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的四位部下沿着来时的路起脚飞了回去。
两只小精灵鸟还在上面恣意地吞吐雾气。
也许它们并不知道它们的先长们真正死亡的原因。
如果真像爷爷说的那样,这些大精灵鸟是出于顾及小精灵鸟能有足够的吃食而日日节省,最后导致身体虚弱才耗尽气力死去的,那这些精灵鸟的慷慨正气的确令人折服。
由此衍生开来,随着一代更替一代,现在这些小精灵鸟也势必将会长为成鸟,等到它们育出子嗣,便会体味到作为长者的良苦用心来,从而继续依照先辈暗暗遗留的传统,在饥荒中恹恹死去。
从邢将军所在的洞口成形至今起码两千多年,如果从那时起便开始泄漏雾气,那么两千多年简直无法计算。
不晓得洞中的雾气是否可以自行生造出来,如果可以,只要查到具体的泄漏口堵上,这里的生灵还能长久地在此生息,反之,这些生灵将会在多年后彻底消亡。
当务之急,是找出正在泄漏的洞口,这也是我们唯一能为它们做到的事情了。
唐兄说,邢将军,你可曾留意此山是否还有其它吐冒白气之地?这山长生早雾,具体何处吐冒烟气,在下倒未留意。
看这洞中地形,好像面积应该很大,它们怎么会只停在这里,而不到其它地方看看?我说。
不论空间有多宏大,雾气自是漫天流通,我想别处应该与此雷同,唐兄说。
那怎么找?这里那么大,如果通通找个遍,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我说。
待众将士归来后,我们再行商决,抑或分边找寻。
我们正说着,唐兄的四部下已经从洞口返回,剑已离鞘。
可否完整堵上?唐兄问。
已然堵漏。
为何剑身出鞘?出了事端不成?在下正要向将军禀报,我等回程之时,在通道内碰得一人,此人穿着扮相与我等近乎相同,因为相隔甚远,面目未及看清,待我们急步追至,他却也加快行步,至岔道口时向另一通道行去。
此人判定为阴人还是阳人?因我等与他并未靠身,远远见他衣装整洁,面目端正,及似阳间之人,可在我等追逐之时,却能感知明显的阴人凉息。
难道在此洞中还有与我们一样的先朝之人?唐兄陷入默默思忖中。
这倒越来越奇怪了,如果是阳人,而且这次还是相貌堂堂的,那就可能是在这里复活的,一直活在这里,我说。
邢将军,庞统处决你等之时,除此之外可有他人?唐兄问。
在下实难肯定在此之后是否还有他人受死,不过我等醒来后只见这些将士。
会不会有人提前醒了,正巧发现了里面的洞穴,这才无意中进来的?戈东说。
小兄弟已然看见掩洞大石,凭一人之力,很难挪移。
那说不定里面有好些这样的人呢,只是刚发现了一个罢了,我说。
我等苏醒之后,掩洞大石分明堵得严实,倘若按此推理,势必是进洞之人刻意再次堵上,这又何为?谜团越来越多了,不过也越来越有意思了,可比找血晶有意思多了。
我们主要目的还是寻找血晶,实现你我对门主的承诺,放还魂灵。
世间生灵皆为一家,互通呼吸,既然我们在此遇上这般受难的鸟禽,亦不可视而不问。
按照唐兄先前的提议,大家分散寻找可能漏气的地方,最后再到这儿聚合,但听部下这么一说,洞中情况不明,不论阴世阳世的可能大有人在,在没弄清他们是敌是友前还是集体行进为好,彼此相互照应,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事端。
不出所料,这里的地况果真是一个大圆然后周围分布一些小的洞口。
我们路过了几个这样的区域,有的地方精灵鸟尸体重重压叠一起,状况惨不忍睹。
在我们走了一段路后,那两只小精灵鸟也跟着追了上来,也许它们以为我们要放弃不管了,显得十分急躁不安,我伸出一只胳膊示意它们站上去。
它们心领神会。
我轻抚着它们头上的软毛,不一会,他们就慢慢安静下来。
我们从一个大圆刚拐进一个通道口,这时,前面的唐兄他们蓦地停下向后一顿,我始料不及,一时收不住脚,身体趔趄前倾,竟穿过他们跑到前头去了。
前面也闪现一人出来,他的动作更加夸张,接连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愕然地盯向这里。
