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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7-1

2025-03-25 12:02:40

兰翘很惊讶,高子谦除开会做蛋糕竟然还做得一手好菜,香菜牛肉丝、冬菇菜心、蚂蚁上树再配一道粉丝肉丸汤半个小时就摆上了餐桌,而且色香味俱全。

牛肉细滑、菜心碧绿,奶白的汤面上点缀着一点葱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兰翘喝了一口汤,一股鲜香热辣的口感从喉咙一直滑落到胃里,骨子里的寒意一下不见了一大半,她忍不住交口称赞:想不到你这么细心,汤里还特意放了胡椒给我们驱寒。

高子谦正给不肯吃青菜的小兰夹冬菇,听她这么一说,抬头笑了笑:学数学的人虽然不够浪漫,细致倒是必须的。

兰翘很遗憾:其实以你的性格也许坚持老本行更好。

高子谦想了想:强扭的瓜不甜。

兰翘忍不住笑:说得好像有人逼你娶一个丑女人。

吃过饭,她主动请缨帮他洗碗,高子谦也不推辞,只是拿了条深紫色围裙出来给她,兰翘看了看,吸了口气:你用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系围裙,裙面上还有个流氓兔:虽然可以解释成可爱,但是……高子谦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也觉得挺变态的,可是商场除开这个就只有粉红的了,比来比去还是这个颜色好点,耐脏。

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兰翘这时已经把手伸进泡了洗洁精的盥洗盆里,回身道:帮我系一下。

她穿软底拖鞋身高只到他的脖子,高子谦要弯下腰才方便帮她从后面系上,他凑过来的瞬间,兰翘的鼻腔里顿时窜进属于他的味道,那是一股很清新的薄荷味,她一向对味道敏感,不合适的气味会令她打喷嚏,但这时这个味道很好闻,让人不由得想到清爽的牙膏或者漱口水。

她忍不住问:你用什么牌子的古龙水?爱马仕?Boss?高子谦停了停手中动作:你对男人的香水了解得很清楚啊。

兰翘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连忙嘿嘿直笑:我最好朋友是做化妆品的,她们公司有一个男士系列,我拿了一瓶中性味道的来喷,不过好像没你的好。

哦,这样啊……我不打香水,应该是剃须水的味道。

高子谦似乎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因此回答得也流利,帮兰翘打好绳结还称赞了一句:腰好细。

其实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但是兰翘对于夸赞自己的话从来不会放过,洋洋得意地说:把腰围保持在一尺八,是一个女人苦心经营的功课。

高子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吱吱唔唔地哼了一声,转身急匆匆去教小兰做功课,速度几乎像是在逃跑,以致兰翘没来得及看清橘黄灯光下,他的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洗好碗,兰翘端了一杯红茶坐到沙发里,高子谦和小兰盘腿坐在脚下一块小小的羊毛地毯上做功课。

房间里温暖如春,他们细细密密的说话声传到耳朵里,莫名其妙的数学公式让她忽然觉得倦意上涌,她脑子里想着:我就眯一下,很快醒来,这么一放纵,眼皮便慢慢地阖了起来。

过了一阵,高子谦回头看了看,用食指朝小兰往嘴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起身进卧室拿了一床毯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小兰扭头看了看兰翘,忽然道:姑姑笨笨的。

高子谦皱眉:谁说的,你姑姑又精明又能干。

小兰见高子谦不相信,补充:奶奶说的,她说姑姑把钱都拿去买打折的名牌,买了一堆还是找不到男朋友。

高子谦笑了:找不到男朋友就是笨啊?那我也很笨,我也找不到女朋友。

你可不一样,你好聪明的,明明是一样的题目老师说的我听不懂,你一说我就懂了。

那就说明叔叔和姑姑都不笨,姑姑找不到男朋友,是因为……因为她或许还在等,等一个她认为值得的人。

小兰吸了吸鼻子,认真想一想:要不你们两个交朋友吧?他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把头搭在爪子上的VODKA,决定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与它亲热的机会,于是努力做说客:我姑姑傻傻的,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容易把她骗到,真的,保证不要你费太多劲。

