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奎帝授令,可以自由出入罗孚门。
大概奎帝真把我看做上天下凡的神仙了。
这要多亏唐兄,没有他的巧言说服,说不定我早下油锅了。
在戈东的介绍下我向唐兄表达了谢意。
自此,我身边就多了不少阴界朋友,其他算不上朋友的,也都对我恭敬有加。
神仙名头就是威气。
黄狼重回我的身边,这样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快活相。
虽然大家身处两界,但对于正常交流毫无影响。
父亲一直担心我的病灶,他一天不落地用艾叶泡水给我洗眼,希望我的眼睛能及早痊愈。
我照他所做,洗完后就冲他哂笑一声。
父亲说你个小鳖养的还恣得很嘛,要是一直这样,我看你到大怎么寻媳妇。
我听了照旧掬着笑——一辈子这样才好。
我对戈东讲述了在奎帝屋内的见闻,特意提到了紫生石。
戈东说奎地怎么会私藏那么多紫生石的?每一个紫生石对应一个魂灵,他有那么多,说明就会有那么多本来正常奔投的魂灵变作野鬼。
我听了也觉得有理,当时只是一味提防,竟没想到这么多。
戈东说这个奎帝做事捉摸不定,我总觉得他在私底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诡秘事。
我说他特意跟我说了紫生石威力无比的事,会不会和这有关?戈东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一个紫生石威力就那么大,那如果把很多紫生石合而为一将会如何?不可想象。
我说难道是奎帝想通过这股力量做什么歹事?戈东说有可能。
随后,戈东又思索了一会,他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现象,罗孚门周围一圈的土基本上都是鲜土,而且经常看到有填培的痕迹。
我说这倒没太在意,说不定就是阳人搞的呐。
戈东说,那怎么可能,紫堰墩可是神墩,阳人哪个敢在神仙之地动土。
我说那能代表什么。
戈东说这里一定大有文章,有一次,我在白天到那附近去时,见到嬉皮二鬼就在罗孚门周围扒拉什么,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应该没那么简单。
我说那你认为是什么?戈东说现在我也说不好,探探就知道了。
我说那要是奎帝发现怪罪下来,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戈东笑吟吟地扶着我的肩膀说,你现在可是奎帝的大红人啊。
说干就干。
戈东还保持着生前的脾性,他总爱探究这些疑端。
我们选择白天来到紫堰墩附近一探虚实。
由于白天阳气太重,我只能看到紫堰墩的全貌,戈东也是。
戈东说你静静神,仔细盯着看说不定能看出罗孚门。
我照他说的试了一下,果真能看到一些虚晃的影子。
但还是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形。
戈东说他们这会多数在睡觉。
连续观察了几天,罗孚门周遭没有一点异常。
这天我们正要打退堂鼓时,嬉皮二鬼却伸着懒腰从门里走出。
他们一人拿铲,一人提桶,来到罗孚门的外围。
拿铲子的嬉皮鬼在一处铲去一圈浮土,然后两人合力搬开一个锅盖似的东西,双双跳了进去。
原来是地洞。
他们从里面爬出后又在周围打开了几个洞口,进去再出来。
里面会是什么?他们提的桶里面装的又是什么?戈东也猜想不出。
他说我敢保证这里面不是正大光明的东西,只有亲自打探才知。
我说还真去呀,冒犯了奎帝,后果不堪设想。
戈东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他们不敢轻易惩罚阳人的,那天他就是吓吓你,就算唐兄不解围,他也没那么大胆子。
就按戈东所说行事。
他生前也做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每做一件之前都分析的头头是道,基本没出过岔子,我相信他。
我们决定次日行动。
按照戈东的分析,这天嬉皮二鬼应该不会出来,他们这种懒鬼,做事一定遵规守矩,以应付交差为准,那么前两天都没有出来,按照这个规律,这天也一定不会出来。
到时候只要选个他们都在熟睡的时辰,悄无声息地掘开即可。
挖土由我来,黄狼在附近望风。
去土后,我和戈东齐力打开盖子。
这时里面顿时透出一股冷气,比罗孚门内还冷。
我们趴在边沿看了看,里面黑窟窿洞的。
戈东首先跳下,我紧跟其后。
眼睛适黑后,前面现出一条窄长的暗道,暗道足有二十多米。
沿着暗道走到尽头空间一下开朗了。
戈东说你看对面洞壁上黑乎乎的是什么。
我聚神打量了一通,由于相隔太远,实在看不分明。
我说就是一个大坑,其它没什么。
戈东说下去看看,嬉皮二鬼进来难道就为了看大坑吗?这边的洞壁自上而下有几个凸出的石阶,可以扒着下去。
洞底离这里足有十来米深,地面上尽是烂泥和水窝。
下到洞里后,里面的一幕把我们惊呆了。
我发誓这是我见过最为恐怖的的一幕,比每天受刑的鬼魅恐怖得多。
洞里的墙壁呈斜切型,从上往下由外向里依次倾斜。
