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这里荒郊野岭的,古代那些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修建墓穴?我当即提出质疑。
这里从唐兄那个年代就是一个边疆之地,从那时到如今也没发生多少变化,难道那些帝王之类的就偏爱在这些荒凉偏僻的地方建造墓穴?这也不能怪你,你还小,对中国的历史还不大了解,古时候很多君王都是选在荒郊野外来为自己修建地宫的,这样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人为破坏,另一方面就是阴阳相对,他们认为阴人居所一定要远离阳尘,这样才能挑得好风水。
要是下面真有这些大人物的墓穴,那就算找不到血晶也能发大财了,墓葬里肯定有很多金银财宝的。
小小年纪就成天想着发财,不是好现象。
意外之财不是那么好发的,通过努力得来的钱那才用得踏实。
虚!难道你这次来不是抱着发大财的想法来的?我就不信你来这儿什么也不为。
当然要为点什么,我是为了要证明我自己。
证明什么?就证明你能测会算?小池子,听你的口气你现在还是不相信你小舅舅的本事嘛,能测会算这可不是小本领,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
总归还是感觉有点虚头八脑的,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我从没把自己当成神仙过,我就是想证明给别人看,证明我不是窝囊废。
小舅舅说着说着就义正词严起来,我以为是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激发了他的哪根敏感神经。
虽然我年纪尚幼,可对他现在的处境也是能体会一些的,你想想,一个三十出头的人,在外面无声无息地混了几年,结果回来后还是无声无息,当然这也不算太憋屈,人们倒不会因此看不起他,但他一回来就鼓弄那些平常都是瞎子,老头做的虚活,那别人说说闲话便无可避免了。
再者如果只是把这个作为空余爱好也罢了,孰不知他将这个行当作为谋生的主业了,这样旁人怎会不说你不务正业?说这些话的人一开始是和他毫无关系的村民,后来便有一个宗族的长辈相继数落,接着蔓延到和他平辈的人。
这还不足以让他感觉受气,到最后,外婆也开始埋怨他了,外婆走时临咽气的当口,留给他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好好寻个事做。
外婆死后,家里只剩他一人了,他总算有所收敛,地也下心种了,还捎带养了一群鸡,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养的鸡感染瘟疫一个个垂头耷脑,渐渐恹恹死去,他就再没心情饲养了,只靠守种几亩地和占卜算卦维持生计。
虽说过的并不富足,可也未到缺吃少穿的地步。
随着小舅舅的年岁增长,便有近边的媒婆给他介绍女人。
小舅舅的相貌并不赖,而且还有几分帅气,这样的人找个老婆应该不难,可媒婆踏门几次,都被小舅舅婉言谢绝了。
那媒婆也是十分热心的主,她在小舅舅那里说不动,就来劝父亲,在这里父亲也算是他顶亲的人了。
媒婆说小舅舅生得是不错,可也不能太耍高不是?现在你以为娶个媳妇容易的,没个三金,五金,房舍齐全谁愿意跟过去?好不容易遇到这个闺女了,人家不挑,只看中他的模样好,家中又单独一人,虽说穷是穷了点,这有什么,以后慢慢赚呗。
父亲听了媒婆的介绍,也一味怪小舅舅不懂世道,这样好的人现在打个灯笼都难找,他答应一定去说服小舅舅。
等媒婆离开时,父亲好像又想起什么,就信口问了句:那女孩没什么缺点吧。
父亲所说的缺点指的是身体缺陷。
媒婆说身体好好的,那绝对没有一点问题,而且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
父亲说那就行了,这样配他小舅舅还不是绰绰有余啊!父亲将媒婆送出院门,正准备回屋时,媒婆又很自然地补上一句说,就是那姑娘过门时得带点东西来。
父亲说那是肯定的,如果看成了,该出的彩礼一点不能少,这个请放心。
媒婆说那姑娘还得带个小子来。
父亲一下就懵住了。
他说这样啊,那不能再叫姑娘了,谁见过姑娘带小子的!父亲送走媒婆后回到屋里就是一通乱骂,他骂媒婆的嘴巴和美国佬没什么两样,说话哪有一句是真的!最后,父亲向小舅舅提也没提,这事就此翻过。