高子谦觉得好玩,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想了半天:可是我没钱,不能给你姑姑买名牌,她不会喜欢我。

你骗人!小兰不服气地争辩了一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声音放低一点:我刚刚追VODKA到你房里,偷看到你桌上的汽车模型,我爸爸说那是白金限量版还把它放到电脑上做桌面,他说那个比真车还贵。

高子谦怔了怔:小子,这么鬼,简直跟你姑姑一模一样。

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你姑姑,不然我就把VODKA藏起来,不让你见它了。

为什么呢?呃,因为……我还要你姑姑帮我找工作啊。

他揉一揉小兰的头发。

小兰疑惑不解,但还是悻悻地点点头:那你还是快点找工作吧,姑姑说过绝不能找一个收入比她少的人做男朋友。

他们动作稍微大了点,背后沙发上的兰翘震了震,皱了下眉头。

高子谦转身把她身上的毯子拉高一点,看着她的脸微微出了一下神,VODKA本来乖乖地趴在一边,不知怎的忽然伸出柔滑温热的舌头在他脚背上舔了舔,一股酥痒顿时沿着脚背上的经脉往上延伸,一直弥漫到左边的胸口处。

橘黄温暖的灯光下,兰翘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原以为女人褪了妆就会显得苍白憔悴,她却没有,可能因为本身皮肤就白的缘故,只是眉目、唇角间的颜色淡了些、也因此平日里的精明样子竟然突然消失不见。

她的脸小小尖尖的,现在盘着的长发因为被雨打湿而放了下来,遮住半张脸,就显得更加小,让人想到四个字:楚楚可怜。

高子谦不由得想起每天晨跑时看到她的模样,总是穿合体的西装、半高跟皮鞋,颜色也是黑白灰三色,乌黑丰盛的头发一般都是挽一个低低的髻,走路的姿势风风火火,像一只小码的女金刚,永远都是一副职业干练的样子。

只有插在发上的簪子会出卖她,他怀疑她可能有50枝以上不同的发簪,材料从金属、木头、皮质到丝绒;款式更是千奇百怪,兔子、猪、熊、鱼、花朵、星星、月亮什么都有,但是体积都很小,那些动物的眼睛或者花朵的蕊心用人造碎钻拼出来,藏在乌黑的发丝里,只有光线明亮的时候,才会微微闪烁一下。

为了凸显专业,成功的白领丽人总是没办法像一般女孩一样绞尽脑汁去扮靓,只好把爱美的心思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独自欣赏。

一个优秀的普通人——这是高子谦对兰翘的评价。

是美女——中等美女;好薪水——够买60平的小房子和10万块的车,还要还贷;很聪明——但是明显后天培养的精明要胜过天生的聪明。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就是她的认真。

很认真的工作、很认真的生活,她做什么都很认真也很努力,甚至连不喜欢的瑜伽课,只要去了,也会认真地做完每一个动作。

她认真说话做事时,会把嘴角紧紧抿起,眼睛亮得像天边璀璨的星星,七分的姿色好像也突然变成了十分。

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像兰翘这样的女孩要多少有多少——只是高子谦不曾遇到过。

谁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机缘,也许什么都不是,他就刚好在这个时间、这种心情、这种境况下遇到她,而之前他从没有机会认识像这样的女子——不太前也不太后,刚刚好。

兰翘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高子谦从桌上拿起来,屏幕上显示几个字:欧阳博来电,是否接听?他看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这么晚了,还有公事?兰翘听到声响,一骨碌爬起来,眼神还有几分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

高子谦把电话递给她,听她打开电话就条件反射地说:你好!他们聊了好一会,等挂了电话,兰翘忸怩一下:高子谦,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待会我妈妈过来送钥匙,我要她跟你联系。