墙壁上已经挂满了垂头的鬼魅,他们脚朝里,头冲外,脚用悬在壁上的铁链锁着,前面使用两个大铁钩从脖下的锁骨处穿透吊起,有的骨头已经磨细,有的断裂,只吊着双脚,头向下倒立着。
这些鬼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战战兢兢地问戈东。
鬼是不会死的。
那这么说他们都是活着的,怎么没有一个动弹的。
已经折磨的没有气力了。
谁这么狠的?还能有谁,奎帝。
我们说话的声音已然够小了,可还是惊动了他们。
我看见一个慢慢抬起头,不由向后缩了一步。
他的头发遮眉,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和我们对视一会后,他竭力蠕动身体,铁钩磨着锁骨发出麻酥的滑擦声。
痒——痒!他嗓音沙哑地说。
说完,整个脸上布满怪异的笑,直到嗓子吐不出声才停止。
为什么把你们关在这受刑?戈东问他。
什么?你说什么?他的嗓音依旧沙哑,但可以看出他极为卖力地想抬高声调。
为什么把你们关在这受刑?戈东重复着。
野小子,你是哪来的野小子?他龇着牙笑。
他们的对话引来其他鬼魅的警觉,他们纷纷挣扎摇晃,弄得铁链哗啦直响。
我们循声环望,只见这个洞里的四壁上满满当当地挂着此类鬼魅。
走吧。
我说:万一惊动罗孚门里的鬼头,你我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究竟犯了什么大恶,要用这种方法惩治。
终归是因为犯过事的,我们也无能为力。
这些鬼魅已经骚乱不堪。
锁链声,咿呀声,混合一起,使这本就冰冷的地穴更加阴寒。
他们的叫声哑瑟低沉,除了几个还能听出说的什么话,其它一概含糊不清。
我们慢步来到刚才下洞的地方,准备登石离开。
这时,隐约传来呼唤我们名字的声音。
我们停下静听,没错,喊的是我和戈东的名字。
东子,池子……声音比刚才和戈东对话的那人还要嘶哑,听起来仿佛是要拼着撕裂喉咙也要喊出来一样。
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我们名字?难道他是我们身边犯过大恶的熟人?我们循着声音向里找。
这里委实哄吵,加上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很难确定是哪个。
也许他叫得累了,接下来竟然噤声了。
我是戈东,如果刚才有人唤我,那么,就抬一下头,我们依次打量着。
处于这种姿态,抬头是件吃力活。
他们多数垂着头。
我们正走着,忽然从前面角落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角链声,于是急步跑上前去。
他还在拼命摇着双脚,头吃劲地向上抬,连抬几次也没有仰起来。
戈东走过去托着他的下巴慢慢抬起,等他脸孔全现时,我们都吃了一惊。
四老爹!他竟是死了五六年的四老爹。
四老爹嘴唇翕动几下没有发出声。
戈东一手托着四老丢胸部,一手小心拔掉他锁骨上的弯勾,四老爹疼得咬牙皱眉,两个都去掉后又解开了缠在脚脖上的铁链。
我在边上干着急帮不上忙。
戈东把四老爹扶在墙壁上靠着。
四老爹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他累得气喘吁吁。
我们伤心地看着他,等他缓过劲来。
东子,池子,你们怎么会到这来的?四老爹的元气恢复了几成,但说话还是哑声。
我已是这边的了,戈东说:开迟是开眼了。
开迟还有这等本事啊!四老爹干瘪的脸上微微掬着笑。
我想起生前的四老爹,眼睛不禁湿润了。
四老爹,你怎么会在这里,五六年前不是就该上路了吗?我说。
说来话长。
全是混帐奎帝搞得鬼!我一想准是他,戈东义愤填膺。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人都是被他夺了紫生石才被关在这里的。
我来奔投那天就被掠去了紫生石。
到了这里,他们就硬我嘴里灌汤,这种汤喝过之后会使嗓音发哑,喝得年数多就失声了,这里最长的已经在这待了几百年了。
经他一说,我和戈东又四下环视了一圈,确实有穿古代奇服的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这里全部都不清楚。
难道和在上面看到的一水槽紫生石有关?我小声念白。
什么一水槽?四老爹问。
我把在奎地屋内看到的讲给四老爹听。
四老爹说:小池子,你怎么会到罗孚门的,怎么会到奎帝的房间的?奎帝现在拿开迟当神仙看待呢。
戈东说。
保不齐我们小池子就是神仙哩。
凡人哪有这本事的。
四老爹说。
奎帝搜集这么多紫生石干吗?戈东问。
难不成跟他发现紫生石的奇异威力有关?我说。
很有可能。
戈东说那现在怎么办?我问四老爹,我们把你救出去吧。
出不出去都要受他管制,到外面也不安生,四老爹说,你们还是出去吧,一切自有天命。
这里还有我们村的人吗?戈东问。
没有了。
也不是常有人被押到这,平均一年半载才来一个。
平时就是两个小鬼头下来逼着喝汤水,让大家喊不出来,叫不出来。
这阴险的鬼头!我们走时又把四老爹按照原样绑好扣牢。
我说我们会来救你的。
四老爹会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