可后来再没有媒婆到小舅舅门上提说,这也不怪,因他早过了香饽饽的年月了。
小舅舅蹲在石头上出神。
我不敢搅扰他,真后悔刚刚那么生硬地说他不是。
他们这种人既然很信这类子虚乌有的东西,说明他们的潜意识里是非常脆弱的,一味顺着说他便高兴,如果只是抢白不屑,兴许便会立马情绪失控,大发雷霆起来。
小池子,你是不知道你小舅舅的一些事啊!长长的缄默后,小舅舅略显惆怅地说。
我没有接下话茬,看他的神情像是准备向我诉说什么难言苦衷似的。
这的确是小舅舅一直没有对外说过的事,也的确够凄怆的。
听完后我不禁对小舅舅改变了一些看法。
小舅舅说他自从离开家就一直杳无音信全因发生了一件事——他的相好恬香死了。
恬香是他在厂里打工时认识的,她来自外省,年龄比小舅舅矮两岁,人长得就跟名字一样恬静秀美。
他们也算是一见钟情吧,按理说,恬香还是他的小师傅。
小舅舅刚到厂里时恬香已是个熟练工了,拉长就把他交给恬香带,这样一来二去便混熟了,很快也就自然确立了恋爱关系。
和恬香交往前,小舅舅就习上了八卦,风水,时常买一些此类书籍钻心研读。
恬香刚开始以为他只是对这个怀有兴趣,作为工作之余的消遣罢了,可到后来,小舅舅竟然把精力都放在了这方面,工作很是消糜,一度几次差点发生工伤事故。
厂里的小领导多次找他谈心,恬香看在眼里当然为他着急,也曾与他促膝长谈,每次小舅舅都是表面上唯唯承诺,内里并无改过,工作上还是屡出事故。
厂里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如若再犯,必将以开除处理。
恬香好说歹说,小舅舅就是无法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好像中了邪魔一样。
一次晚上,恬香再次约他出来谈,并佯装和他赌气地说,如果再不改,就要断了两人关系。
小舅舅明知她是故意危言吓唬,根本没放在心上。
恬香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果真就生气了,她脸一沉,扭身就向马路对面跑去。
小舅舅根始料未及,视线还没跟上就听见一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
他顿感不妙,待抬头看过去时,只见恬香已经静静躺在了路中央。
小舅舅觉得一下天塌地陷,他实在不愿相信这转瞬的一幕是真的,刚才还好好地跟他说话,现在怎么就躺地不起了?他慌忙跑过去,抱起满脸是血的恬香就往医院方向跑去,一路跑一路疯狂地叫着恬香的名字,他盼着恬香能够动弹一下,哪怕是轻微的睁一下眼。
可恬香再也没有睁开眼,从他怀里到医院的病床上,再到太平间冰冷的橱柜里,恬香一直静静地睡着。
是的,他更愿意相信恬香只是睡着了。
此后,小舅舅完全变成了一个木人,浑身上下无不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歉疚。
他任由恬香的家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打得鼻孔出血他不去擦拭,打得头脑发懵时他就由着自己躺在地上,他不想有任何的思绪,如果不会想东西,那就说明已然死去了,能和恬香一同奔赴黄泉是他当时最大的心愿,可在一阵馄饨不开,头晕目眩后,他重又清醒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活着是如此煎熬。
恬香家人不让他与恬香的尸体靠近,可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在后面跟着,就像一条丧家的狗。
火化恬香那天,当恬香的父亲哭嚎着接过骨灰盒时,在一边的小舅舅却突然窜上去,抢过骨灰盒打开盒盖,慌乱中从里面摸出一块碎骨仓皇逃跑了,他的母亲看到洒落一地的白花花的骨块和灰烬,不由身子一斜,不省人事。
小舅舅握着有些微烫的恬香的遗骨,眼泪刷刷地流了一脸。
他把这块白骨用一块绸布包好,时刻放在身边。
恬香的两个兄弟因此到处寻他,发誓一旦见了他定然要他碎尸万段。
小舅舅每天便在城市的边缘角落藏匿,后来听说他们寻了几天无果便打道返回了。
心绪失落的小舅舅并未因此松气,反而更加自责与不安,他也无心寻找工作上班,竟在街头巷尾以拾荒为生,流连辗转,过了几年近乎乞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