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烁笑道: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赶你的意思。
何况有两个位子,你坐下好了。
阿姐却未说什么,只留给他一个瘦弱的背影飘然而去。
错身的刹那张烁低头瞥见她抿直的嘴唇,心头有一丝不舒服。
这又生的哪门子气?坐下看了一会儿书,心里还是记挂着阿姐方才的表情。
顾青岚是个性子极绵的人,与张文静的直肠子完全相反,她有什么想法或心事喜欢闷在心里,除非实在憋不住了才会一吐为快,可那种情况毕竟极少。
张烁知道这点,对她更是担心,生这无谓的气,却是何苦?他起身走到阿姐房前,敲了敲门。
顾青岚开出条门缝,探出个小脑袋,身子躲在门后,问道:什么事?让我进去。
阿姐摇了摇头:现在不行。
张烁不禁气苦,往日都随便他进房的,居然说现在不行?他伸手把住门缘,轻轻一推道:我只是进去和你聊几句。
顾青岚却是神色一紧,死命地往外推,几乎是在哀求:现在真的不行她那般抗拒,张烁更是来劲了,眉头一蹙,稍使了点力,借出空来便闪身进屋,随手把门关上,又道:我又不会他的话说了一半滞在半空,因为阿姐站在门后身子缩成一团,遮挡着胸前像只可怜的小羊羔一样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他,已是羞得脸红到脖子根,他入眼只是一片白嫩,半晌才呆呆地想起要说的话来。
吃了你女孩子在卧室门口贴一张进屋前请敲门的告示是很必要的,尤其是家里有个年龄相当的异性存在时。
张烁平时在顾青岚的闺房享受着家中唯一的准入许可,但也不代表他会被允许在佳人更衣时可随意闯入。
偏偏不巧,张烁他难得闯一次门,阿姐正在换衣裳,还是从里到外地换。
直到这时他才真切地了解,小阿姐远比自己想象中漂亮,她就像一朵圣洁的白莲,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是种亵渎。
那荧荧翠玉因他这唐突的闯入而惊起一抹腼腆的淡红,在他的注视下,她惊惶的目光脉脉低垂。
纵使张烁搜肠刮肚也形容不了顾青岚此时的美态,清雅脱俗?还是俗了,他呆呆地看了好久,几乎忘了彼此的身份。
好像,现在真的不行他总算回过神来,也为自己的一时失态而甚觉尴尬。
小阿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出,出去张烁低头致歉,惶然退出,颇有些慌不择路的味道,想到阿姐怨气未消,自己居然又犯了过错,眉头便是紧锁,他长舒口气,想把那挥之不去的旖旎画面忘却,但那抹白嫩却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样。
等得片刻,他重新敲门,阿姐又把门开了一道缝,带着一丝埋怨看着他。
能进去吗?张烁讨好地笑笑,顾青岚娇俏地瞪了瞪他,退回屋里,只是未关门,便是默许他进屋了。
他带上门,马上点头哈腰地道歉,阿姐脸上仍有一丝淡淡的羞怯,但未与他置气,轻轻道了声没事,又问:阿烁找我想说什么?张烁收起了阿谀的姿态,正色道:阿姐刚才干嘛突然离开书房,是在生我气吗?顾青岚懵懂地眨眨眼,摇头道:没有啊。
那表情无辜得很,似乎刚才抿着嘴闷声走出书房的是另一个人似的,张烁说道:明明就是,你生气的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瞒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说,小静和我不过是普通朋友,她有事求我才特地找来,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哪值得你为这件事气恼。
顾青岚闻言别过头去,掩嘴吃吃笑着,直到她弟弟表情很是不耐,才俏生生地应了句:我刚才在看小说,书里的人让我郁闷了下,没想到阿烁你会这么紧张,倒让我哧心情好了许多呢。
她展颜一笑,温婉妍丽的笑容顿时让张烁老脸一红,闹了半天是自己小题大做,还误解阿姐是在吃醋,说出那种自作多情的话来,真是脸都丢尽了。
