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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点蜡,鬼吹灯

2025-03-31 02:27:25

我不相信爷爷即将大去。

这几天,我一刻不离地守在爷爷身边。

爷爷去哪,我便去哪。

爷爷最喜欢去的还是村上那爿杂货店,到店里就叫店主打上一竹筒酒端在手上慢慢喝。

大爷家的存酒余足,但他觉得到这儿喝更能喝出乐子。

我看不出这里的酒和大爷家的有何不同,只知道这个小店就是当年爷爷的避难所,奶奶在世时,他常躲着她到这里偷偷赊酒,奶奶来,他就跑,跟打游击战一样。

或许这酒里还有***影子吧。

爷爷破天荒地跟我讲了很多抗战时期的往事。

他说那个大队长时总以他的方式进行,虽然我明知这个他就是他自己,但也没再捅破,只是一直静静地听。

听过之后,心里不免酸溜溜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死照吗?听大人说,人要死之前心里是有感应的,只是他自个不知道罢了,这种感应表现为主动交代后事,主动把自己想说还没说的话,想做还没做的事通通理一遍。

只是巧合,我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爷爷不会那么快死的。

黄狼的游魂无需受刑,它每天陪着我,有它在起码可以多个驱鬼守护者。

这几天都是戈东主动来找我,奎帝早知道我和戈东的关系,他托戈东带话问我这几天怎么没去罗孚门了。

看来,他对我这个假神仙还是记挂有加的。

这晚,我们照例在村头的土场上乘凉,受刑后的戈东准时到来,一来他就止不住笑开了。

我看爷爷已经入睡便问他傻笑什么。

戈东说你今天是没去罗孚门,你要看到烂眼骨那副模样,准也兜不住笑。

我问烂眼骨那么晚去那干吗。

戈东就把嬉皮鬼恶整烂眼骨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烂眼骨终于采取行动了。

关于血晶一事,他在爷爷这里没有问出一句囫囵话,再问下去势必白搭,于是今天晚上,他壮着胆子,拿着铁锨、镢头和手电筒就奔紫堰墩去了。

紫堰墩是个神墩的说法由来已久,对此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只在紫堰墩周围进行挖掘。

挖一会,刨一会,然后再拿电筒照看。

当时,罗孚门内的小鬼正在受刑。

奎帝气得火冒三丈。

他说,欧神娘!还没日没夜地折腾啊!说完就命令门口的嬉皮二鬼上前查探。

嬉皮二鬼查探完后向奎帝报告说,就是一个瞎眼阳人在地上挖挖刨刨的,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兴许就想种几颗豆。

奎帝一听更加来气。

他说,欧神娘!你们两个脑袋都装裤腰里啦?这个时候是种豆时节吗?多少年来,你见过哪个阳人敢在罗孚门种豆的?嬉皮二鬼受此泼骂,忙又出去重新查了一遍,回来报告说,这次彻底弄清了,那个瞎眼阳人就是挖地找东西。

奎帝说,养你们一个个都有什么用,看到现在就看出这点名堂!我抬一眼就知道他在干吗。

你们出去给我弄明白,他到底想挖什么?怎么弄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不弄死就行。

欧神娘,这帮阳人诚心想整老子。

嬉皮二鬼又屁颠屁颠地走出去。

也许奎帝还有另外一层担心,那就是罗孚门周遭的地窟。

嬉皮二鬼做事虽然一根筋,但整起人来却是一肚鬼点子。

他们来到烂眼骨身边,对着烂眼骨东瞅瞅,西瞅瞅,然后在他身上抓来挠去。

烂眼骨只是随意抓了几下止痒就继续铲。

嬉皮鬼见这样小打小闹起不到作用就重新想出一记点子。

他们的其中一个跑到边上的草地里寻来找去,然后乐呵呵地抱着一坨干牛粪走过来,走到罗孚门还不忘朝里做鬼脸,里面的小鬼也都顺着圆窗欣喜地张望着。

烂眼骨已经挖出一个半米多深的土坑。

他拿着电筒仔细在里面搜寻,每个石块都要拿起放在那只独眼前端详,然后再放到电筒光柱上观察是否透光。

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从没人敢到这里挖掘,烂眼骨也算破了先河了。

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是惶恐不已。

一个嬉皮鬼将干牛粪放在烂眼骨刨出的深坑里。

烂眼骨停下来,看着这坨牛粪。

深坑明明是他新挖的,土是鲜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坨,正当他满腹狐疑时,嬉皮鬼急中生智,拿起干牛粪扔到坑沿上。