你帮我收好,回头我找你拿。

高子谦微微一怔:欧阳博这么晚找你,公事?兰翘想了想,突然笑了:是吧……应该是。

高子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好吧,你早点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哟,还有小兰,也拜托拉。

嗯!7-2兰翘坐在出租车上蹭着前座灯昏暗的光线补妆,她往脸上扑了一层粉,又担心看不清楚会太浓,于是用手指细细地一点一点抹开,涂口红也怕溢出唇线,只好用了带着淡淡浅粉色的润唇膏。

欧阳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刚下飞机,不知道是在哪里拨通的电话,或许在机场门口,也或许在车上,反正她能听到电话里有隐约呼啸的风声。

兰翘,我刚到,有点饿,记得还欠你一餐饭,就现在吧。

他这么对她说,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语气非常笃定,似乎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兰翘微微迟疑了一下,但是果然不想拒绝,只是犹豫着问:这个时候还有饭吃么?欧阳博在电话那头笑了:我想,红楼的厨师这点面子应该还是会卖给我吧。

听他这么说,兰翘也只好跟着笑。

她到盛世红楼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大饭店只做中、晚正餐不做宵夜,这时已经打了烊,门口那一溜璀璨华灯早已熄灭,只在四周的墙角处挑着几盏古香古色的宫灯,店堂里有一些服务员正在做着清洁打扫的工作。

有一个穿黑色西服的漂亮女领班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便迎了上来:兰小姐?请跟我来。

去的还是那间荻芦夜雪,不过带路的女孩又引着兰翘穿过包厢走到角落,再打开另一张门,那是一间更小巧精致的房间,欧阳博坐在一张长方形红木小几后面,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原来荻芦夜雪别有洞天。

给兰小姐上一盅椰汁冰糖燕窝。

是的。

兰翘看着那女孩悄然退出去,动作熟练地轻轻关上门,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心中不由得想,这么毕恭毕敬,这么训练有素,任是怎样挑剔的老板也会得意非凡吧?所以说权利是男人的**果然不错,欧阳博的远图就是属于他的领地,他是那里的国王,在这个商业机构里得到金钱的同时还附加得到了自信、荣耀,难怪世人都想做有钱人。

坐。

欧阳博姿态悠闲,随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刚从美国回来,坐了十几个钟头飞机,实在饿得不行了。

一个人吃饭又没意思,这么晚叫上你不会太唐突吧?兰翘脱了外套搁在椅背上,笑一笑:怎么会,我的荣幸。

这里虽然小一点,但是我自己很喜欢……不介意?当然。

那就好,事实上,我只带最好的朋友来这里。

还是往常低沉醇厚的声音,说的却是这么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兰翘只是笑而不答。

他们之间那张长方形小几上摆着几碟精美的小菜,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精炉,炉上置着一只银质酒壶。

酒温到一定热度,欧阳博便拿下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兰翘吸吸鼻子,觉得这味道熟悉,虽然酒香浓烈但是略感刺鼻:这是……欧阳博微倾着头倒酒,淡淡道:不必猜了,这是什么酒你肯定猜不出来。

这间房也像其它包厢一样用的是四面宫灯,丝缎面子的灯面上画着仕女图,灯光从那些美丽女子的脸上、身上流泻出来,光线异常柔和,欧阳博的脸在这种光线下不复见往日威仪,却显出一股淡淡讥诮。

兰翘看他一眼,伸手拿过酒壶,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不就是七块五一瓶的大曲嘛,性价比这么高的酒现在很少见了,我还以为这个牌子已经停产了呢。

欧阳博吃了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城市白领只会喝洋酒红酒。

谁说白领就不能喝劣酒。

兰翘装出一副酒鬼的样子端起杯子先闻了闻味道,然后才细细抿一口,啫了啫舌头:就是这个味道!又辣又烈!我爸爸当年从外地调回省城,刚开始分不进科室,只好在工厂做了好几年,那时候家里环境不太好,他就喝这个。

