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走乌头怪一伙,罗孚门总算清静下来。
奎帝索然地打发走前来观看红刑的鬼魅,现场只留下我、戈东还有唐兄他们。
奎帝一丧气,整个罗孚门都显得灰头土面,待我们全部进到罗孚门内,嬉皮二鬼双眼迷瞪地守在门侧,身上软得像堆烂泥。
奎帝斜靠在高台座椅上,视线故意避开我们,在罗孚门上空缭绕着。
门主,这老者是否可以松绑了?放,一定放,你唐兄既然下令了,谁还敢违抗!奎帝阴阳怪气地说。
两个侍卫听令后放下吊绳,解开爷爷双手。
我身边的侍卫也识趣地松开我挽在背后的胳膊。
我来到爷爷身边。
爷爷的手腕以及掌心已被勒得发紫。
门主,既然现在旁无他人,那么大家不妨点开明言,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些被你掠来紫生石的鬼魅?什么鬼魅?他们该投胎的去投胎,该抢石的去抢石,这又何需处置?门主何必遮遮掩掩,这里每个阴人和阳人对此无不知晓。
这倒怪了,你们都知道,反而只有我蒙在鼓里了,那就请唐兄你就跟我点拨点拨吧。
这四周地窟难道是空空如也吗?请门主不必假装馄饨,糊涂掩事,大丈夫敢作敢当,难道门主这点勇气都没有?奎帝经唐兄一点拨,身子立马端正坐直,神情也紧张起来。
你们胆敢混成一拨来对付本座,简直居心叵测,直接说,你们到底想干吗?门主此言差矣,混成一拨对付门主你的是乌头怪他们,相信你也早已看出端倪,请不要颠倒是非。
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拯救门主,与乌头怪他们截然不同。
拯救?你以为你是神仙大帝呀!今天我败在你手,理应受你处置。
如果你想登上门主之位,只要阎王老爷准允,我即刻让位。
门主多虑。
本将无非是秉持公道,并无谋篡之意。
只要门主迷途知返,设法将那些受害鬼魅重新放逐,给他们辟条生路,也算是以功补过了。
这又谈何容易,奎帝顿了顿说:且不说几十年前丢失的紫生石无法找回,就是找回后是否能继续投胎转世也还是个问号。
奎帝终于默认他的犯戒一事。
相信他脑袋里早已乱作一团了。
想想看,一旦将此事捅到阎罗殿,惹得阎王老爷震怒,那他从此就别指望翻身了,不打下地府深狱也起码要降为游魂。
上头岌岌可危,下面也不省事,单是乌头怪就够他缠的了。
因此,目前他也只有寄希望于唐兄。
唐兄虽然对他处处阻梗,但往细里分析,不难看出唐兄还是从根本上关护他的。
既然门主犯戒之事几百年来无人知晓,阎罗殿也从未发现,相信门主自有合乎情理的处置方法。
就算我从中斡旋,可以解决他们生还问题,可丢失的紫生石如何寻找。
既是丢失,那么就有找还的可能。
阳人计谋多端,说不定发现后,早分成个体,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找回吧。
这不太可能,爷爷上前一步,以前我们运送掩埋血晶时,已发现它的惊人威力了,一般阳人根本不敢靠近抚摸。
那你为何无事?奎帝说,当初你也是亲自接触的人。
这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上去抱没事,而小日本却没有一个幸存的。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只有找到它才能解开这个谜。
奎帝在座椅边信步沉思。
几个侍卫歪头低语。
唐兄他们郑重地看着奎帝。
门主,为了地窟里的无数冤魂,也为了门主前途,我们愿意前往寻找。
门主,我是最后见过血晶的人,我也愿意一同去寻找,爷爷上前主动请缨。
戈东向我使了个眼色,于是我也向奎帝请行。
奎帝,寻找紫生石势必需要经常打听才可,我和戈东也申请一同前往。
奎帝走下高台,来到堂前。
开迟老弟,有你参与,我当然更放心,但寻找紫生石一定困难重重,紫生石是否会有更多其它异能,现在还很难说清楚,如果你老弟一旦有闪失,那上天还不活剥了我。
奎帝,这你可以放心,我相信有唐兄他们的保护,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不过在这期间,还请奎帝不要在继续掠夺紫生石了,这也是你必须给大家的一个交代。
没问题!我保证做到。
