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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爷爷讲的故事

2025-03-31 02:27:25

紫堰墩一显灵,那儿便热闹起来。

敬香朝拜,人流穿梭,比近边的庙宇还热火。

人们有的来自三园五里,有的是十里开外的外乡人。

他们除了为自己祈福命途外,还不忘拖家带口,用自行车骑带的,用平板车拉来的,络绎不绝。

奎帝气恼不已。

外面的叫声吵得他心绪难宁,阳间白日便是他们休息之时,这样一折腾,他也无心监管鬼魅受刑了,坐在椅子上频频点头打盹。

欧神娘!以为老子这是御医房,媒婆院了!的确,过来敬香的人时有此类为傻儿子求媳妇,为患麻痹症的人求安康的。

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虔心跪拜的神墩里的所谓神灵正在看他们笑话,不知该会做何感想。

父亲和烂眼骨也到紫堰墩敬拜了。

他们捧着一根香围着土墩一边作揖一边观察。

晚上烂眼骨又提了一大白桶散酒过来,一进院门就吆喝上了:有戏了,有戏了!爷爷早已入座。

父亲从灶屋里端出最后一盘菜,说,不要高兴的太早了,八字还没现出一撇呢。

一听就是关于血晶的事情,难怪今天他们又把爷爷稍带上了。

我到院墙边叫黄狼去喊戈东来,看他们到底想谋划什么奸计。

老爷子,这够你喝上几天的吧。

烂眼骨提起手里的白桶散酒,向爷爷炫示着。

唏!顶多两顿的,你个小贼东西提过来难道是孝敬我的?爷爷说。

瞧老爷子说的,不是孝敬你还能孝敬谁?难道我还能为了孝敬这两个小边啊,我可比他们大!要孝敬也要他们孝敬我,你说对不。

打一瓶醋给你灌,我在心里嘀咕着。

自从烂眼骨摸黑偷看钟柳姐洗澡,我对他就更加恨之入骨。

以前盗墓时怎么才只弄瞎一只的,两只都弄瞎那该会少多少祸害事!戈东来了。

我手放桌底示意他戏弄戏弄烂眼骨。

戈东心领神会,在烂眼骨举杯送嘴时,他故意抖着他的胳膊,泼得烂眼骨满眼酒水。

父亲说,你是不是想给那个瞎眼消消毒啊!烂眼骨冲着胳膊说,他娘的,跟我这么多年,这会竟敢反抗了,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握紧这只手的小胳膊,小心地慢慢向嘴里送。

就在送到嘴边时,戈东索性抓住他的两只胳膊,向上一用力,这杯酒再次泼到烂眼骨的眼上。

呸!呸!烂眼骨搁下酒盅,双手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他***,今天见了鬼了。

他气急败坏地说。

戈东退到磨盘边,倚着磨沿抱胸而立。

我向他竖起大拇指。

这就是小鬼在跟你耍呢,谁叫你做那么多缺德事的,爷爷直言不讳。

瞧这老爷子说的,谁还没做过几次错事啊。

就几次啊!那还能有多少次的。

喝酒,喝酒。

父亲见场面气氛生硬,忙打圆场道。

烂眼骨端起酒杯放在面前,顿了一会,又左右歪着头去抿,确定这次正常后才一口喝了下去。

老爷子,这次紫堰墩又冒烟了,你老人家看到了吧!烂眼骨不顾爷爷对他的怪气,厚着脸皮继续问。

恩,是,怎么样?几十年前也就是你年轻那会也出现过一次吧。

是又怎么样。

瞧这老爷子,今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大(父亲),你是不是喝多了,好像谁欠你一百吊似的。

爷爷自顾喝酒,自顾吃菜,间或露出享受美食的陶醉相。

那时是有一拨人从里面挖出过一块紫不溜秋,红不啦叽的石块是不是?烂眼骨说:就是血晶。

问你家先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呵呵,老爷子开玩笑了,我家先人早入土了,总不可能去地里挖出来问吧。

听说,血晶从里面挖出来那紫烟就没有了,烂眼骨接着说。

这次什么都没挖出来,烟不是也照样没有了吗?所以才问问你老人家,这里有什么玄机没有。

那是神墩,里面住着神仙,你不去问他们跑这一头劲地问我干吗,我是神仙啊!呵呵,听说你老人家当时可不是个凡人,领着这一块人闹革命的主,你老可是活神仙啊!少把马屁拍得梆梆响。