牛粪自动会跳!烂眼骨先是有些害怕,接着他的求宝之心又占据鳌头。

他战战兢兢地伸手要摸,嬉皮鬼眼见此计可行,便再次拿起干牛粪扔到一米开外的地方,如此反复,烂眼骨手持电筒跟着牛粪追,嬉皮鬼沿着罗孚门周围扔,一扔一追,乐得罗孚门内的奎帝直拍大腿,小鬼们也跟着乐起来。

烂眼骨瞅准机会,纵身一扑,总算摁住了干牛粪。

他拿起干牛粪,如视珍宝,将上面的泥渣清理后塞进胸口处掖在裤腰的背心里了。

烂眼骨得到宝贝牛粪还是不死心,他继续在坑里挖。

嬉皮鬼见这计吓不走他就又生一计。

他们屁颠地跑到奎帝面前向奎帝借了一根通灵棒。

奎帝说区区一个阳人到现在还没摆平,你们还算是阴世的鬼吗?丢脸。

两个嬉皮鬼嬉皮笑脸地说,这次一定成功,准保把他吓个半死。

只要用通灵棒照准阳人的脑门一点,阳人即可和阴界瞬间通灵,但只能持续短短一会,如果长期开灵就要由身具这类法术的鬼头施法开灵,就像上次奎帝点我脑门那样。

一个嬉皮鬼拿着通灵棒准备朝烂眼骨的脑门敲去,另一个站在身后张开双手,咧着大嘴摆势恫吓。

只要烂眼骨直身扬土,嬉皮鬼就伺机点敲他的脑门。

可能烂眼骨刚得了宝贝,一时心情开畅,铲起土来一头劲地,几次扬土都没有抬眼。

嬉皮鬼失去耐性,抬起一脚就把烂眼骨踹倒在坑沿上。

这一脚总算引起烂眼骨的注意。

起初他还以为是哪个阳人暗中偷袭他,拿起电筒就朝向四周乱照。

这里黑通通的一片阒寂。

烂眼骨不由小声喊着:谁啊!***谁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拿着电筒小心翼翼地在紫堰墩周围寻找踹他的人,饶了一圈又反向折回。

嬉皮鬼见时机成熟,双双站在他要经过的地方。

等他靠近时,嬉皮鬼照他脑门一敲,这次烂眼骨看得真真的了。

但烂眼骨不愧是个老道的恶贯盈身之人,大抵坏事做得太多,早练就一套处事不经的本领,这时他竟没有喊出声,而是慢慢回转身,来到挖抗的地方,拿起铁锨和镢头,又慢慢一步步地走了。