这人身上的装扮和唐兄他们如出一辙,只是看起来还是光鲜无比的,脸色面堂和一般阳人无异,饱满突出,身材也显魁梧,与唐兄和邢将军这些干瘦的体形相比,委实超出一半来。
此人阴气很重,无疑是个阴世的鬼魅。
邢将军他们显得纳闷不已,但见我神情诧异,也随我怔怔地看着前方。
之前在前所遇之人,即是此人。
唐兄的一名部下在他耳侧小声耳语道。
哦!在下唐舸,请问贵兄如何称呼?那人神色慌乱,目光游移,听到唐兄主动招呼后,才手忙脚乱地躬身拱手,看他很不标准的拱手姿势,若不是看出他是个阴人,还以为他就是个不专业的古装剧演员。
在下,他清了清嗓门,换作低沉的声音说道,在下,在下赵,赵季。
贵兄何必如此拘谨,单看你我装束,便知乃是同朝抑或上下两朝为武之人,彼此并不疏远,能够在此一遇,也是有幸之至,唐兄说完,遂又上前一步再度施礼。
在此能够路遇各位,也是在下的荣幸,那个叫赵季的人已经不再慌乱了,但说话的腔调还是显得有些生涩梗硬。
他说完后,眼睛向我斜睨着。
唐兄看出他的疑端,忙上前解释,并将这里阴阳两界的人一一做了介绍。
介绍到邢将军时,邢将军微微迟钝了一下,蹙眉闭眼忖思须臾,尔后若有所思地说:贵兄话语间声音似有耳闻,只是一时很难忆起,不知你我生前是否有过谋面?赵季连连称否,并谦虚地说:在下军职卑微,哪有机会与将军谋面,大抵将军一时充耳,错记,错记了。
还未请教贵兄生于何朝何代,从贵兄衣着来看,倒很像本朝军饰。
唐兄继续与他叙谈。
在下只是路过,在此耽搁贵兄行程,还请原宥,如有来日,你我再行叙谈。
说完,他一拱手,急欲离开。
唉!赵兄何必行事匆匆,你我尽属阴界之人,在下也在阴世长留至今,应该并无过多要紧之事,两千年后你我既然难得一遇,又何必急于别过?难道赵兄在此阴府之地身居要职?不,不,在下只是一名普通流浪鬼头。
在下之所以急于行路,只是生怕误了贵兄的赶路行程。
赵兄有所不知,今日只是在下初次来到此地,刚与赵兄路碰,只是因为洞中过多鸟禽死亡之故,我等才四处查探。
唔!唐兄真是大义之人。
请问赵兄可知此中原委?唔!在下也是初次至此,看到此景,和唐兄一样,也是心有疑窦。
恕在下直言,长久在地府滞留之人,面貌身躯多少都应发生变化,不是干瘦瘪陷便是生脓溃烂,为何赵兄面目保存如此完好?这,这大抵在下注重滋养修护之故……赵季越说越急促,一副仍旧急于离开的样子。
赵兄可否告知在下,究竟有何急迫之事?见你神色慌乱,令在下委实不安,如若有何苦衷,只要唐舸能够帮扶,唐舸一定在所不辞。
有,有吗?唐兄好意在下领受,不过在下确实要离开了,只好就此别过!说着,赵季便要闪身向另一侧洞口走去。
赵兄——唐兄拉长音喊道。
走到洞边的赵季无奈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们随着唐兄一同移转过去。
赵兄可否告知在下生前终究是何朝代,大王为谁?唐兄面目生俊,口气中夹杂着一丝命令。
在下,在下生前正值东周,时值战乱之期,领命于考王。
考王?距本朝前数三百年?是,是的。
赵兄!你我初次谋面,又何必苦苦敷衍隐瞒在下?究竟意欲何为?隐瞒?在下毫无隐瞒唐兄啊!不知唐兄怎会生出如此想法?赵兄,这还需在下点开名言吗?唐兄如若不信,在下无言以辩,不过,在下真要告辞,还请宽恕失礼之过。
赵季已经转过身去,前角刚刚踏出一步,唐兄在后面厉声说道:其一,赵兄根本未曾询问我等生于何朝何代,听后在下说出考王距离本朝已近三百余年,竟然唯唯应承,如何说通?其二,赵兄所着衣装根本不是前距本朝三百余年的考王部将所着衣装,而是——本朝裨将军衣!一直在边上静听的邢将军听后唐兄的最后一句话,身体不由咯噔一下。
唐兄真是一位勇谋双全的大将军,从刚刚他与赵季的对话来看,这分明是他预先设计好的揭露赵季说谎的手段,或许谈话一开始他就从赵季惴惴不安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破绽。
——姬栾!此人定是姬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