不过后来就算我们家好些了,他也还喝这个,说很怀念这个味道。

欧阳博沉默片刻,过一会才慢慢说道:可能你爸爸并不是怀念这个酒的味道,而是怀念那段日子。

那你呢?我?欧阳博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笑的问题,极轻的嗤笑一下,却并不回答,而是转到其它地方:我这回在美国办事挺顺利,下飞机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想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分享一下。

兰翘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马上聪明地跟着:恭喜,看来又赚了不少。

欧阳博看她眼波盈盈,不由得笑:你怎么显得比我还开心。

兰翘眨眨眼:客户能赚钱我当然开心,你生意越做越大,我就不会喝西北风。

欧阳博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这次不算赚到钱,只是亏得比我想象中要少许多,也是很不错了。

你也会亏?当然,做生意跟做人一样,总是有输有赢,不过多少而已。

兰翘想了想:那就为输得少的人来喝一杯吧。

他们两碰了碰,细瓷的杯子发出一声轻微的铮响,欧阳博微抬眼的神色落入兰翘的眼里,让她心头一阵悸动,明明就是个容貌普通的男子,明明面容上还有长途跋涉过后的淡淡倦容,但那双眼睛依旧墨黑如深潭,浓沉得到达不了彼岸。

兰翘觉得欧阳博这样的男人实在很适合自己,她欣赏有阅历有故事的传奇男人,也能让自己很轻易地喜欢上他们,不过她也明白面对这样的男人必须比往常更加慎重,因为一不小心,她就很可能变成再次丰富对方阅历的一个故事。

以她的年纪来说,已经实在不能随便做男人一生中的顿号或者逗号,她必须成为结束传奇故事的惊叹号,最起码也要是无惊无险的句号。

她已经不再具备玩大冒险游戏的资格,那是二十岁年轻女孩的特权,她找的是真命天子,而不是一个陪她游戏人生的玩伴。

燕窝的速度上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难得的是味道并不因为时间缩短而变差,依旧香滑可口。

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吃到特级厨师加班做出的美食,这也是一种特权,兰翘从来都可以毫不羞愧地承认自己是个现实的女人,现实的女人总是会喜欢有特权的男人。

所以,哪怕这个Case有风险,她也决定尝试,要知道哪怕是炒股票,也会有专家提醒:股市有风险,股民需慎重。

两杯温酒落肚,兰翘觉得脸上有一些发烫,她把手肘撑到桌上,用手背冰一冰面颊:为什么会用《红楼梦》来做主题呢?欧阳博仰头想了想:我年轻时看这部书,对里面的生活羡慕得很。

兰翘仗着两分酒意,胆子突然大了许多,吃吃地笑:羡慕贾宝玉?她带一枚细细的戒指,指环很细,在食指的第二个骨节上卡住,有颗小小的红宝石颤颤巍巍地用金属链拴在上面,撑着面颊的手微微一动,暗红色的石头就在雪白的面上晃秋千,让人的心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颤。

欧阳博看着她,本来就深不见底的眼神又黯几分:也有这个原因。

那……十二钗,你最喜欢哪个?欧阳博垂下眼帘想了片刻:做妻子最好的人选当然是王熙凤,精明能干;做情人的话,史湘云比较好,娇俏可爱。

啊,不对,我问的是你喜欢哪个?跟她们的身份没关系。

欧阳博抬起头,淡淡的笑意笼罩在平静无波的脸上:我没有时间去喜欢。

兰翘,我的时间很宝贵,只能选最合适的人坐最合适的位置。

兰翘怔了怔,慢慢地把身子坐正一点:那可真遗憾。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你不是说过么,与其教一只袋鼠爬树不如直接找一只松鼠,我还以为你的看法与我一致。

兰翘看着他,不易察觉地轻叹了口气:是,我也是这么认为,在时间和成本控制上,应该往最合适的位置上放一个最合适的人。

欧阳博把身子凑近一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道:那你呢?想做红楼梦里的什么角色?王熙凤、史湘云还是林黛玉?兰翘装作听不懂,掩嘴而笑:那里面的人物太精致了,没一个适合我,我还是认真地做兰翘好了。

