。

平凡无奇的是大门外,门内却别有洞天,地处闹市,却没有任何喧哗嘈杂,两边是苍天大树,碧绿成荫,笔直的小径似乎望不到尽头,道路两旁都是白墙黑瓦的三层小楼建筑。

天色已经有些暗,阳光吃力地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来,周遭一片安静,奇怪的是明明每栋小楼前都有人影簇动,看模样打扮是服务员,竟偏生都像久经训练似的几乎不发出声音。

这样喏大的空间,最大的响声竟然就是高跟鞋踩在石板地面上的声音,兰翘模模糊糊地想,谁说这世上无高低贵贱之分,说没有的人是因为她还没来得及看到高低。

负责带她进去的人在林荫处最靠里的位置停下来,客气地指着面前的小楼说:就是这里,请您自己进去吧。

再见高子陌,兰翘觉得自己那颗久经沙场的老心竟然有一丝紧张,高子陌客客气气地冲她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忘了派人去门口接你,这里本来不是一般人可以进来的。

兰翘沉默不语,第一句话已经夹枪带棒,她哪有那个精力去句句反击,不如静观其变。

那间会客室很大,暗红色的地毯几乎要没入脚踝,高子陌就坐在她的对面,没有像上回在医院里那般怒气冲冲,态度和煦了很多,但是眉梢眼角处一股凌人的轻慢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她,慢条斯理地说:兰小姐,你这么聪明,一定清楚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兰翘安安静静地说:为了高子谦——所以我来了。

高子陌赞许地点点头:我喜欢跟爽快人说话,那么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不认为你跟我弟弟交往是个好主意。

老实说,现在结束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坏事儿,子谦现在还年轻,渴望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也喜欢新鲜,但是他迟早要过回自己的日子,他有他的责任和生活圈子,而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为什么要陪他一起疯来浪费彼此的时间呢?他的目光像锋利地剑刃,正视对面的兰翘: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兰小姐?兰翘吸了口气:我今年三十,高子谦二十六,我们两个都是成年人,我觉得我们两个都已经具备解决私人问题的能力,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对我们来说只能作为参考,决定权在他和我。

高子陌的面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冷冷说道:我果然没记错,兰小姐是个精明人,但是你以为只要牢牢抓住了子谦就能顺顺当当进我们家门么?兰翘无奈地看着他: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是这样的人,我再解释又有什么用?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有很多办法让你日子很难过,最后不得不放手?大家何必一定要把脸撕破呢?兰翘把头低了下去,过了一晌方才抬起来,眼里已经有了冷笑:我知道高公子肯定有高明手段,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打落门牙会往肚子里吞的人,如果在外面受了欺负,又哭诉无门,只好回去跟自己的男朋友撒娇发脾气。

你觉得到时高子谦会体谅你这个一心为他好的哥哥么?你又何必非要跟自己的兄弟把关系闹僵?她看着高子陌一分一分冷下去的脸色,嗤笑一声:高先生,如果我没猜错,几年前你的女朋友就是这样被逼走的吧?将心比心,你何苦今天也这样来逼我和你弟弟?15-3本来稳稳端坐对面的高子陌面上骤然变色,砰一声重重拍在茶几上,站了起来,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跟她相提并论?什么东西!一心觊觎往高处爬的女人,你凭什么配得上我弟弟?他气得很厉害,面色铁青,肩膀都在微微颤动,兰翘最后几句话无疑已经闯进了他心中一个不愿为外人窥探的禁地,这让他愤怒而狼狈,震怒之开始不顾形象地口不择言,拳头也无意识地握紧,似乎想抬手狠狠赏兰翘一巴掌。

这种暴风骤雨般的怒气让兰翘不由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将头扬起,抿着唇倔强地瞪视他。

她其实是有些怕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承受住这样兵行险招、以毒攻毒的后果,可是不管怎样,他的话都太过份,骨子里的骄傲让她的血液如同战士听到了号角般地沸腾起来。

我凭什么配不上你弟弟?男未婚、女未嫁,我们碍着谁了?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比我高人一等?她大声反击,但无论刻意制造多大的声势还是觉得委屈。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也是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白领精英,容貌秀丽聪慧,母亲虽然经常絮絮叨叨,但她知道自己一直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当年也曾有男子将她追求得轰轰烈烈,甚至连欧阳博那样的男人也对她动了心。

她不差的!可是为什么站到高子陌面前,她就要受这样的侮辱,就变得这么一无是处?而且这种看低还并不是少数人的看法。

兰翘内心酸涩,咬紧牙冲高子陌说道:你看不起我没关系,高子谦觉得我珍贵就行了;在他心里,我就如同你的丁兮一样珍贵,你们走不下去的路,我们两个已经约定好要一起走完,你看着好了。