他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没事,就好见他颇有点不好意思,顾青岚难得地大胆起来,促狭地问了句:阿烁为什么以为姐会生张文静和你的气呢?那不是因为你说过喜欢,之类的屋里的空气凝滞了下,姐弟俩相视一眼,又匆匆错开,阿姐道:你还记得啊?怎么会忘。
那般铭心刻骨的告白,又出于自己视为亲姐的重要的人之口,就算过个百八十年都不见得会忘记吧。
阿烁说的话我也是记得的,顾青岚轻轻道了声,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垂下眼帘,面上飞起一酡嫣红来,这辈子,就拜托你了哦张烁心头一震,回想起自己要守护她的许诺,听着她这番话,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紧张。
阿姐是在暗示她不想嫁人,或是别的什么吗海湾镇位于广林区的南部,傍海而建,作为旅游景点开,实际人口不多,但在海滩旅游旺季时却是很热闹的。
现在天寒地冻,除了一些追求浪漫的傻情侣之外,是不会有人到这带着冰渣的沙滩上享受刺骨寒风招待的。
所以,一到冬季,人口稀少的海湾镇就会显得格外寂寥,长街上夏季生意兴旺的店铺此时也多是关门停业,仍在坚持经营的只有稀稀落落几家小吃店罢了。
张烁又一次努力缩了缩脖子,他对冬季海边的温度过于乐观了,只是到这里前,他也没料到自己会成为那些寒风中摇摆着漫步的情侣中的一员。
他往旁看了一眼,自小生活在这个海边小镇的夏雪妍显然对这里的寒冷习以为常了,白皙的脸蛋上浮着一抹兴奋的红嫩,似乎这点寒意算不上什么。
朵朵,实在太冷了,别散步了好不?张烁抽了抽鼻子开始求饶,他觉得自己是被刻意在恶整。
就因为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没去尽到一个小奴隶的责任,连一声朵朵都没唤过。
就算当初她是那么抗拒这个昵称,可他居然一个月对她不闻不问,昵称都不叫一下便成了几大罪状之一,奴隶主不可避免地生气了,破除了假期不传唤的潜规则,一通电话把他召到了海湾镇,她的老家。
我小时候,总是梦想有一天,能和喜欢的人在这片沙滩上一起漫步,从东头走到西头,然后站在那块大石头上,冲着大海喊我爱你她说着指了指海滩最西那块屹立的巨大圆石,仿佛没听到张烁的话一样。
因穿得比较少而在不住抖的鼻涕男此刻全无了平日的沉稳气度,只是像个没路用的小屁孩,对大姐姐的惩罚游戏深感畏惧,他控制不住打战的牙齿,抖索着说道:那夏天的时候再来也行啊,这段路瞧着还有五六百米夏天这里人太多,没情趣,就是要现在这样,光我们两个人才显得有格调啊。
夏雪妍还是一脸兴奋地踩着冰渣前行,很明显她比她的学生更适合长征,不过前提最好是目的地有块大圆石,身边也有个叫张烁的鼻涕男在陪她。
她是认真的张烁这么想着,也许冻他一下只是这个心愿的助兴节目,不过是消弭一下这几日心头的小小怨气。
那块承载过数以万计情侣爱情宣言的大圆石,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他放弃了抵抗,看见她不时地在整理狂风吹拂下肆意飞扬的散,心里一动,摘下自己身上仅有的堪称极品的装备,头上的毛线编织帽,扣到了夏雪妍的脑袋上。
寸头暴露在风魔的目光下,顿时引起它一番肆虐,张烁的头皮马上炸起一层鸡皮疙瘩。
夏雪妍想要脱还给他,却被他用不容拒绝的眼神和整理帽子的动作给制止了。
被他唤作朵朵的女人,感受那帽子中他留有的余温,紧了紧帽沿,用一个香吻谢过了他的馈赠。
说什么谢谢都是多余的,她只要记住这份感动就够了。
很多时候,女人不在乎你能给她什么,她只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给。
张烁的一时起意,却是在她心里画下了磨不去的影子。
即使过了很多年,夏雪妍再次走上这片沙滩,她仍会忆起那年那月那日,那个人,留着鼻涕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有那认真地给她戴上帽子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