他们两个互相对望半晌,心中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一起笑起来。

兰翘突然由兴致盎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这是一个拥有着难以抵抗魅力的男人,她想成为他的句号,可是对方很明确地告诉她:我可以给一个女人妻子或者情人的位置,但是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去喜欢她。

一对男女,如果不因为感情而走到一起,那么他们之间,除开暧昧还剩下什么?难道金三顺的悲怆呐喊竟然是事实?三十岁女人找到爱情的机会,比走在大街上被原子弹炸到的几率还小。

兰翘对于爱情的感想虽然早已经由当初的:爱情就是生活的全部,转变成了现在的:爱情只占生活的极小一部分,可是极小也并不等于零。

她可以选择就此放弃欧阳博,与他成为清白、认真的甲方、乙方关系,但是这样轻易放弃一个难得一见的极品,实在心有不甘;可是如果不放弃,又明明能感觉到前方道路危险,这个男人精明厉害,只怕到时自己会把跟斗栽得很难看。

To be or not be?这是一个艰难抉择。

余下来的时间里,熟男熟女都很有默契地决定给对方一个认真思考的时间,没有再继续暧昧下去,他们同时睿智地选择了讨论公事。

兰翘把手中的猎寻进度做了大概说明,欧阳博认真倾听,告诉她正好下星期会去香港,可以顺便与其中之一的候选人见面。

两人因为酒精带上的春意还残留在脸上,可是已经在瞬间变得谈吐紧紧有条、脉络分明,好像几分钟前相互的试探从不曾发生。

兰翘心中暗自冷笑,他们两个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明明心生暗鬼,还要欲盖弥彰地装一本正经,时间简直像回到16岁,其实是在自习教室里和班上最帅的男生眉来眼去,还要假装是在纯洁的讨论物理题。

7-3吃完饭以后已经接近临晨一点,欧阳博把兰翘送到楼下,看她下车并不急着驾车离开,而是非常绅士地推开车门走出来,含笑一直目送她步入小区。

兰翘回身对他挥了挥手,笑着道了声再见,心里却有些着急,这么晚,也不知高子谦是不是等不到她已经睡了,大家非亲非故,他本来没有义务要等着为她开门。

兰翘犹犹豫豫地往高子谦住的B栋那条花园小径走过去,心里想还是上去看看再说,如果他睡了,大不了今晚去酒店住一晚好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音,晓风寒夜,小径尽头有人慢慢朝她走了过来。

那人个子高大,眉目俊朗,披着件黑色大衣,手中拿着一个钥匙圈在食指上叮叮 当 当 荡圈圈,看见她便微微一笑,在径旁欧式路灯的映照下,他面上的笑容慵懒温和,花坛中娇艳月季花瓣上的冰凉露水都似乎要被这笑容温暖。

兰翘看着他的笑,只觉得仿佛有一阵柔和春风从心底掠过,她十分感激,又觉得惭愧:你这么晚还在等我哪,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家里等?高子谦把钥匙交给她:我怕万一你回来晚了,又担心打扰到我不好意思来敲门,干脆就下来了。

兰翘觉得更不好意思,只好吱吱唔唔地连声道谢,问他:我妈那人挺罗嗦的,没麻烦你吧?高子谦道:还好啊,她看到我教小兰做功课,一个劲跟我道谢,特客气。

兰翘臆想了一下自己母亲的客气表情,觉得一定是高子谦从小培养出的礼貌迫使他这样虚伪:你不会认错人拿错钥匙吧?不会错,她还说下次教我做香菇焖鸡呢。

兰翘大吃一惊:啊,不会吧?那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高子谦笑得得意:我一向讨长辈喜欢……看到兰翘怀疑的眼神,终于老实承认:我拿芝士蛋糕换的。

……兰翘无语了。

他送她到楼下,到门口的地方站了一阵,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跟欧阳博走得很近?兰翘低头想了想:也不算吧,他是我客户。