冒不冒烟,有没有这东西跟你何干,你老老实实把那只眼睁开下地干活就行了,别歪门邪道一老堆。

就是打听打听,那帮人把血晶挖出来没出什么事吧?别把我往坑里领,老子还没喝高。

上次我就说过了,什么血晶,老子不懂。

有的,肯定有的,我都向你那一辈人打听过了,他们说十之八九有。

谁说的你叫他们讲给你听去。

他们也只是听说,没亲眼看过。

你个小鳖养的意思是说我亲眼看过喽!你老人家当时的地位那么高,我想一些大事小情总要过问的吧。

你以为我是县太爷啊!什么杂七杂八的事都要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说你老人家如果真知道点这方面的状况,给我们透漏一点呗。

你个小鳖养的抓心挠骨地想知道这些干吗?了解了解历史嘛,先人的东西总要熟悉的吧,你看这不都是一代一代往下传的嘛。

你个光棍溜叽的下面光溜溜的往哪传!别跟我耍心眼子,你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

你以为什么都能偷的?什么叫偷嘛!没有的事,绝对没有的事!接下来,烂眼骨不再继续追问了,挨爷爷刮训了一番,到底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便凑到父亲身旁,两个人勾肩揽背嘀咕着。

爷爷猛喝了几盅酒,大口吃了几筷子菜,离开饭桌走到大门口时说,池子,跟爷爷到村头乘凉去,别听他们在这叽咕叽咕的。

我从里屋拿了一床柴席扶着爷爷来到村头的土场上,戈东和黄狼跟在后头。

土场上已经聚满了人,柴席铺地,或坐或躺。

我们找了个人稀的地方放下柴席,爷爷一歪身躺在席面上喘着粗气,看样子身体的确不行了,走这点路都显得力不从心。

我躺在他身边,戈东也坐到席头,信手抚摸着促在脚边的黄狼身上的软毛。

爷爷,跟我们讲讲故事,我见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伸手推着他。

该讲的也都跟你讲过了,哪还有喽。

我不信,哪那么容易讲完的。

怎么着也诌出一小段来了。

那让我这个老脑壳好好想想,看还能不能想点出来,你要听什么类的?随便,只要你讲的我都爱听。

那就给你讲个带鬼的,你要不怕我就讲,爷爷想了一会说。

鬼有什么好怕的,人都不怕还怕鬼啊!你个小小东西,说话口气还不小。

那我可讲了。

嗯!话说从前庄子里有个叫朱老四的人,人长得皮实。

他有起五更的习惯,起来就闲不住,闲不住干吗呢,他就赶上驴,赶上牛再带上犁去地里耕地。

他一个人负责村里所有地的翻耕。

到地里天还黑得很,光是把驴和牛套上犁就费了很大功夫,结果耕出来的地也是歪七扭八的。

有一天,他又摸黑下地了。

耕了一会就停下来歇手,刚点上一锅烟,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他说,兄弟,借个火。

他想也没想就给他对上火了。

那人边抽烟边跟他侃,都侃着村里的事,有上了年限的,也有最近发生的。

朱老四觉得和他侃得很对口,就什么都跟他讲,那人也不保留,他讲的很多朱老四从没听过,等他耕完地再回家一问,家里人说你怎么知道的,确有此事啊!可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朱老四在村里经常寻人聊天,聊着聊着就把这些都说出来了。

他们全都说朱老四真是神通广大,那么久的事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没人能比得上他。

朱老四经人一夸,心里那真是一个美啊,要知道,平时只有人说他是个憨货,是个只会出笨力的壮夫,哪有人这么眉笑眼开地夸过他。

从这之后,村里的小姑娘也爱跟他说话了,动不动就说,朱秀才,把你知道的古往今来的事都通通跟我们讲讲呢。

朱老四从一个憨货变成秀才了,你想想,他该有多大的热乎劲。

朱老四和那个人越来越熟了,那人每天定时过来,他们抽完烟后,他就给朱老四讲开了。

朱老四还时不时地带烟叶给他抽。

后来,那人讲完了就找朱老四摔跤。

他说,老四,我们来练练吧,看你这身子骨也怪壮实的,就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我摔趴下。