她微微抬着头,精致小巧的下颌扬了起来,一双大大眼睛里闪着盈盈光芒,倔强、恼怒、委屈,楚楚可怜得似乎要掉下泪来,但不知怎地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高子陌望着她的脸忽然震住了,像看到鬼似的看着她,然后踉跄着退了一步,又一步。

过了好一会,他从兜里掏出烟放到嘴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有些发抖,瘦削的肩膀也轻轻发颤,打火机摁了好几下也没将烟点着,电光火石之间兰翘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面这个冷酷傲慢的男人一定又犯起了四年前的毛病,他再次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瞬间她的心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难过,不全是为自己,也为高子陌和丁兮,她不知道过了若干年以后,自己和高子谦会不会变成现在的丁兮与高子陌,她不希望自己像丁兮一样埋头工作高龄不嫁,更不希望高子谦像高子陌一般绝望难受。

兰翘走了过去,从高子陌手里取过打火机帮他把烟点着,低声道:就算你不肯帮我们,最起码也不要为虎作伥好不好?她的话语里有着淡淡哀求。

高子陌吸了口烟,慢慢平静下来,还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我们高家的人全都是老虎?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嘴角微微牵动时,高挺的鼻翼上隐约可见淡淡笑纹,虽然不像高子谦那样温暖明媚,但也将身上那种看人时轻慢的神态减低了几分。

他靠着沙发坐了下去,沉思片刻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平稳的声音突然在兰翘的心中掀起一阵波浪,心顿时砰砰乱跳起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了解子谦,他慢慢地说:但是他的性子肯定远比他在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要执拗倔强。

表面上看,他从小很乖,念书太早,所以没什么同年龄的孩子跟他玩,总是安安静静地一个人看书、做算术题。

他的学校离家远,我妈不放心他那么小一个人去上课,不管去哪都安排了司机接送,他虽然不太乐意,但也从没说过什么,就这么着让我们一直以为他脾气很好。

结果他十四岁那年跟我们家老爷子闹起了别扭,非要出国,家里不同意,他就一个人偷偷溜去找我爷爷。

那年夏天我爷爷正在北戴河疗养,离了北京差不多有400公里路,子谦从小连公交都没坐过,就那么一路跌跌撞撞地找过去,我们家丢了人,差点没急疯了。

再到后来,家里实在拗不过他,又想着原本也是打算送他出国的,就当做是早几年,终于遂了他的意,让他去了英国。

我妈还是不放心,从远方亲戚家挑了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一起送出去,说是资助,其实也就是让那孩子在外面照顾子谦。

没想到出去以后子谦和那孩子相处得不愉快,人家比他大几岁,心眼多,有时候说话酸溜溜的,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太子伴读,又说子谦是沾了家里的光,子谦气得狠了,刚好英国留学生打工没有什么很明确的年龄界限,于是十几岁就跑去餐厅打工争生活费。

他一直没跟家里提这事儿,还是我后来去英国看他才知道。

高子陌叹了口气:子谦看上去好相处,其实是个很倔强的孩子,他是骨子里的倔,如果认定了一件事,就跟头牛似的拉都拉不回。

前几天我们一家聚在一起吃饭,他忽然说他不跟家里回北京了,要留在这儿开蛋糕店,当时我妈差点没晕过去,我们家老爷子又开始大发雷霆,碗都给砸了。

兰翘,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吧。

兰翘心虚,嗫嚅着说:他认得我之前就有这想法了,怎么可以全部怪我。

高子陌嗤了一声:得了吧,以前他顶多就是想想,怎么也不会去做,子谦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和我们一样明白,他在自己的领域里有着惊人的天赋,再不乐意,这种天赋也不可能埋没在一个小蛋糕店里;他读了二十几年的书,学的可不是厨艺!兰翘,你精得跟个鬼似的,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子谦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翘沉默了下去,她当然知道高子谦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开个蛋糕店曾经对高子谦来说只是个梦想,就像她也曾梦想过自己做世界500强的CEO一样,但是梦想的解释就是存在于梦里的想象,他并不会真的去做。

可是现在,他知道她难进他家的门,所以拿这招跟自己家里破釜沉舟,如果家里接受自然最好,实在不肯的话,那就留下来跟她一起开蛋糕店。

他一个人悄悄做了这么多事,却什么也不告诉她,还被她激得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他愿意为她放弃这么多,而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兰翘的眼泪静悄悄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