门主如有诚意,可将现在未成形的紫生石还于地窟中的鬼魅,唐兄说。
唉……不要急于一时,如果退还,万一那些没得到退还的鬼魅引愤不平,反会挑起他们争端,未必是好事。
那就请门主在这期间秉持承诺,请勿再要伤及无辜。
地窟内的鬼魅也应去除锁骨钩链,好歹减轻刑罚之苦。
有的鬼魅既已刑禁百余年,此中不乏厉恶之鬼,所以脚链暂不能去除。
一切就都听唐兄的。
好,那我们就同去地窟,卸除锁骨钩链。
呵呵,唐兄难道还不信任本座?这也是门主表现诚信的最佳时机。
难道门主不想重改面颜,让大家得以信服?行!本座就先向大家表达诚意,不过你们也要立誓尽一切可能寻回紫生石。
既然大家主动请缨,就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不过探寻之路势必艰难险阻,在列各位,除了本将此剑尚有威力外,其他没有任何法力异能,还请奎帝能够施恩赐予。
呵呵!奎帝笑着说:唐兄也看到我的本事了,我连你都无法赢取,还谈何法力!他把鬼光剑向地面杵了几下,接着说:你看,这就是阎罗殿赐给我最好的东西了,有个屁用,每发挥一次威力剑身就要褪掉一层,而且一日只能用一次,要不是之前和唐兄对决过,我非给乌头怪一点颜色瞧瞧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
哦,对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项法宝可赐,它可以起到增加脚力的作用。
你看唐兄你们几个,行走极为不便,虽有一身功夫,但行动不及也是白搭。
所以这对你们是十分管用的。
奎帝亲自从房内取出一个金色小盒,打开盒盖。
只见里面盛着大大小小的圆形颗丸,就像电视里神仙服用的仙丹一样。
圆粒为黑色,表面光滑。
奎帝先服一颗,然后叫大家依次服下。
你们不敢呀!奎帝见大家楞着出神说,这可是好东西,这里没几个能享受此等待遇的,也就是整日在外奔波的脚巡才服过一颗,而且也是那种小的。
原来一尺脚也是服用了这个之后才能起飞的,想到这我真想立马吃一颗试试飞起来的感觉。
奎帝叫大家挑选个头大的吃,颗粒大小不同,所拥有的能量亦不同。
一尺脚吃那种小颗粒的便可飞起离地一尺,那这种大个的足有那种两倍大,相信飞行的速度和高度应当截然不同。
大家相继服下。
谁都不敢乱动。
奎帝首先在洞内飞了起来,他以前一定服用过,这次再服,已经可以飞到洞顶了。
他在空中不停乱窜,掌控自如。
大家试试呢!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神仙可是能腾云驾雾的,哪只这点高度,唐兄说。
唐兄,如果现在我们再比试,你可不一定能赢我。
奎帝说。
哈哈!门主既然有此本事,你我对决时为何不用?以这种旁门左道来对付唐兄即便胜了又能如何,决斗就是要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
他们纷纷小心挪动脚步,起初都是歪歪扭扭的,过一会就基本保持平稳了。
我还是不敢动,这比溜冰可要吓人多了,心里不由砰砰乱跳。
奎帝见景在上面不停奚落。
我索性双眼一闭,顿地跳了一下。
这一跳竟倏然间达到洞顶,磕得头皮发麻。
开迟老弟,你可要悠着点,阴人的力道和阳人不同,你要慢慢摸索把控,为以后腾云驾雾打好根基。
骑自行车要学,原来学飞也是不容易的事。
那是当然。
在罗孚门内试飞一段时间,他们跃跃地来到外面练脚。
奎帝领头,戈东拉着我。
我还是不能完全驾驭自己,飞起来不是上下窜跳就是左右歪斜。
飞行的速度全凭身体内的一股无形力量来操控,这点我已心有所会。
他们先是围绕罗孚门转圈,转得我头晕脑胀,于是索性抱住戈东的腰,尽情随着他飞。
奎帝见状,故意飞过来将我扯开,拉着我的一只手,然后唐兄也顺势拉起我的另一只手。
他们加速再加速,比一尺脚飞得快很多,离地高度足有几米。
我吓得叫着喊着,他们全然不顾,继续在空中漫无方向地飞。
我周身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快活是短暂的。
试飞过后,我们陪奎帝到罗孚门周遭的地窟内去除鬼魅身上的钩链,在这里我见到了我一生最想见的人。
罗孚门周围一共排有五个地窟,每个地窟内约有一百多号人。