高子谦静默一会:就算是客户,公事也谈得太晚了点。

他停了停,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你毕竟是女孩子……兰翘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听她这么说,高子谦眉目间显出几分高兴的样子,似乎再要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

兰翘打量一下他的神色,又问: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你……对欧阳博了解多少?他终于开口。

冷冷的夜风灌到兰翘鼻子里,让她呼吸的时候觉得喉咙里有些隐隐作疼,她吃力地回答:你如果是问工作方面,那么该了解的我都已经了解了;至于私人方面——一概不知。

她盯着高子谦的眼睛看了一会:你愿意告诉我么?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你哥哥的朋友,也许你对他的了解比我要多。

寒风瑟瑟地从他们身边刮过,高子谦完全的沉默了下去,过了良久他把大衣裹得紧一点,淡淡笑了笑:原来……我真是没看错……不过,我可能帮不到你什么,我哥好像也是这两年才认识他,我更是没跟他打过交道,就算有些风闻,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不能拿出来做判断一个人的证据。

兰翘知道他是聪明剔透的人,索性把姿态放得大方:你知道……再过十个月,我就要满三十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对他了解多一点,没什么坏处。

他们这时已经走到楼道口,高子谦伸手帮她把铁门推开,身子隐到一片漆黑中,背对着她道:快三十的女人才更要慎重,你对他好奇,是因为他条件不错,还是因为真正对他有好感?兰翘认真想了想,坦白说道:我对他有好感——不过前提是他条件不错。

她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轮廓,于是跺了跺脚,走廊里的声控灯光瞬间亮了,她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是自认识他以来从没见过的淡淡清冷,心中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不自觉地讪讪。

是不是觉得我很现实,对我很失望?高子谦不出声,只是摇头。

兰翘深深叹了口气:你还年轻,有些事可能说了也不明白。

我小的时候,像所有女人一样梦想着自己的缘分,总觉得那一定是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它一定会有一天从天上掉下来落到我身上,可是到了现在,我发现工作也好、生活也好、缘分也好,都必须由自己去判断,它们到底是不是最好、最适合自己的,值不值得我去争取。

如果发现不是呢?那就得舍弃。

如果那时已经投入感情了呢?兰翘再次叹了口气:所以在之前要了解清楚,千万不要站错队;因为投入了感情却发现是个错误,再去舍弃的话,实在是件相当伤脑经的事。

你只想着怎么当逃兵,为什么没想过坚持?兰翘笑了笑:以我的经验来判断,舍弃的伤害往往比坚持下去的伤害要轻一点。

高子谦不再说话,过了一会,转过头轻轻道:上去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走廊里的灯再次熄灭了,他静静地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看着兰翘走到电梯面前按下按钮,忽然叹了口气。

到了下星期,欧阳博去香港公干,顺道与兰翘安排的那名候选人见面,却不甚满意,晚上打了个电话给兰翘:只怕还是要麻烦你帮我安排另两名候选人。

兰翘说:好,他们两个现在都在上海,正好可以一次见过。

从那次两人私下吃饭开始,欧阳博便经常在晚上打电话给兰翘,时间暧昧,那把如陈酒般低沉醇厚的声音也暧昧,却又始终把话题维持得稳重,就算偶尔聊私事,也没有任何出格,这种若即若离让兰翘摸不着头脑,也让她的心更加忐忑不安。

比如这会,欧阳博说完公事,又闲闲将话题一转:我现在在酒店的房间里看香港夜景。

兰翘不由得笑:好悠闲啊,东方之珠的夜晚想必美得很,是不是群星璀璨、熠熠生辉?欧阳博微叹了口气:这样繁华的城市哪里还能见到星星,霓虹和车灯已经彻底让星星失去光辉了。