朱老四在手掌上一吐唾沫,用力搓了搓说,行,人家都说我一身肉,还真没找人较较气力呢,既然兄弟提头,那我就得罪了。

朱老四上来就抱着那人的腰,心想,就这么一个瘦杆子,哪持得住自己抱起来摔。

他这一抱,再一摔,末了那人还稳稳当当地立在地上。

朱老四想,这小瘦杆子还有两下嘛,他连续上去抱腰蹩腿,就是弄不倒他。

他们两个每天都是这样,朱老四耕一会地,然后抽袋烟,接着就是摔跤。

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可朱老四每天耕得一点不少,而且垄沟也修的笔直。

有一天,朱老四摔跤摔上瘾了,到了天空迷麻亮时,那人说老四明天再摔吧,你还有很多地没耕呢。

不服气的朱老四说,摔到现在,我一次都没赢过你这瘦杆子,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今天一定得赢你一次。

那人说今天就算兄弟你赢了。

朱老四说不能就算,我要实打实地把你撂倒。

朱老四死命抱着那人,那人也死命想撑开朱老四的手,并且软言相讨。

可无论他好说歹说,朱老四就是不放手。

纠缠了不大一会,朱老四终于把他摁倒在地,还在地上翻了几滚。

朱老四骑在那人身上说,你服不服,到底服不服?这时路上已经来了下地的人。

有人便说,朱老四你一个人哼哧哧地干吗呢。

朱老四说我跟我兄弟摔跤呢!你看我终于把他摁底下啦。

来人说你个憨老四,你看你身下有个屁人。

朱老四定睛再看,哪还有那位兄弟,手里抱着的分明是一块棺木和一根骨头。

朱老四把这些天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村里人讲了。

村上的人说八成朱老四是碰到鬼了,留这两块东西不是鬼又是什么?他们好心好意给他出主意,从家里又拿硫磺,又拿黄酒,火纸之类的驱邪物叫朱老四带上,到时候他在出现就往他身上抹。

朱老四虽然不相信他这个兄弟就是鬼,可在众人的撺掇下还是带上了。

那人还是准时和他碰面。

朱老四心里装不下谎,脸色早变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他说,兄弟我们来摔吧,我知道昨天是你让我。

那人说老四,你是想害我,我知道不是你想出来的,你回去告诉他们,哪个出主意的,哪个给你这些东西的,他们多少年都不会有好收成了。

说完,一摆袖,摇身飞走了。

自此,那人再也没有来,果真那些帮朱老四出点子和提供驱邪东西的人家都闹了饥荒,最后只得东借西借,四处乞讨。

完了?完了。

怎么都是鬼整人,没见过人整鬼的。

那我再跟你讲个大头鬼的事,人整鬼的。

听过了,早听过了,不就是大头,大头,我要大头嘛,头卡石缝里拨不出来了。

你都讲给四叔多少遍了,四叔又讲给我们无数遍了。

那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就讲讲你年轻时候的好了,讲讲你怎么打日本鬼子的。

那有什么讲头,整天就是打打杀杀的。

你就破个例,我们就爱听这个,戈东是吧。

我一时兴起竟把戈东的名字喊了出来。

戈东向我做鬼脸,还好爷爷没有注意到。

那就破例给你们讲一个吧。

爷爷沉思过后说:那该是三九年年后了,年一过,小日本就来了。

他***,你看那一个个怂样,两边的扇风耳呼扇呼扇的,头冲得跟佝偻鸡一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们驻扎在现在的县城,刚过来时对老百姓没怎么得,一列人马下来在村子里荡来荡去,见人就凑上去说几句蹩脚的中国话,就是东亚共荣那一类东西。

老百姓懂个屁,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东亚,什么叫共荣。

不过有的老头明白了,他说就是有饭大家吃呗,这小日本也没那么邪乎,看他们文文面面的,还能把咱怎么地,他小日本过来顶多就是走个娘头,要知道,当时可是我们这里的徐福给他们造的种。

老头这话没说出去几天,小日本再来就不是这个味了。

他们抢鸡的抢鸡,吆猪的吆猪,和土匪没什么两样。

这时村里人才傻了眼,心想他娘的小日本是到娘家抢东西来了,那还得了,那得打呀。

下面小日本再来扫荡时,那个老头就拿起拐杖照着一个日本兵的头上敲去,嘴里骂道,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们老祖宗的东西也敢抢啊!还有这么傻的老头啊,简直是笨到家了,我插话道。

现在你看他是傻,但放在当时,这样的傻老头大有人在。

爷爷接着说:那老头还想继续说,哪知刺刀就捅肚子上了。

村里人这才醒过来神来:小日本不光会抢东西,还会杀人的。

还有饭大家吃,放他娘的狗骚屁!杀过人的日本鬼子开始现原形了,他们动不动就到村子里抢,有时还拽几个大闺女回去。

他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被糟蹋过的小女孩,有的回来就跳河了,他们长那么大哪受过这等污辱!经过日本小鬼子三番五次地吓唬,有些骨头软的就成了走狗,他们帮着日本狗指路,提供情报,还把村里要好的东西露底给他们。