按照唐兄建议,这些鬼魅不但要去除钩链,还要停止给他们服用哑药。
罗孚门的几个侍卫依次将他们锁骨处的钩链卸除,卸除后的鬼魅总算松了口气,纷纷靠在墙边养神,间或也有破口大骂的,但因声音嘶哑,听得不甚分明。
我想奎帝应该听到了,他神情淡然,大概早想到会有这类情景出现。
我想,既然是你做的孽,你就理应承受责骂。
奎帝不但听到骂声不予理会,就是有的啐口痰在他脸上,他也没有动怒。
啐痰的是个女人,当侍卫刚要卸下她身上的钩锁时,女人抬头就冲奎帝吐了一口。
侍卫见她对奎帝如此不敬,便问奎帝是否还要放下。
奎帝说全部都要放,一个都不能落下。
女人被放下后整了整前面耷拉着的脏乱的头发。
这时,我听见爷爷吃惊地叫了一声雨莲。
这个名字我再熟悉不过了,十三年来,她留给我的就只是这个名字和几张黑白照片。
爷爷将她脸上的头发向外摊开,她的整个脸廓便全部显露出来。
这是一张二十多岁的青春面孔,虽然饱受折磨但还是一样绽放活力。
她和家里相框中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出自一个模子,她在相框里笑过、害羞过,也可爱过。
爷爷说,雨莲,我是你大呀,你认不得我了吗?叫雨莲的女人说,大,我认得,我认得,我认得呀!说完扑在怀里恸哭起来。
他们哭了一气,爷爷忙拉过我说,池子,快过来认你母亲。
雨莲,你看,这就是你一次面没见过的儿子呀!是的,这个名叫雨莲的女人是我母亲。
我今年十三岁了,她死时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三岁,大我十岁的这个女人,她就是我母亲,死了十三年的母亲。
她叫夏雨莲。
母亲怔怔看着我,然后缓缓伸出手摸向我的脸,就在即要靠近面颊时突然迅速收回,搁在衣衫上擦了又擦。
我一时无言以表,也是怔怔看着她。
我们对视了一会她忽然转向爷爷说,他怎么会在这里的,他才十三岁。
爷爷解释给她听。
我还是一直打量她,直到眼泪扑簌簌流到嘴边上。
我顿然感到脑袋燥闷,一股无名怒火袭上心头。
这全是奎帝一手造成的。
不是他犯戒作恶,母亲今天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她脖下露出的刺白的锁骨就像一把钢刀,不住威逼着我,催我泄愤,要我为她报仇。
我再也不能自已,发疯似地向奎帝身上扑去,继而猛烈地在捶打脚踢。
奎帝没有还手,只是直挺挺地立着任我发泄。
气愤难安的我又随手拔出边上唐兄佩剑,准备刺向奎帝。
唐兄迅即夺下宝剑,抱着我说,边兄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一定保持冷静。
戈东也过来劝我,叫我先看看母亲。
妈!我走进母亲身边叫道。
这是我第一次叫。
这个字眼在过去的十三年里是那样陌生,那样充满凄怨。
我怨她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我又恨父亲,恨他不该把母亲的生命当作儿戏。
母亲看出我的心思,因她每次问起父亲状况时,我都是粗略地应付。
开迟,你不该这么对你父亲,无论他做错了什么,他总归是你父亲。
当年就是他害死了你,你还要为他说话!不要胡说,我的死和你父亲毫无关系,如果你因为这个和你父亲生分,那我要说你不懂事的。
开迟要做一个懂事的小孩。
母亲说,当时我在她肚子里已经超日子了,难产。
事先,是她要求找接生婆在家生产的,原因是当时家境的确困难,去医院开销太大。
生到一半接生婆实在无能无力,按照父亲的意思是保大人舍孩子,可母亲执意要生,她说她挺得住。
可等我出来后母亲就走了。
母亲讲得很淡定。
她说就这么简单,你父亲一点错没有,你应该好好对待他。
我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确实冤枉他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相信村里人的一条流言,也许我们父子间的情仇还远不止这些吧。
母亲的出现,让我更加迫切要寻到丢失的血晶。
接着,我们的寻宝之行也就此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