他思考片刻:香港夜景虽然不错,上海倒也不遑多让,兰翘,如果有兴趣,上海之行,你跟我一起去怎么样?正好可以帮我在选人的时候把把关。

陪同客户出差见候选人和参加面试倒是经常有的事,但是在这种时刻提出来,让兰翘好生踯躅,她犹豫一会:我要查一下时间表。

欧阳博轻笑一声,似乎已经对将有的答案胸有成竹:有什么好查的,去安排时间吧,这个圣诞我陪你在上海过。

兰翘被这种截然的态度弄得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愤慨:你就这么笃定我一定会去?我并不止你一个客户。

一个连喜欢都吝于说出口的男人,凭什么这样自信可以掌控一切?他就这么看死了一个二十九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一定要上杆子巴结他?欧阳博淡淡说道:因为我找不到你不去的理由,第一这是你的工作;第二,你并不抗拒跟我在一起,更或者还有所期待。

我想,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当然会知道如何把握任何一个机会。

这样直白干脆的回答梗得兰翘拿着听筒半天没有讲话,过了很久,终于说:我明天去跟老板谈一谈行程安排。

南方的房间里没有暖气,湿冷简直比北方的酷寒更令人不能忍受,她打电话的时候不得不在身上围了一床薄薄的毯子,化纤的质地到底有点硬,让颈部的肌肤觉着难受。

挂了电话,兰翘出了一回神,想起周末陪妈妈逛街时看到的那床澳洲羊绒的提花毯,明码标价标价一万四千块,没有折扣,两个女人当时恋恋不舍地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一万四千块一张的毯子,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奢侈品;爱情,对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欧阳博到底是商场上打滚的人,精明得令人心寒,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她败下阵来,现实就是这么无奈,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条件优越,同时还要对你用情至深,可是要知道,能达到其中一项已经是难事,如果一定要强求两全其美,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最终只好妥协。

她如果坚持不去上海,欧阳博自然不会勉强她,只有蛮荒之地才会有强买强卖。

不过所不同的是,少了一个兰翘,欧阳博身边很快会有十个、百个兰翘前仆后继地填补上来;但是如果少了欧阳博,兰翘身边看得上眼的钻石王老五就又少了一个。

十九岁女孩最大的危机感,不过是忧心脸上油脂分泌过多长出的青春痘,或者腰围又宽了一寸;二十九岁女人的危机感却来自方方面面,社会、家庭、工作、自身。

Happyhr公司发展势头迅猛,各部门都在扩张,已经逐渐呈现树形结构,主管这个名称明显开始压不住台,新年过后,部门主管职位、薪酬都势必重新调整。

猎头、培训、市场等几个部门还好,主管升经理的人选没有太多选择,BD部周琳和黄达的经理位置争夺战却在白热化的进行。

让兰翘寒心的是,跟了老板五年的周琳很有可能会被挤下去,三十一岁的已婚女性,拼不过二十六岁正在势头上的年轻小伙子,对于老板来讲,忠心耿耿的女性员工固然可贵,没有家庭拖累的年轻男子却似乎更胜一筹——男人日后即算结婚,一句事业为重,家庭琐事照样可以交给主妇。

兰翘看着发生在身边的一切,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淡淡哀伤,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些事虽然暂时没有摊到自己身上,但是并不能保证永不发生。

如果真有那天怎么办?除开努力存钱、提升自己,有个强大的男人做后盾也是不错的选择,那样哪怕是辞职,签离职书也能底气足一点。

她为自己觉得悲哀,也许真的已经到了现实与爱情要做选择的时候,长久以来固守的一定要和一个相爱的人厮守终生的信念岌岌可危,像是手中越想抓紧就漏得越快的沙粒,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涓滴不剩。

会不会终于有那么悲惨的一天她还不能确定,能确定的只有明天,她决定明天去跟老板商量陪客户去上海出差的事宜,她也决定要把局面撕开,不再继续暧昧下去——费时费力的游戏,她拖不起。

兰翘不爱赌,但是很多时候她被逼着赌,这把骰子掷下去,赌的是她和欧阳博的将来,赌他们的缘分到底有多深,赌他们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只能做甲方乙方,或者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成为他的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