这其中就有一件放在地底的宝贝。

小日本一听,自然欢喜的不得了,立刻派人去挖。

这条消息早已传到当时的一个大队长耳朵里,他当时领着几十号人,潜在地下打击小日本。

当即他就和几个游击队员连夜赶到藏宝贝的地方,在小日本兵到来之前便把宝贝移走了。

日本兵见藏宝贝的地方被人动过,一时火冒三丈,第二天,他们召集全村老少进行训话,说是如果偷宝贝的人不主动将宝贝交上来,那就一天杀一个人。

他们特意把被抓的大队长的妹妹拽到前头。

不用说,一定是那些软骨头告的密。

日本兵拿人质进行要挟,给出三天时间。

三天后如果还没有看到宝贝就挨个杀人。

当时的游击队员和日本兵相比,人数悬殊太大,武器也不精良,无奈之下,三天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里老小被绑在前面示众。

大队长化成普通民众的样子,混在人群里。

他妹妹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啊!就被小日本活活糟蹋了。

她被绑着手和脚吊在槐树上,全身脱得精光,旁边还有人不停地拿鞭子抽!十四岁啊,十四岁的小姑娘被抽得楞没吭一声!日本兵通过翻译说,原来你哥也是个孬种,见到自己亲妹妹这样还当缩头乌龟呢!大队长知道这个***是用激将法激他,他忍着,拳头都攥得要裂皮了,他还是忍着。

日本兵说,他是不是躲在哪想看她妹妹怎么勾男人呢!说着就命令一个上身赤裸的士兵来到树下。

士兵在他妹妹身上掐来摸去,他妹妹终于抬起头,朝他脸上狠命吐了一口痰,然后一口血就出来了,血和咬掉的舌头一起吐到那人脸上。

***日本兵接着就对他妹妹的后背刺了一刀,刀尖都穿到肚皮了。

才十四岁啊!大队长发誓一定要为妹妹报仇。

当时正好一个八路军的指导员潜伏在临庄指挥工作,听到这个事件后,他秘密召集了那里的游击队以及八路军潜伏人员,和大队长领导的游击队集结一起,准备向驻扎当地的日本兵发动突袭。

大队长派人向小日本传话,说如果想要拿到宝贝就到定好的地方拿,时间选在晚上子夜时分。

小日本明知有诈,极有可能遭遇埋伏,但他们仗着人多,装备又好,根本就没有下心考虑就答应了。

等到他们摸黑到场时,果真在前面的地上放着这个宝贝,老远就看到噌噌闪着光。

小日本哪见过这等宝物,激动得只在边上草草布下防备后就派一拨兵上前查看了。

前面的兵慢抬腿一步一步朝那儿走,这时天光一下变了,一会闪一会雷的。

等这拨***日本兵刚要凑过去,就看天上一道紫闪,直奔这个宝贝打过来,这拨人一下就被震得向外翻了几滚,全都震得晕头转向。

后面还有不怕死的,赶紧冲过来抱着宝贝就跑,哪知天上的闪电一直追着他打,好像故意要耍他玩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反震得边上的人摇头晃脑的。

领头那个一看情形不妙,忙令他放下宝物,哪知这人像是被打傻了,一直抱着跑,跑到哪里就有一拨人遭殃,结果,等天上消停时,大队长率人全体冲出,不费太大力气就把他们全全拿下了。

大队长捉到那个领头的日本兵,掏出一把小刀把这个***裤裆里那玩意给生生拉下来了,塞在他张开的大嘴里。

他总算给他十四岁的妹妹报了仇,也把她好好安葬了,埋好后,他趴在坟堆上哭得嗷嗷的。

爷爷一口气讲了那么多。

讲完,他把手放在头下枕着看天。

天空星云迷蒙,就像泪水润眼后看到的景色。

那宝贝应该就是血晶吧,那个大队长就是你,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就是你妹妹——我的小姑奶,我学着爷爷的姿势仰望着星空。

孙子,睡会吧。

这就是个故事。

说完,爷爷换了个睡姿,改为侧卧。

许久,边上纳凉的老头鼾声四起,爷爷那边静悄悄的,可能真的睡着了吧。