这一举动也让两个嬉皮鬼暗生疑窦:一般阳人在夜里经此一吓,早就哭爹喊娘了,还有这等方寸不乱的阳人?他们越想越窝火,本想在奎帝面前表现一把的,却搞成这般狼狈相。

于是他们决定一路跟随烂眼骨,看他到底有何特意之处。

烂眼骨和两个嬉皮鬼一走,奎帝也宣布受刑结束,顾自回屋休息了。

戈东赶上嬉皮鬼和烂眼骨。

只见嬉皮鬼分立烂眼骨两侧,每走几步就在烂眼骨的脑门上敲一下,烂眼骨两臂僵立,头颅挺直,步子都不敢跨大了。

那烂眼骨准是吓得尿裤子了,我听后打趣地说。

说不定这会两个嬉皮鬼还在他家折腾他呢!戈东说。

这两个家伙也真能搞,吓吓就算了呗!烂眼骨这种人不整白不整,要不要去看看,一看他吓得那个熊样我就想笑。

可爷爷在这里呢,我要看着他。

生死有命,池子,有时候不得不信这个的,如果边爷爷真是要到阳寿将近的时候,谁都阻止不了。

看开点吧。

可至少可以护住他的紫生石,到了阴世便可直接上路了。

这会正是受刑刚过,小鬼的气力都不饱满,不会有事的,再说这里阳气旺盛,一般小鬼不敢近身。

你看我们还有黄狼呢。

可是……池子,就算边爷爷走了,我们还要照样生活对不,我想边爷爷也希望你不要这样,你前面有你的路,我们都要好好的。

那,好吧。

开心点。

黄狼,边爷爷交给你了。

戈东对黄狼说。

黄狼听后支蹄爬起,精神抖擞地站在爷爷身边。

烂眼骨的家就在头一排。

现在家里黑魆魆的,大门从内反锁。

我们来到后窗向里望,堂屋门也紧锁着,粗看之下,里面没有人。

我们正要换到边上向偏角看,却在窗前突然冒出两个鬼头,正是那两个嬉皮鬼。

你们两个躲这干吗?一个嬉皮鬼问。

做观众呀!你们表演没观众怎么行,戈东说。

那倒是。

有你们在我就更有兴头了。

他们从角落里拖出匍在地上的烂眼骨。

为了防他发现,我躲到窗边来。

烂眼骨已经吓得不成形了,好不容易扶着床沿站起来,想要拉开屋内的电灯,却怎么也拽不动开关线。

电灯无法开启,他就躲在放粮食的蔗子旁,随手抓了一把米撒在地上。

这是当地传说的一种驱凶法。

嬉皮二鬼见他还会还击,便用通灵棒在他脑门敲得更快了。

可以想象,老有两个鬼头在身边时隐时现,全都一副张牙舞爪的神情,对于一个阳人来说,烂眼骨能坚持到现在已然算是胆大之人了,换作胆小的人,怕是早已不省人事了。

烂眼骨极力抗争。

他好像霎时想起什么,也不顾嬉皮鬼在边上挤眉弄眼,故意戏弄,而是慌忙打开桌屉,翻来覆去地找。

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出一个打火机。

他用打火机拨火照亮,磨了几下,又看到桌角上正好有根燃剩一半的蜡烛。

大概他想到了鬼怕火这个说法,便忙不迭地点上烛芯。

阳间是传有鬼怕火,鬼怕光这类说法的,但从我这些天和他们的接触来看,这类说法根本站不住脚,他们在烈日下也照样敢出来,更不用说这种光和火了。

此时嬉皮鬼停顿一会。

烂眼骨以为烛光真的起了威慑之功,不禁露出一抹自慰的喜色。

一时鬼相全无,烂眼骨摸着床沿刚要上床,哪知这边嬉皮鬼又开始整上了。

他们吹灭烛火,再次敲击烂眼骨的脑门。

烂眼骨赶紧重新点上蜡烛。

如此几番,即便点上后也能看到两个鬼头,且比黑灯瞎火时见到的更为分明。

所以点着点着,就改为嬉皮鬼点灯,烂眼骨吹灯了。

烂眼骨再也受不了这样折磨,他打开门闩仓皇地跑到家院,来至院外,直朝前面的土场跑去。

我们在后面紧跟着。

心虚的烂眼骨一声不吭地向前走,没有发出一丝惊叫声。

他这种作恶多端的人,哪还敢叫,一旦叫出有鬼的话,别人一准会在边上暗咒他报应。

所以他是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对外喧嚷的。

平时烂眼骨独行独处,村里人很少搭理他,就是我父亲也是因为血晶一事最近才和他走到一块的。

烂眼骨的报复心极强,如果你对他当面斥责或者明显表露愠色,那么他早晚都要在暗地里给你来个黑手。

对于这样的二流子,人们尽量不与他正面冲突,照面后,唯唯应付一声,已然足以。

烂眼骨来到土场上的人堆里,点头哈腰地直往中间蹭,连连道几句客套话。

乘凉的人们见他过来,纷纷躺下不再吱声。

他蹲在一个柴席边,心神不宁地向周围睃视。

我们回到爷爷这边。

嬉皮二鬼也随我们走过来,他们已经决定收手了,正准备回罗孚门,哪知烂眼骨又凑到这边来。

他是想找个陪他说话的人,以解内心虚怯。

小池子,在这乘凉呢,老爷子睡了?是,我唯唯应了一声。

这天,还真有点热哦,你说这天怎么会那么热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鬼能活,人就能活。

我故意吓他。

大黑天的,小池子,别说这些脏东西。

鬼哪里脏了,比人干净多了,怎么一股臭烘烘的味啊!我看他胸前的背心里还鼓鼓的,应该就是戈东说的那坨牛粪。

小池子,你有没有感觉这边上有什么动静啊!有啊,还不止一个两个哩!什么一个两个,这里不就咱爹仨吗?哪止!你看这不都是吗?我点数着边上的戈东和嬉皮鬼。

小池子,别瞎说。

自己吓自己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等会你看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呵呵,烂眼骨皮笑肉不笑地说:就算你看到了,那你给我讲讲都什么样。

我把嬉皮鬼的模样描述给他听,他挪腚向后移了移。

小池子,可别胡说。

我佯装向别处走去。

小池子,你干吗去?你不是不信吗?我到别处溜达溜达。

信,信,信,过来我们爷俩聊会儿。

我走回来。

在这儿我就是烂眼骨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不停口地跟我东拉西扯。

我见戈东从嬉皮鬼手里拿过通灵棒,蹴到烂眼骨身前,朝他脑门狠狠敲了一棒。

还在信口诌语的烂眼骨腾地而起,这次他终于喊出声了。

他说:我日你妈,戈东小鳖养的怎么在这的。

说完,他撒开腿就跑,跑得跟野地的欢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